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惜才

　　林璽對有自知之明的果決聰慧之人一向欣賞：“如果你出身世家豪族，不失為致遠的良配?！?p>　　巫小梧說道：“沒有鳳凰的命，就該安安分分做麻雀，若盲目攀尋高枝，只怕翅膀也難保。

　　林璽將支票撕碎，微微一笑：“價碼提高三倍，我會讓致遠親自拿給你。”

　　此舉也在意料之中，巫小梧心領(lǐng)神會：“不愧是林委員★，我從林警官手中拿走錢的那一刻，所有的情分就此決裂?！?p>　　林璽說道：“我還有一些關(guān)于案件的事想要了解?！?p>　　巫小梧恭順道：“林委員請問，我一定知無不言?！?p>　　林璽說道：“連環(huán)兇殺案破獲難度極大，更何況是罕見的虐殺，但重案特別行動組卻能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摸清頭緒，展開有針對性的排查，原因是什么？”

　　巫小梧說道：“這要歸功于林警官，第一起虐殺案發(fā)生后，他曾對殺手的犯罪動機與心理做出過準確分析，認為這并不是簡單的報復(fù)性仇殺，很有可能是連環(huán)殺人的開始，那時大部分人覺得他是危言聳聽，可是后來發(fā)生的一切都印證了他推測的正確性，如果沒有他，案件調(diào)查恐怕很難順利開展，再加上其中有不少巧合因素，多位死者都與十年前的仁愛孤兒院事件有關(guān)，而我恰好就是受害者，總之各種客觀主觀因素都算有利，查案的進度自然會快一些?！?p>　　林璽又說道：“案件突然由軍★接手，重案特別行動組的成員想必都不甘心吧?！?p>　　巫小梧聳肩笑笑：“其實除了林警官之外，其他人都十分慶幸能將這燙手山芋一般的案子移交給了軍★，連環(huán)虐殺案前期查的確實很順利，不過仇恩與萬順突然跳樓自殺，使得調(diào)查進入瓶頸，短期內(nèi)恐怕難以取得進展，而后半年的破案率是年終獎金定級的重要指標，與其耗在希望渺茫的大案之上，還不如多破幾個容易的中小案件。”

　　林璽問道：“致遠有私下繼續(xù)查連環(huán)虐殺案和天理會嗎？”

　　巫小梧盡量使自己表現(xiàn)的自然：“他確實挺難放下，不過也沒有辦法，如此復(fù)雜的案件僅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調(diào)查?！?p>　　林璽銳利雙眸密切注視著她面部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警局中想必有不少愿意幫他的人，比如你、風(fēng)楊還有梁青局長。”

　　巫小梧放于桌下的手緊張交疊，指甲深深嵌入手背，借此保持鎮(zhèn)定與冷靜：“我不過是一個普通法醫(yī)，只會驗尸不懂查案，除非出現(xiàn)新的死者，否則我很難幫得上忙；風(fēng)哥更不可能，他性情閑散風(fēng)流，向來執(zhí)著的是女人而不是案子，特別是暫代行動組組長之后，被分配了不少棘手的要案，哪還有閑心追查被移交的事；梁局長也是如此，臨危受命升為局長，成日里大會小會從未間斷，再加上他也不想在剛上任時就出現(xiàn)一樁費時費力又可能破不了的懸案，避都來不及，怎么可能會主動去查?！?p>　　林璽難以心安：“致遠真的就放棄追查真相了嗎？”

　　巫小梧只講一部分對方已經(jīng)知曉的事實：“林警官認為歐陽慕是連環(huán)虐殺案的主謀，可是證據(jù)很難找到?！?p>　　林璽輕晃酒杯琢磨片刻：“你曾和歐陽慕同在仁愛孤兒院，關(guān)系好像還很親近，你相信他是罪犯嗎？”

　　“我當然希望他不是，但…”巫小梧語塞幾秒，才說道：“歐陽慕昨日在醫(yī)院已親口承認…?！?p>　　林璽問道：“致遠真的沒有找到定歐陽慕罪行的實質(zhì)性證據(jù)嗎？”

　　“連環(huán)虐殺案移交軍★之前，我?guī)兔χ匦抡砹怂匈Y料，其中并沒有歐陽慕的直接罪證，本有一位醫(yī)生可以證明歐陽慕在虐殺案發(fā)生期間身在上海，不過那位人證已經(jīng)遇刺身亡了”，李樂康命懸一線、渾身是血的慘狀再次浮現(xiàn)于她的腦海，心猶驚膽?yīng)q顫。

　　林璽又問：“如果警方發(fā)現(xiàn)了歐陽慕犯罪的證據(jù)，你會愿意冒險為他脫罪嗎？”

　　巫小梧蹙眉道：“怎樣脫罪，難道去偷嗎？就算我想，也沒有機會和能力，按照警局規(guī)定，重要證據(jù)需要負責(zé)人親自審批，再由專人進行保管，我在正常情況下根本接觸不到證據(jù)，而且林警官過目不忘，沒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徇私，對于歐陽慕的事，實在是愛莫能助?！?p>　　眼前人所說的話大多出乎林璽的意料：“聽說你曾多次與鄭燕婉和孫耀宗等人發(fā)生沖突，就為探明案件真相，我本以為你是與致遠一樣滿心正義的人。”

　　巫小梧自嘲般地笑笑：“這世道黑暗扭曲，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為正義而活的人往往都沒有好下場，比如梁青局長，空有累累破案功績，在★場卻屢遭排擠，連帶著我也受牽連，驗最費力的尸首，干最辛苦的工作，卻遲遲無法升職，如今他的棱角也被磨平，就想順順當當熬到退休，正義的代價太高，我可付不起，與鄭燕婉在案子上的爭執(zhí)說到底是為了發(fā)泄私怨，我們兩人從讀警校起就是死對頭?！?p>　　林璽說道：“在北平警局多年，致遠的組里從沒有過女警員，你能留在他身邊工作，說明在驗尸方面定有過人之能，能通鬼神的傳言是真的嗎？”

　　巫小梧笑笑：“林委員真是抬舉我，若通鬼神之術(shù)，一場法事掙的錢就比警局一個月的薪水高，如果真的有如此異能，又何必在局里苦兮兮地熬著，那些謠傳不過是大家對于法醫(yī)的誤解罷了，已經(jīng)過世的師父宋中原還曾被人稱為‘鬼眼’，其實僅僅是在傳統(tǒng)驗尸理論的基礎(chǔ)之上借鑒了一些國外的先進成果罷了?！?p>　　林璽繼續(xù)問道：“致遠最近有沒有什么反常的地方，除了警局的人之外，還和誰見面比較頻繁？”

　　巫小梧回想后說道：“林警官不大喜歡我多追問私事，不過…確實有異常的地方，他這一陣常常神神秘秘地打電話?！?p>　　林璽預(yù)感此為重要信息：“你知道他在和誰聯(lián)系嗎？”

　　巫小梧面露難色：“林警官接電話時會特別避開我，起初我懷疑可能是女人，偷偷去聽了一次，他發(fā)現(xiàn)后還大發(fā)了一通脾氣?！?p>　　林璽問：“你都聽到了些什么？”

　　巫小梧說道：“沒聽太真切，對方好像叫阿泉?！?p>　　林璽查問細節(jié)：“阿泉？哪一個泉字？”

　　巫小梧裝傻道：“我就聽林警官叫了這么一聲，不太清楚是哪個字，也不敢多問?！?p>　　林璽細想她方才所說，并無發(fā)現(xiàn)漏洞：“拿到錢之后該怎么做你清楚嗎？”

　　巫小梧干脆道：“我立刻遞辭呈離開警局，絕不會再和林警官見面?！?p>　　林璽思量片刻：“像你這樣聰明又懂分寸的人，直接辭職有些可惜?！?p>　　巫小梧不解其意：“您想讓我怎么做？”

　　林璽說道：“致遠的脾氣我很了解，他一旦看清你虛偽貪財?shù)谋举|(zhì)，就會立刻分手，絕不會拖泥帶水、藕斷絲連，你回到閘北分局就好。”

　　巫小梧心中明白了幾分：“林委員是有事需要我辦嗎？”

　　林璽眼神意味深長：“我一向惜才，不愿看到警局失去你這樣一位好法醫(yī)?！?p>　　巫小梧頷首道：“林委員如此抬愛，著實惶恐，以后您有需要盡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