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那，喜歡嗎

　　粼粼的河面上，兩旁建筑物的倒影在水中起伏不定。河堤與公園里彌漫著的期待氣氛更濃重了一些。廣播里，水月漣的歌已經(jīng)播放到了第二遍。

　　水月漣站在欄桿前，四周的各種聲音乘著隨意飄蕩的夜風(fēng)傳到了他的耳中。

　　“雪千代，快過來”。

　　“結(jié)束后要去喝一杯嗎?！?p>　　“這首歌聽起來還不錯的樣子?！?p>　　白石麻衣用眼角的余光注視著水月漣。身材頎長的他身著深藍色的蜻蜓紋路浴衣，垂下的衣擺被微風(fēng)輕輕托起，額前碎發(fā)下的冷峻眉眼平靜地望向夜空的深處，讓人覺得古文中描寫的那些美少年也不過如此。

　　收回目光，白石麻衣雙手扶在欄桿上，感受到掌心冰涼的觸感，輕輕咬著下唇，眼眸如同河面上的水光般流轉(zhuǎn)。

　　扶著欄桿的手握緊又松開，猛然轉(zhuǎn)頭看向水月漣，“水月”。

　　“怎么了”。

　　“我…”

　　河道兩邊建筑物上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廣播的音量也增大了好幾個量級。

　　“啪的一聲光芒綻放”

　　音樂聲戛然而止。

　　沉靜的夜色中，河道中央，如風(fēng)中燭火般的微光緩緩升起，在深藍色的夜空中閃爍幾下，在同樣微弱的響聲中，炸開，留下轉(zhuǎn)瞬即逝的熒光，世界又落回到了黑暗之中。

　　接著，猝不及防間，隅田川上方的狹小天空中，上萬顆不同顏色的星被同時點燃。

　　看著映在白石麻衣眼中的星光，水月漣意識到，花火大會開始了。

　　不復(fù)之前的嘈雜聲，整個會場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只是抬起頭，出神的看著。畢竟之前的種種一切，都只是為了這一刻而已。

　　第一發(fā)之后，第二發(fā)，第三發(fā)，仿佛刻意不給人留下反應(yīng)的機會，紛至沓來。

　　和其他人一樣，水月漣和白石麻衣站在原地，一直抬頭看著天空，映在他們臉上的各色線條隱約間將兩人聯(lián)結(jié)在了一起。

　　煙花似乎要彌補人們長時間等待后的焦躁情緒，在空中連續(xù)綻放著。許久之后才暫時陷入沉寂，會場中恢復(fù)熱鬧的氣氛，打上花火也又一次在廣播中響起。

　　天空中煙花燃燒殆盡后留下的白色煙霧，在微風(fēng)的吹動下不斷變化著形狀，但最終還是漸漸消散。水月漣突然有些后悔沒有帶相機來。

　　旁邊的白石麻衣仍是注視著重新變得空無一物的天空，兩手握在胸前有些出神。

　　“麻衣”，水月漣輕輕喚著她，“你之前想說什么嗎？”

　　“啊”，白石麻衣有些驚醒，卻是下意識的反駁，“啊，沒什么的?！?p>　　“是嗎”，水月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望向了遠方河道上的船只。

　　看著他轉(zhuǎn)過身去，白石麻衣有些懊惱地用手錘了下欄桿，又趕緊揉了揉，眼角注視著水月漣的反應(yīng)，暗自祈禱不要被他發(fā)現(xiàn)。

　　沒過多久，會場里響起了如浪潮般的歡呼聲，煙花又一次從河道中心的船只上升起。

　　隅田川兩岸在花火的光亮與間隙般的黑暗中不斷交替。不過最后一次的間隔似乎有些過于漫長，如同是一首交響曲最為宏大篇章前的沉默。

　　空氣中蔓延著結(jié)束的氣息，人群里出現(xiàn)了一些躁動。

　　白石麻衣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過于用力的指尖開始發(fā)白。

　　“水月”，她又一次喊起水月漣的名字，河道上游的位置，又是一顆煙花騰空而起。

　　水月漣轉(zhuǎn)身看向她。煙花上升時的微弱光線照在她臉上，大片陰影之下，她的表情過于模糊。

　　“怎么了？”

　　煙花升到了最高處，砰的一聲之后，紫紅色的光在她發(fā)梢綻放開來。白石麻衣抬起頭望著水月漣，眉眼間的冷艷被柔和的笑意取代，仔細展了展衣袖后托起手臂，浴衣的袖口從白皙光滑的肌膚上滑落到肘部，在原地輕輕旋轉(zhuǎn)一周。眼中的羞意似乎凝結(jié)成了霧氣，輕聲問到：“水月，好看嗎？”

　　雖然不明白她問的是煙花，還是浴衣，亦或是她自己，但答案都是相同的。

　　“當然，很漂亮”。

　　最后的時刻，數(shù)十道煙花從河道中升起，匯集起的光線終于照亮了白石麻衣臉上的輪廓。

　　火藥燃燒時產(chǎn)生的光近乎于無色，水月漣注意到白石麻衣的指尖和垂下的睫毛在微微顫抖。剛想說什么，白石麻衣已經(jīng)穩(wěn)住了身形。雖然她臉上還是一片羞紅，卻還是用帶著水光的眼眸望著水月漣，輕輕開口。

　　“那，喜歡嗎？”

　　……

　　……

　　花火大會結(jié)束前的一小時。

　　隅田川東側(cè)的公園中，靠在母親身旁，齋藤飛鳥看著綻放在頭頂?shù)臒熁ǎ⑽⒂行┏錾?。眼神從天空中游過，不經(jīng)意間捕捉到對岸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驚訝之下睜大眼睛望了過去，但上百米的距離使得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最終還是將一切歸于自己的錯覺，齋藤飛鳥又抬頭看著連續(xù)升起的煙花，卻是失去了最開始的那份心情。

　　上野站附近的公寓樓下，站在原地看了會東方天空中顏色不斷變化的天空，橋本奈奈未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向樓上走去。

　　在煙花連續(xù)不停的綻放聲中打開門，房間內(nèi)因缺少人活動的跡象而顯得過分安靜。松開推門的手，厚重的房門在軸承間彈片的作用下緩緩關(guān)上，煙花的聲音瞬間模糊起來。

　　在黑暗的玄關(guān)中換好鞋，橋本奈奈未走入客廳，啪的一聲點亮了天花板上蒼白的燈光。沙發(fā)前的小桌上，平日里她與水月漣的位置之間，一個缺少顏色與標記的紙袋靜靜立在那里。

　　放下手中的東西，橋本奈奈未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盯著那個紙袋觀察一陣，最終還是將它打開。袋子底部，躺著一件淺綠色的浴衣。

　　微微嘆了口氣，橋本奈奈未將袋子合上，拿著它走進了臥室。

　　幾分鐘后，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身影，稍稍左右轉(zhuǎn)動幾下。雖然有些驚訝于浴衣的合身程度，橋本奈奈未也只是輕輕鼓了鼓臉，仿佛水月漣就站在她身前似的。

　　深吸了口氣，橋本奈奈未打開了房門，外面的煙花依舊在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