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修劍的俠義之道

　　太陽慢慢的在往天空正中央爬著，原來深藍(lán)的的天空已經(jīng)被緩緩爬行的太陽曬成淺藍(lán)色，有幾朵勉強聚成團(tuán)的云彩正百無聊賴的看著太陽的登天大計。

　　冬天的江南看不到滿地的白雪，但是張牙舞爪的寒風(fēng)可是隨處可見。田間早已沒有了農(nóng)作物，只剩下黑色的田埂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這個時節(jié)，呼嘯的寒風(fēng)成了地面上最強勢的風(fēng)光。

　　盡管寒風(fēng)凜冽，可當(dāng)太陽完成了自己的登天大計，風(fēng)光無限的屹立在天空的正中央時，寒風(fēng)也要被它放射出的白色陽光死死壓制。

　　李二三只覺得自己全身各處都在被螞蟻瘋狂的啃噬，酸酸麻麻的感覺讓自己痛苦不堪。唯一沒什么感覺的，是自己的后背和雙腿。他努力把自己的眼睛睜開，太陽已經(jīng)懸在頭頂，陽光正刺在自己臉上。他舉起手在眼前擋了擋，然后另一只手在扶在地上，支撐起自己的上半身。

　　坐在地上的李二三觀察著眼前的情況。自己周圍還躺著三個人，看樣子還沒有醒過來。馬鞍上綁著一個人，現(xiàn)在看起來無精打采，勉強靠在馬肚子的位置站著。王小姐蹲坐在車前，被繩子捆住了雙手。

　　李二三掙扎著爬到王大旺暈倒的位置，拍了拍他被凍得蠟黃的臉，見他眼睛慢慢睜開之后便又爬向了王小姐的位置。王小姐本來呆滯無神的眼睛看到李二三爬過來，慢慢有了一絲恐懼的神色出現(xiàn)。

　　當(dāng)李二三即將爬到王小姐身前的時候，一雙破破爛爛的鞋子出現(xiàn)在他面前。李二三順著鞋子抬頭看去:“修兄，你還在呢？”

　　那人正是在車廂里休息了半天的修劍。下了車的修劍先是看了看在地上艱難爬行的李二三，又看了看剛剛才坐起來的王大旺。他將手里拿的一塊肉餅一把塞進(jìn)了李二三嘴里，又從車?yán)锬昧艘粔K扔給王大旺。李二三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肉餅，但他卻沒有力氣去狼吞虎咽，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

　　王大旺也顧不上再去和修劍探討他用肉餅打自己頭的事，也是在原地坐著就吃了起來。

　　“不用謝我哈，這都是王小姐車?yán)餃?zhǔn)備的吃食。我只是借花獻(xiàn)佛而已?！?p>　　修劍看著二人已經(jīng)開始進(jìn)食，自顧自的說到。

　　此時的李二三和王大旺根本沒時間搭理他，一個肉餅下肚，二人都感覺到了從肚子里慢慢散發(fā)到全身的熱量。李二三揉著自己發(fā)麻的雙腿終于站了起來，他趕緊去把王大旺也扶了起來。

　　“多謝修兄，我們沒什么本事和錢財，也不敢說日后必有厚報，但以后如果修兄有什么用的到我們兄弟的，我一定全力以赴幫忙?！?p>　　李二三扶著王大旺走到修劍面前和他說著感謝的話，旁邊剛吃完肉餅還沒什么力氣說話的王大旺也用兇惡的眼神向修劍表示著感謝。

　　但是修劍并沒有回復(fù)李二三的話，反而是轉(zhuǎn)身進(jìn)去車廂又拿了兩個肉餅出來分給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醒過來的張家兄弟。張增財傷的比較重，雖然正在拿著修劍遞過去的肉餅啃食，但一時半會貌似還站不起來。張方北只是被李二三暴力的打暈了過去，這會醒過來之后沒有吃修劍遞過來的肉餅，只是急急的沖到王小姐身邊幫她解開了綁在手上的繩子。

　　“李兄，王兄，抱歉了，我不能讓你們把王小姐帶走?！?p>　　修劍又走到李二三和王小姐中間的位置，抱拳向李二三說到。

　　李二三聞言面露難色，畢竟自己與修劍也只是數(shù)面之緣。自己也只是留人家住了一夜而已，而修劍昨晚可算是救自己二人于水火之中。此時修劍突然這么說，李二三萬萬不好意思跟他動手的。

　　“修兄？這是為什么？王小姐是師傅托付給我們的，難不成你也要搶她？”

　　李二三情急之下放開了王大旺，往前走了一步對修劍說到。

　　修劍看著李二三，又看了看王大旺，猶豫了一下他才說到:“抱歉，我不想搶她走，但我想讓她和張公子兩個人離開。而且我還要阻止你們二人對她的追擊。”

　　李二三聽到這里更加的無法理解，天沒亮的時候還是朋友，怎么剛到中午就變成敵人了？

　　“王兄，不用到處亂看了，你們兩個的兵器都被我放到車?yán)锪?。我就知道你們肯定不會乖乖讓我?guī)麄冏撸纱蠹遗笥岩粓?，我既不愿瞞著你們把他們運走，也不愿和你們刀兵相向。”

　　王大旺聞言，也轉(zhuǎn)過臉來看向修劍:“那你解釋下你為什么非要把他們帶走?！?p>　　“你們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面？”修劍問到。

　　“記得，你在青樓喝的爛醉，我和二三兩個人把你扔到了外面院子里?！蓖醮笸肼犓鞘裁蠢碛桑瑳]想到修劍先問了個問題，于是他隨口答復(fù)到。

　　修劍面露尷尬，急忙解釋到:“額，不是那次，是我在你們家那次。”

　　“就見了兩三面，你還能記錯，可真是厲害?！蓖醮笸托迍Φ亩纷鞆膩頉]停過。

　　修劍自知理虧，沒有再糾纏下去，而是面色一正說到:“當(dāng)時我有兩個目的，第一是去磨一磨我的劍，第二就是我知道你們兩個會點功夫，想去試試你們。結(jié)果你們并不是我的對手，但我可沒有繼續(xù)向你們報仇，只是受了你們的恩情，在那里留宿一夜。所以之前你們追王小姐的時候，我?guī)湍銈儼涯切┐蚴秩记謇砀蓛袅恕Ｄ愀闱宄?，那是因為我在報恩，并不是說我覺得你們做的是對的，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我看來，你們武藝雖說一般，但來到這里之后，對兩個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動手，這是錯的，是恃強凌弱。而我行走江湖多年，就是為了鋤強扶弱的?！?p>　　“修兄，我們只是在完成我們的任務(wù)而已，我們要保護(hù)王小姐，而他們把王小姐偷偷帶走了，我們難道不應(yīng)該攔下他們嗎？”李二三聽到修劍說自己是恃強凌弱，心里非常不認(rèn)同，便出言反駁到。

　　“沒錯，你們肯定是沒錯的，忠于職守，努力完成長輩的托付。但是，你們的長輩是錯的！也就是說，王小姐的父親是錯的，他不應(yīng)該阻止兩個相愛的人。你們?yōu)橐粋€錯的人做事，即使你應(yīng)該這樣做，可你還是錯的?！?p>　　修劍越說越激動，見李二三還在反駁，便直接向李二三說到。李二三定然是不會就這么簡單的被修劍說服。

　　“修兄，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兄弟二人應(yīng)該就地認(rèn)錯，然后回去無顏面對我們的師傅和家主？”

　　修劍聽出了李二三話中的怨氣，語氣也稍微緩和了一些說到:“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王小姐和張公子為了自己二人的幸福而將你們的感受完全忽略，這確實是自私的。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們是錯的，你們是對的?！?p>　　李二三正想再說一句什么，可修劍話鋒一轉(zhuǎn):“但是李兄！你知道嗎，我在外這些年，接觸過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有乞丐，青樓女子，鏢師，也有少爺小姐，官宦子弟，富商重臣，甚至山賊土匪，殺人犯。這些人有的是日行一善，有的是殺人如麻，有的保家衛(wèi)國，有的身不由己。他們做的很多事都是對的，甚至生死相對的兩個人可能都是對的。我也不知道我該幫誰，該怎么辦。后來我才明白，為俠之道，并不是嘴里說的懲惡揚善，鋤強扶弱那么簡單，因為惡人也有做對事的時候，善人也有做錯事的時候?！?p>　　修劍說到這里已經(jīng)非常激動，而慢慢恢復(fù)了體力的張家兄弟也都站了起來聽他說。

　　“所以后來我有了自己的判斷方式，也有了自己行走江湖的規(guī)矩。那就是聽自己心里的聲音，做所有不會讓自己心生愧疚的事。只要我問心無愧，那我做的肯定就是對的！”

　　修劍眼中神采奕奕，就那樣看著李二三，似乎是覺得自己的一番話能改變李二三的心緒?？刹坏疃龥]有表現(xiàn)出修劍心中想象的那種崇拜，連王大旺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二三開口到:“修兄見諒，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們的確不能辜負(fù)師傅對我們的信任?！?p>　　“既然這樣，那就沒辦法了，該還的恩情我已經(jīng)還完了。昨晚你們在我眼里是貨物被搶的鏢師，所以我?guī)湍銈冏坟?。今天你們在我眼里是想要強行破壞他人愛情的壞人，就別怪我不客氣了?！?p>　　修劍提起手中寶劍，雖未出鞘，可也已蓄勢待發(fā)。

　　李二三與王大旺二人也都擺出了御敵的姿勢，盡管他們心里清楚，自己兩個人絕對不是修劍的對手。

　　剛剛在天空正中間停留了一會的太陽好像是突然被風(fēng)吹歪了，慢慢向西邊偏去。陽光漸弱，寒風(fēng)又猖狂了起來。三人在風(fēng)中對峙，但卻始終沒有動手。

　　“要不然我們先去往烏鎮(zhèn)，之前的確是我們沒有考慮到二位大哥的處境。既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樣了，不如先去烏鎮(zhèn)治傷，然后共同商量一個兩全的對策？”

　　沒想到在這時候竟然是王小姐先開了口。隨即她旁邊的張方北也開口說道:“嫣紅說的有理，不如先帶幾位去療傷，然后我們再商量如何應(yīng)對?！?p>　　聽到這話，修劍氣勢一松也連連附和。李二三二人現(xiàn)在本就弱勢，稍稍思略一番之后也答應(yīng)了這一辦法。

　　只不過當(dāng)大家都擠在車上的時候，才感覺到一絲尷尬。剛才還在互相爭斗的人現(xiàn)在竟然都坐在同一輛車上。

　　傷勢最重的張增財和王小姐還有張方北坐在車廂里面，修劍和那被綁在馬上的刀客在前面趕車，而李二三和王大旺還是繼續(xù)坐在車廂后面的一小塊地方。就這樣，一輛傷痕累累的馬車，滿載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