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和命師一來就見到狼狽不堪的兩人,心中是又驚又怒,自是有萬般詢問都憋在心頭。
張熾烈的眼睛還是被之前往生梯上那灼燒之氣熏得睜不開,可是眼前走來的兩人氣息確確實實就是命師伯伯和父王。
他自言自語地張口道:“是幻覺嗎?”
“張熾烈!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開口的是父王,那無比熟悉而又威嚴(yán)的聲音。
張熾烈晃了晃神,還以為自己是身子太過疲憊,竟然連產(chǎn)生了這樣的幻覺。他無奈地笑了笑沒想到在自己最虛弱之際還是期盼父王能來。
“張熾烈!”父王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張熾烈艱難地抬起了頭,用手蹭了蹭自己濕潤的眼瞼想看清面前這兩人。怎么這聲音這么真實,難道真的是父王和命師伯伯?
“父王?”他試探性地問道。
“也虧你記得我是你父王,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哪里有冥界少主的樣子!”冥王的聲音中嚴(yán)肅而又焦急。
“父王…為何你們也在這兒…這里不是那個妖女的幻境嗎?”張熾烈忍著傷痛想起身,隨之而來的思緒也快速閃復(fù)著。
“什么妖女,什么幻境,這里是冥界…”冥王見他已經(jīng)神智不清,有些心軟了些,“你傷得太嚴(yán)重,不急起身?!?p> 張熾烈的神經(jīng)突然離怵,他雙手緊緊捏碎起這懷寸土,難道忙活了半天他們一直都在冥界里真正的地獄,這椿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可是若是一直在冥界,那付水沫的身子…張熾烈看向了躺在一旁一直不醒的肉體凡胎,會不會已經(jīng)沾染上了冥界的陰重之氣。
“在半個時辰之前,我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說是你帶著一個凡人闖進(jìn)了這阿鼻地獄,一開始我們兩還不相信,但沒想到你們真的在這兒…”冥王開口道,但畢竟憐惜養(yǎng)子的身子,他將張熾烈扶了起來盤腿而坐替他疏通血氣和穩(wěn)定魂力。
在療息之中,張熾烈借著稍稍回轉(zhuǎn)的余力將錫山一事和為何到了這地獄里盡數(shù)道出,希望冥王和命師能徹查此事。
兩位神聽見這件事著實覺得嚴(yán)重,因為犯事的人已經(jīng)擾了凡間的安寧,何況此人應(yīng)是神的魂境才能將張熾烈他們通過陣法引入真實之境。
再加上那匿名之信來得蹊蹺,顯然是有人故意想讓他們發(fā)現(xiàn)張熾烈竟然帶著凡人來到冥界,只是這并不算什么罪過,但為何要引他們過來呢?
命師看了眼昏迷不醒的付水沫,蹲下身來先是照常把住脈,但隨著脈息的紊亂,他的眉頭皺得逐漸深絡(luò)。
他突然感覺到付水沫脈中的魂力,抬眼看了看一旁正專心致志替養(yǎng)子療傷的冥王,可是冥王正閉眼替養(yǎng)子療傷,并未注意到命師這塊的異常。
冥王此時替張熾烈先是清化了淤血,又用魂力催生了他皮開肉綻的紋理長出了新肉,見養(yǎng)子脈息逐漸穩(wěn)定,懸下的心沉了下來。冥王終于睜開了眼,卻一眼撞見了命師那難為的眼神。
“怎么了?”他輕輕問道。
“冥王,這凡人小兒體內(nèi)有烈兒的魂力?!?p> 冥王一聽立即起身就朝付水沫走去,再次確認(rèn)了他身子內(nèi)的魂息后,神情威肅地看向了一旁神志已經(jīng)清晰的張熾烈。
“烈兒,為什么這個凡人的體內(nèi)會有你的魂力?”
“他是個陰陽人,我曾經(jīng)用魂力救過他…”
“荒唐,他也是一個凡人!”冥王怒氣而道,“你知道亂改一個凡人命數(shù)會造成什么后果嗎?”
張熾烈并未回應(yīng),他知道自己理虧,知道隨意篡改凡人的命數(shù)會受多大的懲戒,但當(dāng)時他全神都被付水沫的陰陽體質(zhì)所吸引,又覺得救命要緊,他也顧不得其他。
冥王一直輕嘆地望著張熾烈,他也沒料到一向行事穩(wěn)重的他也會犯這樣的錯。
父子倆彼此沉默,誰也沒有主動提起下一步的邁法,而是一旁的命師先開了口:“冥王,我查了查他的命數(shù),早就應(yīng)該緣盡了。”
“命師你的意思是?”
“他早該歸西了。”命師說出這句話不經(jīng)意間看了眼一邊才恢復(fù)了些血色的張熾烈。
冥王聽了面色更加沉重,在這三界之中本來神仙篡改一個凡人的人生軌跡已是重罪,可是張熾烈如今改的還是一個凡人的死生。這對于普通神仙來說就是大罪,逆天之罪。
每一個凡人每一位神仙生在這世死在這時都會有自己本該隸屬的則律,若是有人因變故而亂,與他相關(guān)聯(lián)的一切都會受到波折、生死紊亂,所以付水沫可能無形之間影響了許多凡人的命數(shù)。若是不除,將會生更多的曲折。
“請冥王在此了結(jié)此凡人,讓他重歸舊途?!泵鼛煈┱埖?,若不能及時扭轉(zhuǎn)付水沫的命途,三界必定大亂。
冥王自是知道這規(guī)矩,他點了點頭道:“也希望我們挽救及時,莫亂了三界的法度?!?p> 張熾烈才有了些余力卻看見冥王正凝結(jié)著自身的魂力,似乎想要付水沫的命,他急忙地?fù)湎蛞慌缘内ね鯌┣蟮溃骸扒蟾竿跞?,他畢竟也有兒臣的魂脈,求父王饒他一命吧!”
冥王并未理睬張熾烈的請求,他只知道除去這逆命的凡人少年既是守了三界的法度又可以讓自己的兒子免于更多的責(zé)罰,不論用何種法子付水沫必須死。
“天命門....”張熾烈咬緊了牙間說出這三個字。
冥王和命師都停住了舉動,他們不敢置信地看著說這話的張熾烈。
“我去天命門....”
他知道這一天會來,所以他一開始就做足了這一天的準(zhǔn)備,他找尋了許多古籍傳文,終于知道做什么能保住付水沫這條命,那就是去天命門逆天改命。
天命門是一詭異的秘境之地,也是許多野心的神仙想改仙命的地方,只是這地方太過邪乎,許多人來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并未有人能真正踏足這里,畢竟改命只是一種奢愿。
只是,這一天來得太快,讓張熾烈始料不及。他本想等到付水沫至第三重境界有足夠魂力能護(hù)住自己,再一起去尋找這秘境,可是卻因椿妃這不可抗的因素提前提出了這個法子。
“不要殺他,我去天命門替他改命。”張熾烈堅定的眼神看著冥王和命師再說了一次。
“你瘋了?為了一介凡人?”冥王震怒,他望著眼前這著魔的兒子,在人間的這幾塵他究竟犯了什么心迷。
“父王,你曾經(jīng)說過,我太過薄情寡義,賜我判官一職是希望我學(xué)會如何去理解情義。如今我學(xué)會了,也希望父王成全。”
張熾烈的這席話竟讓冥王遲遲不知怎么回應(yīng),他記得自己是曾經(jīng)提過,但沒想到養(yǎng)子卻以這樣的方式去承諾。
張熾烈知道自己提起此事應(yīng)是立了生死狀,他起身跪席而下,叩了重重地三次響頭,一次敬冥王的知遇之恩,一次敬冥王的扶養(yǎng)之情,最后一次希望冥王能理解他。
冥王這一生做過許多決斷,卻在遇到張熾烈的事情上如此搖擺不定。從前是感知冥界動變,守在地獄裂口本想斬殺這個從蓮生堂而浴火重生的怪物,卻見到一小孩傷痕累累在生死之間噙著情緒倒在了他面前,在那一刻他竟然不顧許多冥界神仙的反顧之意接納了小孩。
現(xiàn)在眼睜睜看著張熾烈做出如此請求,他又一次躊躇了。
命師看出了冥王而心思,他既是冥王百萬年間親如兄弟的摯友,也是十幾萬年前守在那地獄裂口處唯一支持冥王選擇的神。
命師知道天命門的殘酷,但更知道張熾烈早晚都會繼承冥界的大統(tǒng),他的所思所慮都應(yīng)由他自己去抉擇,就如同當(dāng)年的冥王一樣。
“冥王,烈兒是冥界的少主,他所想的自然也有他的道理,他畢竟已經(jīng)長大成人,不能再被我們的顧慮所框住了?!泵鼛熓莻€局外之人,也知道張熾烈內(nèi)心的獨烈,他信他就如同當(dāng)年在地獄的裂口信冥王的所擇,“還記得當(dāng)年在地獄的裂口,你怎么做的嗎?”
冥王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命師,他記得,那時的自己同如今的張熾烈一樣是血氣方剛,秉持著自己內(nèi)心的信念也要去做一件常人眼中不可為之事。
他深深嘆了口氣,輪回輪回,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