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明月樓
一場內(nèi)亂徹底落下了帷幕,若敖氏一族也因此被熊侶一舉剿滅,只留下了斗克黃一人。
其時,斗克黃正代表楚國在齊國出差,雖說已在返程途中,但是也完全有機會逃走,可是即便身邊所有的人都勸他不要回國,他自己也知道回去只有死路一條,但他還是選擇了回國復命。
熊侶感動于他的勇敢和忠誠,也不愿意自己成為那種不分是非黑白的君主,便依舊保留了他的職位。
當然,他也是有私心的,斗氏一族再怎么說都是子文的后人,他不希望子文后繼無人。
在呂業(yè)平的救治下,道莊僥幸到陰間走了一遭又回來了,但卻一直昏迷不醒。
熊侶便順勢將她帶回了易安居。
她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易安居里熟悉的布局,記憶一下子又回到了兩年前,仿佛一切都沒有變,她還是那個整日愁眉不展的妖女許姬。
眼前突然又浮現(xiàn)了玉靜的臉,她還是那么漂亮,也還是那么沉穩(wěn),像是一池平靜的春水,溫暖中蘊藏著永恒。
道莊還在怔怔地出著神,突然被玉靜緊緊抱住,頓時有些錯愕,難道這一切竟是真的,她又回來了?
她試著輕輕推開玉靜,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模樣手足無措,終于咧嘴笑了笑:“玉靜,好久不見。”
玉靜別過臉擦干淚水,朝她溫柔地笑道:“姑娘回來就好,玉靜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突然一個尖銳而刻板的聲音憑空而出:“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道莊輕輕皺了皺眉,朝著聲音的方向去看,面前那只五彩斑斕的鸚鵡不是思歸是什么?
“思歸……思歸怎么在?”她喃喃道。
玉靜笑道:“說來也奇怪,姑娘離開后,思歸竟然整日都在說這幾句話,再不說壞女人三個字了,想必它也是盼著夫人回來呢!”
道莊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感動,原來在這里,也有如此牽掛自己的人,甚至還有一只鸚鵡!突然她想起熊侶還在和斗越椒對戰(zhàn),她急忙拉著玉靜的衣袖問:“大王呢,他還好嗎?”
“姑娘別急,”玉靜輕輕為她擦著額頭的汗水,耐心地說:“大王打敗了令尹……斗越椒,而且沒受到一點兒傷害。只是大王這些日子一直在這守著你,消瘦了不少。這會兒早朝該散了,估計就快來了?!?p> 道莊掙扎著想要起身,玉靜急忙按住她道:“姑娘這是做什么?”
道莊突然問:“你叫我姑娘,從前你不是都叫我夫人的嗎?”
玉靜道:“是大王吩咐的,說是姑娘興許喜歡聽?!?p> 如今他竟這樣迫不及待的和我撇清關(guān)系嗎?道莊心中泛起陣陣苦澀,笑道:“是啊,還是姑娘聽著順耳?!闭f著便要起身。
“姑娘要做什么,讓玉靜幫你?”
道莊輕輕搖頭:“既然好了,我還是快些離開的好,以免再生枝節(jié)?!?p> 玉靜卻死死抱著她的外衣不肯松開,無論道莊說什么都沒有用。
道莊突然冷下臉,譏諷道:“我知道你只忠于大王,也不想讓你為難。相識一場,也希望你不要阻止我?!?p> “姑娘……”玉靜無助地喚道。
道莊用力拉扯著衣服道:“放手!”
“你這是要到哪去?”匆匆趕來的熊侶,見到她這副迫不及待想要離開自己的樣子,陰著臉問。
“我……我……”道莊無力地坐在床上,垂著頭,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惹人憐愛。
熊侶嘆息一聲,走到床邊,將她抱在懷里,吻了吻她烏黑的頭發(fā),然后在她的耳邊呢喃:“不要走,好嗎?”
他是在挽留她嗎?為何會是這樣無奈而又無助的語氣?她忍不住抬頭去看他,終于再一次迷失在他的溫柔霸道里。
雖然知道不該,但她還是清醒而認命地點頭應(yīng)允道:“好!”
熊侶滿意地吻了吻她的臉頰,然后強迫她躺在床上休息。
“阿侶,是業(yè)平救了我嗎?”道莊小心翼翼地問。
熊侶點頭道:“他還沒走,想見他嗎,我讓靳安叫他來?!?p> 道莊輕輕搖了搖頭:“不見了,既然決定留下,還是少給人制造些談資的好。”
熊侶笑道:“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許道莊,如今竟也害怕起流言蜚語來了?!?p> 道莊微微挑眉:“無知者無懼,如今我可不是當年的無知少女了,自然會有懼怕。不過說起流言蜚語,我倒想起了一件事,不知當不當講?”
“說來聽聽?!?p> “我可記得某人當年信誓旦旦地跟樊姬保證過,再也不踏足易安居一步。如今竟然又一次厚著臉皮食言了,還說什么君無戲言?”
熊侶敲著她的腦門道:“誰說我食言了?”
“不是嗎?”
“玉靜,”熊侶當即朗聲把玉靜喚了進來,“告訴她,這是哪里?”
“這是明月樓?!?p> “明月樓?”道莊一頭霧水,這里明明就是易安居她的臥室啊!難道熊侶為了不食言,又布置了一處一模一樣的宮殿出來?
道莊一邊想著一邊起身向外走去,只見那片桃林依然如往昔那般美不勝收,這里怎會不是易安居?回頭不解地看向熊侶問:“這里明明就是易安居啊!”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因為明月樓中可寄相思,所以我改了名字。”
“那時候的話,你居然還記得?!钡狼f感動地說道。
熊侶羞澀地笑了笑,竟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孩兒,急忙扯開話題道:“我彈琴給你聽好不好?”
道莊看著他一臉局促的模樣,只覺得自己突然被幸福包圍,臉上不由自主地揚起笑容,瞇著眼睛道:“好啊!”
他彈奏的是《蒹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訴說的是男子對女子求而不得的相思之苦,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繞梁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