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面試

　　送走夏小雪之后的一段時間里，我?guī)缀醵荚诳荚囍卸冗^。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調(diào)去廬江其實對我反而有利，離開了鄭經(jīng)理的視線，可以肆無忌憚的去做想做的事，并且有了更富裕的閑暇時間。相反的，鄭經(jīng)理的一舉一動卻被我暗中覬覦著。小劉是個天生的間諜料，給我弄來不少有關(guān)鄭經(jīng)理的負面信息，甚至連他情婦的名字都給查了出來。

　　我收集這些信息并不是想真的搞垮他，但有人對我起了歹心，未雨綢繆還是要有的。

　　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很搞笑，明明就是一個底層員工，卻偏偏要蚍蜉撼樹跟上級斗，滑稽的像個小丑。然而我的所作所為真的有意義嗎？這種以耙取棗的辛勤能夠給我?guī)硎裁?？真的值得嗎?p>　　很快就到了大考的日子，前幾輪勢如破竹的筆試讓我有了幾分傲慢，羅倩怕我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掉以輕心，特地查了總部的收考信息，但結(jié)果不容樂觀。

　　廣州總部有專門的職業(yè)審核部門，我的學歷在這里發(fā)揮不了一點作用，備考的方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但眼看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我也沒得選，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廣州。一行十幾個人，都是年輕一輩不甘沉淪的佼佼者，說實話，看著這些競爭對手，雖然壓力很大，但多少還是有一些成就感的。至少我現(xiàn)在在做的，是很多人從一開始就質(zhì)疑并且逃避了的選擇。如果不往前踏出這一步，我可能這輩子都有遺憾。就像我大哥說的，大飯店的廚師永遠沒有賣烤串的商販有出息。

　　廣州的考試持續(xù)了三天，前兩天的筆試都很順利，但第三天是提審，會有總部的大領(lǐng)導親自面試。作為銷售員出身的我自然不害怕面試，但我的專業(yè)知識有限，可不是后天看幾本書就能補上的，面對面試官咄咄逼人的問話，稍有閃失可能就會被淘汰出局。

　　安全無害的通過筆試已經(jīng)很讓人羨慕了，酒店里一片哀聲。我有點慶幸，看一眼胸口寫著某某某營銷主管的工作牌，有點莫名的心虛和后怕。

　　躺在酒店的床上開始焦慮和害怕，這時候夏小雪給我發(fā)來微信，問我考試進行的怎么樣了。我報了平安之后把自己的顧慮和害怕講給她聽。夏小雪是心理學畢業(yè)，她給了我一些建議，讓我試一試。

　　一棟氣宇軒昂的商業(yè)大廈，一排威嚴赫赫的辦公桌前，我坐在一個矮板凳上，身上除了胸口的工作牌，什么都沒有。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威逼感，簡直就能讓人胸腔爆堂。

　　“來自HF市的工號0115，營銷主管，呂夏！”一個四十歲左右戴著金邊眼鏡的女人，拿起我的簡歷念道。

　　我站起身向正前方、左前方、右前方，三個方位分別鞠躬。這時候心跳的非常厲害，但夏小雪好像事先預料到了這樣的場景。說這種對接性面試一定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質(zhì)，面試過程中絕對不要因為緊張故意去避開目光，特別是面試官問話的時候，切忌東張西望，也不要轉(zhuǎn)移視線，就死死的盯著問你話的那個人，什么時候跟他的對話結(jié)束了，什么時候作罷……

　　“呂先生，首先恭喜你通過了筆試，我們也看了你的相關(guān)簡歷，你很優(yōu)秀，作為一個通過晉升年考的年輕人，你的前程不可限量……，但是公司選拔人才有著明確規(guī)章制度和行業(yè)章程，我們留意到你是農(nóng)大研究生，和金融管理似乎……”金邊眼鏡說到這里攤了攤手才接上說：“似乎沒什么聯(lián)系！我想知道你的從業(yè)初衷是什么，又是什么讓你有信念留在公司，從最底層的營銷員走到部門主管，今天又走到了這里的？”

　　其實這個問題沒有什么好回答的，畢業(yè)找不到工作，病急亂投醫(yī)唄！公司里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他們的母校和專業(yè)也都是五花八門，學什么的都有。而要說金融管理和營銷，我填志愿的時候都還不知道那是什么。

　　想著夏小雪的建議，我死死的盯著金邊眼鏡，高臺拡斧義正言辭的一番對公司影響力的美化。又故意把話峰往對公司前景方面暢想，偏移重心，避劣重優(yōu)地暗喻自身優(yōu)勢。

　　金邊眼鏡圓珠筆抵著下巴聽的聚精會神，雖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聽，但從她的眼神中看不出有反感的神態(tài)，心里多少有了絲許的慰藉。

　　金邊眼鏡在我說完之后，俯首寫了寫，又轉(zhuǎn)身和身邊的同事談話。我聽力不好，不知道他們交頭接耳在說什么，兩個人邊說邊笑，金邊眼鏡將簡歷推給同事，自己端起茶杯抿起了茶。

　　接過簡歷的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比我應該大不了多少。這人雖然年紀不顯，但面色孤冷，是自身就帶有威懾力的那種。

　　濃眉男捧起手杵在下巴上，看一眼簡歷又看向問：“呂主管，通過這次晉升，你最渴望的職位是什么？”濃眉男說著擠出一抹不太真誠的笑容，向我攤了一下手：“大膽的說，不要緊張，你認為你可以就任什么職位？”

　　“我想當總經(jīng)理，你能給嗎？”我在心里這樣問。但我知道，這樣一說，那就是藐視朝堂，后面的談話也不用再繼續(xù)了。

　　這個問題有點棘手，怎樣回答才能既不展露野心，又能顯得積極向上呢？

　　“對不起，我沒有明確的職位理想”

　　我的回答一說出口，我看到大人們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了，我看到了失望、嘲笑、甚至被愚弄了的羞憤。但不等濃眉男開口，我就補上一句：“但我有信心和膽量迎接更適合我的崗位。并且有足夠的信念做到最好、和更好！……”

　　說完這句話我冷汗流了出來，心想下回千萬不要這么干了，萬一大人們只聽了一半就拉出去斬首，怎么辦？小命只有一次，還是悠著點吧！

　　我話語中的野心昭然若揭，幾個人面面相覷，似乎沒什么大問題。其實他們不怕有野心的人，但鋒芒畢露肯定會遭到反感，以后難控制；沒有野心又顯得不上進，上任后肯定占著職位，不作為。

　　后來我的簡歷被他們推了一圈，問了些大同小異的問題，提審面試才算結(jié)束。

　　抱著必死的心態(tài)返回肥市，接下來就是等調(diào)任書了，我沒有什么過分的奢望，給個正兒八經(jīng)的主管，也就算是祖墳上冒煙了。所以我把它看的也很淡，再差也不會比整天跑工地，做個吸灰塵的監(jiān)工更辛苦吧？

　　羅倩和周浩然聽說我通過了主考，跑來給我祝賀，但其實就是想讓我請他們吃飯。

　　還是那個塵煙彌漫的大排檔，還是啤酒擼串花生米，還是三個沒有節(jié)操的底層員工，談論的也還是國家大事民族大義……。不同是，夜晚比之前冷多了。

　　羅倩欣賞地看著我說：“小子不簡單呀！真給你做到了。還這么迅速，估計老鄭都還沒反應過來吧?！?p>　　“還沒下文書呢？言之過早！”我推諉地說了幾句客套話，跟他們碰杯喝酒。

　　周浩然摳著腮幫想了想說：“真提職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成了老鄭的直系下屬，呂夏又喜歡叫板，政見不統(tǒng)一，受苦在后頭。”

　　羅倩擺了擺手說：“瞻前顧后還活不活了？再說了，總公司直接下任書，老鄭再想動他只怕也沒那么容易”

　　“話是這么說，但畢竟在人家眼皮底下做事，想給你安排點紕漏還不簡單？”

　　其實周浩然不是危言聳聽，老鄭那個人完全做的出來。不過眼前我連調(diào)任文書都還沒收到，完全沒有必要為此憂惱。

　　“哎呀！我去廬江的時候你們不也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但我這個人命硬，沒那么容易死，放心好了?！?p>　　“未雨綢繆，多做一些打算總是好的！”羅倩說著嬌眉不展，很快有嗞的吸了口氣說：“如果真的能扳倒老鄭，那就再好不過了?！?p>　　“怎么可能？即便任書下來，我最多也就是個部門經(jīng)理，說不定還是個副的！推倒一把手？沒戲的！”我嗞嗞搖頭。

　　“你做不到，總有人能做到?！绷_倩好像想到了什么，低首對我們說：“聽說吳老狗要回來了。”

　　這一點我倒是沒想到，禹城回來都兩個月了，他肯定待不住。

　　羅倩剝一?；ㄉ兹舆M嘴里，嚼著聲說：“看著吧！老鄭擺一道把吳老狗逼去山東，老狗豈會善罷甘休？乘著這個亂局，不正是反咬的契機嘛！”

　　我和周浩然醍醐罐頂頓然領(lǐng)悟

　　，忙給羅倩敬酒：“聽姐一行話，勝讀十年書呀！”

　　明星皓月，燈火闌珊，沒有風，大排檔的煙塵諄諄直上，飄蕩進秋夜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