當(dāng)天的早些時候,此時也已經(jīng),天近傍晚,燈火昏黃。正是梁安一行人進瓊都之時。
一個身著灰藍長袍,頭戴三山帽,面容長得尖嘴猴腮,臉蛋卻光滑萬分,臉上敷著白粉,看著不男不女,頗有幾分妖氣的男人帶著身后幾個身著白袍的侍者,穿過喧嘩鬧市,走到了鬧市邊緣一處僻靜的巷子里。巷子口便是一處僻靜的府邸,府邸上掛著兩個火紅的燈籠,昏黃的火光照出府邸牌匾上的“宰相府”三字。
牌匾下,宰相門口守著的是兩名帶刀侍衛(wèi)和一位儀態(tài)端莊的婦人,和一名丫鬟,那婦人不說話也自有三分威嚴,表情似笑非笑,守在門口候著眾人。
身著灰藍長袍的男人主動上了前去,雙手擺好,拱手彎腰作揖,“宰相夫人好?!?p> 男人所打招呼之人是宰相夫人,乃是當(dāng)今圣上的親姐姐,她聽出這太監(jiān)的語調(diào)冷冰冰的,也看出此人作揖禮隨隨便便,沒把自己放在眼里。見到一個太監(jiān)如此態(tài)度,身為貴族,自是不屑。不過她沒有發(fā)作,只是暗自不爽,也不做禮,只是淡淡笑道,“安公公,不想今日竟有雅興光臨我一個小小的宰相府,我一個婦道人家,招待有所不周到之處,還請公公見諒。我家夫君已經(jīng)在正堂恭候多時,還請安公公勞駕?!?p> 聞言,安公公又做了個禮,笑道,“諾。許久不見,公主秉性倒和從前相去不大,對我們這些公公倒真是一如既往的禮貌客氣,小的謝過了?!?p> 一旁的丫鬟見安公公走過來,惡狠狠地沖著對方背影瞪了一眼。
身后幾位太監(jiān)正想進府,卻被宰相夫人厲聲攔了下來,“我這是宰相府,可不是青衛(wèi)宮,你們這些太監(jiān)可不是想進就能進的。不過,安公公請便,你們幾個留下?!?p> 安公公手下幾人聞言,不敢說話,只是看向安公公,安公公見狀微微一笑,沒有糾纏,只是揚長而去,丟下了一句,“那就聽宰相夫人的吧,入鄉(xiāng)隨俗?!?p> 宰相夫人領(lǐng)著丫鬟回了宰相府上,二人端著手,隨著安公公身后穿過了植滿翠竹的庭院,走到了正堂。
聽聞安公公要來,宰相早已候在正堂許久,他正在正堂上踱步,身后的丫鬟正端著日月扇扇風(fēng)。
宰相李毅腳下踩著純黑皂靴,身上披著夫人繡的深紫印花長袍,下身只是簡單穿了條純黑長褲,他兩鬢早已花白,頭上簡單戴了日用的冠,見到安公公前來,他立刻上前拱手作揖。做了個請的手勢,當(dāng)即要請安公公進自家的“蓮花廳”吃飯。宰相還示意自己夫人先回房休息,等候二人探討完國事,再去陪她。
這城里老老小小的人都知道,城中的李宰相的家中府邸中有一處蓮花廳,建在家中蓮花池旁,專門用于談?wù)摴?,招待貴客、好友。尤其是夏天去他家吃飯的官員數(shù)不勝數(shù),都是為了能吃上新鮮蓮藕,飯后賞月賞蓮花,尤其是中秋節(jié)時最為熱鬧。哪怕冬天來此賞雪景,也是十分優(yōu)美。
頭些年,還有個當(dāng)代的著名詩人為了進宰相府看上一次中秋節(jié),為宰相吟詩作賦,歌功頌德。最后得以進府中和宰相探討詩詞,不過問國事家事,只討論詩詞,成了文人口口流傳的一段佳話。
加之宰相對待感情專一,在二十多年前,梁朝建立前,年輕的李宰相就相中梁朝初代皇帝禪楠的女兒,也就是當(dāng)今皇帝的姐姐,得到禪楠許配后,便專一待之,一直到如今也沒有過不好的流言蜚語。加之宰相平日穿衣和飲食節(jié)儉,常常被當(dāng)下百姓歌頌。
又因為他信佛教,被當(dāng)下人稱為“禪相李毅”。
當(dāng)下,李宰相和安公公進了蓮花廳,二人就坐后,李毅支開了下人,二人當(dāng)即切入了正題。
安公公先是從袖子里掏出來了一卷封好的信,李宰相環(huán)顧四周,確認無人后,將信收入懷中。
“公公此次前來,宮里可有人知道?”李毅開口就問道。
“禪煜知道,”安公公道,“不過宰相大人不必擔(dān)心,他沒有過多生疑,只是說過兩個月的,中秋節(jié)也要來宰相府上做客。至于皇上的爪牙,那都是老身的熟人,都裝作不知道?!?p> “三皇子這人得盡早鏟除才是啊...”李毅聽罷,思索一會后淡淡道,“一個封侯王,不好好享受日子,活得比皇帝還清醒,呵?!?p> “依我之見,這三皇子倒是不殺也罷。反正他無權(quán)過問政事,平日里一個斗雞,賭牌之流,有些頭腦又如何,不過是酒囊飯袋罷了。要依我看,只要謝家人能松了口,這事情就簡單了?!卑补恍嫉?,
“呵,讓謝家人松口可不簡單,謝翩那老狐貍,說是禁軍首領(lǐng),當(dāng)下卻搖擺不定,皇上想封他為左元帥,掌管大梁一半虎符,好依靠謝家這座大山,他推辭不干。我們想讓他同意出兵五重山,他也不干。眼下,恐怕我們只能跟黃宰相再僵持一陣子了?!崩钤紫嘀皇呛唵卧u價了一下當(dāng)下老生常談的話題,便問道,“安公公,這信里寫的都是什么?”
“是陽安王來的信,他說最近安建郡的人馬休息的很好,隨時聽候宰相的調(diào)遣?!?p> “禪嚴這老東西,讓他賣他侄子,他是真賣啊?!崩钤紫嗬淠u價道?!拔铱?,時機也成熟了,西邊有陽安王,東邊有???,南邊有蠻匪,北邊還有女真人,只要能說服圣上揮師北進,梁朝必然腹背受敵,等到時陽安王進京勤王,我們就能動手,殺光謝家軍,扶正陽安王了。只是眼下,群臣搖擺不定,恐怕該讓他們見點血了?!?p> 安公公聽罷,笑道,“老身也是這么想的,我看瓊都的府尹,尹群就不錯。既不是謝家器重的人,也不聽黃宰相那邊調(diào)遣,給他派點事去干,找機會做掉就行?!?p> 聞言,李宰相瞇瞇眼,這個尹群倒是個不錯的人選,為人老實、忠厚,生平向來忌諱和別人站隊。雖然謝翩也不站隊,但他和謝翩那樣精明的墻頭草又不一樣,這人向來正直清廉??上?,就是太死板,哪怕知道黃宰相是忠臣,卻也不屑讓黃宰相給自己做靠山。這種沒有靠山的人確實是不二人選。只是可惜這人也還算是個位高權(quán)重的人。
“府尹可不好殺啊。一天到晚就待在城里,依安公公之見,給他派個什么活合適呢?”
“剿匪如何?”
“不妥,這附近也就零零星星有點匪患。謝家派他們小兒子去都能平的匪患,恐怕掀不起多大風(fēng)浪。”
“宰相別忘了,土匪那邊沒人了,我們這兒可有人啊。”
“安公公的意思是?”
“我看,不如就多派些人手給些人給山上的弟兄們,讓他們和官兵僵持不下,再弄出點大的動靜,官府想要服眾,就必須派出大人物來剿匪,尹群這人向來身先士卒,只要我們再找借口讓皇上派尹群率兵去平定匪患,就尹群這人的秉性,必定身先士卒。之后再派人趁著亂戰(zhàn)刺殺他,如此一來,我看宮中應(yīng)該就沒人敢不從李宰相您了?!?p> “好算計,好算計?!崩钤紫嗦勓渣c點頭,“尹知府這人平日里既不拉幫結(jié)派,也不找靠山,平時儼然一副大義凜然,不與別人同流合污的樣子,我其實倒是蠻佩服他的。但是朝廷里還有那么多人,若是尹群沒去成,怎么辦?”
“依老身之見,那倒是無關(guān)緊要,跟著黃宰相的小人物那么多,我們幫他清理清理門戶,他應(yīng)該也不會介意的。若是去了些他的心腹,若是能有機會鏟除,也不見得就是壞事。這招倒也可以作為一招險招。”
說到這,李毅忽然示意安公公上前來,對其耳語道,“既然是險招。那可以留到后面再用。眼下,我早已有了更合適的人選,今晚,我就給安公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