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碾過雪地留下的痕跡像是充滿了未知意味的紋路,吐息出的霧氣在眼鏡上凝結(jié),讓前方的道路更加模糊不清了。
黑色的傘在夜晚投下了更為濃重的影子。無視了雪花在上面累積的重量,水月漣將傘向?qū)m崎葵那邊傾斜了角度。
稀薄的寒冷空氣凍結(jié)了聲音,兩人在壓低了整個天空的沉重氣氛中登上平緩的坡道。抵達了作為終點的老舊房屋,宮崎葵從包中取出鑰匙,水月漣也將傘收起。
房門打開的瞬間,一聲“OK”從身后傳來。
轉(zhuǎn)頭看過去,房屋對面的拍攝場地明亮起來,作為導(dǎo)演的石井裕也將雙手舉過頭頂,用力拍著。
像是某種能夠快速傳熱的癥狀,所有人都鼓起掌了。水月漣怔在原地,直到工作人員將捧花塞到他手上,他才意識到,《編舟記》的拍攝結(jié)束了。
接受祝賀,和找上他的人合影、道別。又特意請人幫他在那件房屋前單獨拍了張照片,發(fā)給通訊錄中的幾個人。
換好自己的衣服時,場地已經(jīng)整理完畢。一行人簇?fù)碇宪?,向著下一個目的地去了。
雖然結(jié)束拍攝并不意味著電影制作到此結(jié)束,后期處理、宣傳乃至可能的評獎還會持續(xù)很長時間。不過對于大多數(shù)工作人員和主要角色之外的演員而言,他們的工作就到此為止了,所以一次告別的宴會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銀座的居酒屋中,已經(jīng)有人先行到達。小田切讓將水月漣拉到主坐下首的位置上,自己也坐在旁邊,趁著宴會還沒開始,主動將兩人的啤酒杯倒?jié)M了。
“隔著門就聽到石井桑又在稱贊你了,怎么,演技又提高了?”
“沒什么,最近發(fā)生了一點事?!?p> 話說到這種程度就足夠。碰撞的酒杯發(fā)出清亮的響聲,各自喝下一口,小田切讓又開口了。
“對了,我剛聽說黑木華和池脅千鶴她們打算好好灌你一次?!?p> 沒理會他滿臉的曖昧表情,水月漣看向右前方剛剛?cè)胱暮谀救A,她也正好看過來,舉著手中的空酒杯,飛快地眨了下右眼。
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水月漣收回視線,對著小田切壓低聲音,“怎么會找我?”
他笑著拍了拍水月漣的肩,“誰知道?!?p> “怎么不找你?”
“喂,我可是結(jié)了婚的人?!?p> ……
再醒來時已經(jīng)在上原良介的車上。感覺大腦像是碎裂后又被強行縫在一起,忍受著痛感,水月漣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醒酒藥,搖出兩粒,塞進干澀的口中和著水吞下。
“…沒出什么事吧?”
“還行,差一點。”
“怎么了?”
“我到的時候,你正被小田切和黑木華扶著向外走,去哪我就不知道了?!?p> “這樣啊。”
上原良介將車駛?cè)胨淼?,示意水月漣去看后視鏡。
水月漣瞇起眼睛,后面有車跟著,沒有明顯的特點,放在路上不會有人想去看第二眼那種。
“已經(jīng)查過了,是《Friday》的人。就停在餐館門口,看來是提前知道了消息,想著碰碰運氣?!?p> “那現(xiàn)在?”
“沒碰到,所以想再跟一段。先回公司吧,等一會換車送你回去。”
……
輾轉(zhuǎn)一陣,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深夜。
打開房門,將大衣掛在玄關(guān)處的衣架上,步入客廳,發(fā)現(xiàn)廚房的燈光從門縫里漏了出來,隱約又人影閃動。
輕輕將門推開,白石麻衣正穿著圍裙俏生生站在爐灶前,手中拿著湯匙,鍋里有什么東西正在沸騰著。
“啊,水月你回來了?!?p> “麻衣,你什么時候…”
她手背在身后,嘴角含著笑意,“看到你殺青的消息,我就猜到你會喝酒,所以那邊一結(jié)束就過來了?!?p> 這種場合下再說勞煩未免顯得太過多余。水月漣簡單道謝,沐浴后換上干凈的衣服,再出來時湯已經(jīng)端上餐桌了。
勺子與碗碰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水月漣正想說這次的味道更好了些,她卻掩著嘴角,笑了起來。
“總感覺水月今天比幾個月前那次要好上不少?!?p> “也許是經(jīng)歷的次數(shù)多了,漸漸適應(yīng)了吧。”
白石麻衣聞言轉(zhuǎn)頭看向垂在肩頭的長發(fā),嘟囔一聲,“我倒是寧愿你不用去適應(yīng)比較好?!?p> 水月漣愣了下,拿著湯勺的手在空中懸了幾秒,最終放回碗中,“畢竟是工作上的事,沒辦法的?!?p> 她只是輕輕點頭,沒有說什么。
“你們團里有喜歡喝酒的人嗎?”
“大部分都沒成年吧,真要說的話,misa…衛(wèi)藤美彩會經(jīng)常一個人去宿舍附近的烤肉店喝酒?!?p> “一個人,烤肉店嗎?還真是有夠特別…”
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用來醒酒的熱湯最終全部被水月漣吞下。這種場景持續(xù)下去的理由,也像是放在桌上的碗一樣,變得空蕩。
交談突然中斷幾秒,恢復(fù)后多少有些不夠自然。
“那…我回去了”,將餐具放進水槽,白石麻衣撇開頭望著窗外的燈光,依然亮著的寥寥無幾。
“等一下”,水月漣突然想起什么,“你明天有事嗎?”
“白天的話并沒有,晚上要坐飛機去鳥取縣,后天有單曲祈愿的外景…怎么了?”
“我回來的時候,遇上了周刊記者…”
“啊,那…”
白石麻衣突然驚訝,瞬間瞪大的眼睛里透漏出幾分慌亂,纖細(xì)的手指在身前繞著,有些不知所措了。
“應(yīng)該沒有跟到這里”,水月漣出言安慰著,“不過…以防萬一吧…我明天找白川送你回去好了”。
她沉默著,點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提議。
不過新的問題隨之出現(xiàn),作為滿足單人生活的公寓,并沒有能用來作為客房的多余房間。
白石麻衣也像是意識到了,沒有去看水月漣的眼睛,只是裝作對遙遠(yuǎn)的夜景升起興趣,暗自等待著。
“柜子里應(yīng)該還有多出來的被褥…我睡在沙發(fā)上就好”。
雖是這么說著,兩人卻沒有注意那句話里的含義。畢竟這是夏季之后,第一個兩人獨處的夜晚。
總之,還有很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