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一片寂靜,啾啾清鳴的夜蟲也悄然收斂回聲息,沉沉睡去。
淚水不期而至潸然滑落,一旦流淚便再也不能控制,她伏在自己臂上啜泣。一天下來發(fā)生的事情緊緊壓著的那根弦,斷了,弦絲僵硬抽得人生疼,不知趴了多久,她終于抬起頭來,突然發(fā)現(xiàn)有一片高大的影子落在了眼前,遮住了溫柔的星光。夜色似乎落入來人的眼中,使那雙眸帶著令人沉墜的幽深,還有一種清冷的安定。
何皇后扭頭避開,不愿讓他看到紅腫的眼睛。那人慢慢地在她身邊坐下,并不說話。
好一會兒,何皇后悶悶問他:“干嘛盯著……”
“為了孩子,看你有沒有好好休息,這次宴席沒想到漸榮會鬧出這種事情?!崩顣贤炜?,淡淡的說著。
何皇后也不再出聲,不知他站在這里多久了,哭出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人往往并不像自己想象般堅強。所謂堅強,不過是無可奈何時自我安慰的想法,相對于痛苦,如果可以選擇,她寧愿自己不需要堅強。心中凌亂,唯一清晰的感覺是孤單,她哀怨的抬頭問身邊的人:“如果有一天朱溫殺了臣妾,陛下你會難過么?”
“不難過?!被卮鸬母纱嗬?,沒有一絲猶豫。
“為什么,陛下果然還是愛漸榮妹妹多一些?!?p> 何皇后又低頭伏在手臂上,原本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fā),碎珠般眼淚滑下臉龐。
李曄終于扭頭看了看她,“想什么呢,朕最愛的是你~,如果有那么一天,朕必定會禪位或者求死,和你共赴黃泉。這輩子我們生不逢時,在黃泉路上,定要和孟婆說清楚,下輩子一起投胎重新做人,再也不投帝王家了?!?p> 李曄向她示意一下,伸出手,何皇后睜大眼睛看著早已模糊不清的輪廓,也將手伸了出去。他將何皇后的手牢牢拽緊放在心口,自言道,“或許朕不是一個好皇帝,委屈你了,真的~,對了,宴席散了以后就沒有看到朱全忠,愛妃可曾見過?”
何皇后用衣袖掩了掩眼角,輕聲問道:“沒有~,怎么了?”
“朕想去看看梁王,順便為了今天的事情讓他別放在心上,想安慰一下?!崩顣咸ь^向門外吩咐道。
“來人呢~,宣蔣玄暉和朱友諒覲見。”
“陛下,很晚了,要宣?”門外的小黃門問道。
“宣~~~!”
何皇后側臉靠在李曄的肩頭,“那么晚了,蔣大人也很辛苦的,明日再宣召吧。”
不一會兒
“微臣蔣玄暉~朱友諒參見陛下?!?p> 聽到聲音的李曄、何皇后,整了整衣衫,端坐起來,“進來進來!”
“陛下那么晚召見微臣,這是有何急事?”踏入房門的蔣玄暉率先問道。
“梁王酒醒了么?可還有介懷今天宴席的事情?!?p> 蔣玄暉抱拳說道:“回陛下,梁王并沒有介意?!?p> “這是王爺留下的奏本,請陛下過目?!敝煊颜弿囊滦渲腥〕觯锨斑f了過去。
李曄將奏折轉了個方向翻看了起來,一時沒有說話,閉目稍歇,半晌方道:“那么快就走了,這明顯是生朕的氣了呀,你們兩個人等到了洛陽,一定要替朕好好解釋一番?!?p> 蔣玄暉和朱友諒相視一笑,蔣玄暉繼續(xù)說道:“陛下放心,微臣定會去和王爺解釋的,如果沒什么事情的話,是否可以……”
“哦,對對~下去歇息吧?!崩顣弦滦湟凰Γ瑑蓚€人后退幾步,離開了房間。
何皇后撐著頭,略微側首,垂眸打量著,“這次晉國夫人來了,可有將書信交付與她?!?p> 李曄收拾著案桌上的奏本,淡淡說著,“阿虔都給了他們派來的信使,凡是和梁王有過節(jié)的都給了~李茂貞、李繼徽、李克用、王建、盧龍節(jié)度使劉仁恭?!?p> “希望此法有效?!?p> “朕也希望此法可以牽制梁王,不要妄動殺機,很晚了~睡吧?!?p> 寧靜的夜,熟悉的空虛,揭開了心底里孤絕的惆悵,寂寞繼續(xù)著寂寞,哀傷守候著哀傷。
韓建房里。
“大人,屬下獲得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不知道您是否想聽。”
青藍色長袍男子湊到韓建跟前小心翼翼的說著。
韓建不料他有此一問,愣了愣,抬眼打量他的神情,隨后猛地一個起身雙眉高聳,略帶急躁的說道,“什么消息?可是和朱全忠有關?!?p> “沒錯!不僅涉及朱全忠還和朱友諒、蔣玄暉有徹徹底底的關系。并且是完全沒想到的那種。”
“說!我就知道,他總有犯錯的一天。”韓建說著話,眼里冒著興奮且不寒而栗的光芒。
青藍色長袍男子,回頭向窗外望去停留片刻,扭過頭手拂在唇邊講道,“朱友諒~他的相好,居然是修建太廟羅紹威的夫人~”
“說下去~”
“蔣玄暉他~~竟然愛慕皇后~”
青藍色長袍男子見韓建半天沒說話,用胳膊肘戳了戳韓建肩頭,“怎么了,這些消息你不信?”
“我當然不相信了!你哪弄來的消息,后宮之間傳的?”韓建索性兩腿相盤坐在了床榻中間。
“今天我去尚食局拿膳食,看到一位穿著不同的女子去司膳司,那氣質、韻味,一看就不是宮里的,后來問其他各司的宮女,才知道~她叫青梧,是朱友諒特意接過來,一起跟去洛陽見羅紹威的,這叫思夫心切?!?p> 韓建伸手彈了他手指一下,“這叫什么相好的,沒腦子啊?!?p> “聽我說完韓大人,后來就聽到幾個小宮女說,她們半夜起來出恭,遇到過幾次朱友諒和這個青梧姑娘在寂靜無人的花苑見面,趁大家都入睡的時候,你說~這不是相好,是什么~”
“那蔣玄暉的事情,你又從何得知?!?p> 青藍色長袍男子劍眉微蹙,目光停在韓建關切的眼中,“我今天去司膳司拿暮然的遺物,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這個,您看看?!?p> 一本藍色封面殘破的畫本,已經(jīng)被油脂蹭糊了。打開畫本,里面都是一幅幅畫。
“大人,暮然可是您的千金,本指望著可以入宮為妃,所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您看看最后幾頁?!?p> 韓建猥瑣而又滿意地邊看邊笑,笑得像只得逞似的狐貍。
“好好好~,暮然!為父定會替你報仇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