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對著樹上的貓兒輕笑,伸出雙手,似是要接著貓兒跳下來。
那貓兒確實(shí)跳了下來,可它并沒有跳到男人的懷里,反而穩(wěn)穩(wěn)地落在男人面前那只猛虎的尸體上,一紅一藍(lán)兩只眼睛閃著寶石一般的光芒。
“呵,耗子抱貓?你膽子不小。”
男人一怔,是沒有想到眼前這只貓兒看出了自己的真身,只能說明,這貓兒比自己活的時間還要長,可隨后又是莞爾一笑。
“山里危機(jī)四伏夜里更寒露重,不若便隨在下下山去吧。”
“爺可不需要一只耗子精來養(yǎng)。”
“在下豈有能力養(yǎng)爺,不過是供著罷了?!?p> 雪白的貓兒慵懶的抬眼看著男人,他似乎總是笑著,一白色一閃而過,貓兒穩(wěn)穩(wěn)地蹲在男人的肩膀上。
如此便是答應(yīng)了的。
這是他見過第一個比自己還要冷漠還要不在意生死的人或是貓,他像是輕蔑一切,大多的時間都是在假寐,他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可就是因?yàn)檫@樣才讓他的心又重新活了起來,如今他最大的意愿便是能觸動這只貓的心,人總是想得到得不到的東西,想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也一樣,也許,這便是狼子野心吧……
那貓兒很少說話,總是他問,它有時候回答有時候不回答,若是問的不對了,它就會說吃了他的話,它自然能做到的。
他不知道與貓兒在一起待了多久,他發(fā)現(xiàn)這貓兒很是不同,凡是靠近它的普通動物仿佛都能延年益壽,更有甚者,能成妖。白貓似乎是從上界來的,據(jù)說是來找一個人,等它找到后便會離開。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一愣,這是貓兒第一次主動開口和他說話,他心中驚喜可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并沒有名字?!?p> 貓兒不再理會他繼續(xù)假寐。
“不若,爺為我起個名字?”
貓兒依舊閉著眼睛,只有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搖晃著,男人原本也沒想著能得到什么回答。然而,就在他換了第二本白書看的時候,那貓兒口中吐出一個字。
“霽。”
“您說什么?”
“霽?!?p> “我的名字?”
貓兒不再理會,就好像剛才那話不是從它口中吐出來的一般,男人卻異常欣喜,他第一次拿起筆墨在自己那空白的書頁上寫下了一個“霽”字。
他的名字不是父母取得,也沒有師長,而是那只他供著的白貓取的,他活了好久了,終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
“外面陽光甚好,不若帶著爺去外面曬太陽?”
“爺這幾日飯量見少,不若去海濱小鎮(zhèn)住上些日子?”
“繡莊新進(jìn)了一批好料子,吩咐給爺做兩個軟墊兒,爺是想要蜀錦的還是月光錦的?”
……
霽的生活里多了一個人,準(zhǔn)確的說是多了一只貓,打那天起他生活全部圍著它轉(zhuǎn),一切的喜怒哀樂全都由它而來,它假寐他便看書陪著,它吃飯他便喝茶看著,它的一舉一動都動在他的心尖兒上。
“這兒太熱鬧了?!?p> 這是白貓主動說的第二句話,好像只是隨口一提并沒有什么用意。
“離這兒兩千里地有一個小鎮(zhèn),哪兒民風(fēng)淳樸清凈,不若我們明日便起程?”
那鎮(zhèn)子便是清瀾鎮(zhèn),倘若霽知道他會在這個地方碰到那個人從而失去白貓,他是絕對不會去的。
……
“爺,到了。早些年的時候我來這清瀾鎮(zhèn)開了家成衣鋪?zhàn)?,雖是不如其他地方可這后院兒里該有的一應(yīng)俱全,您且安心住著?!?p> 霽下了馬車,敲開霓裳閣的門,他早年游歷四方在各地都有生意,只是后來失了興趣很久沒來過,這霓裳閣是兩百年的老鋪?zhàn)?,掌柜都換過好幾代了,誰知道東家長什么樣?
只認(rèn)霽手中的那塊牌子,來開門的掌柜伸手接過牌子拿著祖宗留下來的圖案細(xì)細(xì)比對后恭恭敬敬的將霽迎了進(jìn)來。他只當(dāng)眼前的公子是東家的后人卻不知東家從來就只有一個。
白貓身份尊貴性子冷清除了初見時霽抱過外再沒有碰到過,他便站在馬車外掀開簾子微微彎腰,朝著門口伸了伸手。
“爺?!?p> 白貓一跳便落在了大門口蹲的那只石獅子上,既然說是要供著又豈有讓白貓自己走的道理?況且這里是他的鋪?zhàn)訜o論如何也要盡地主之誼,他便站到石獅子前略微低了低身子讓白貓?zhí)剿募绨蛏稀?p> “爺,穿過鋪?zhàn)泳偷胶笤簝毫耍簝豪锏母窬趾推渌胤蕉际且粯拥?。?p> 確實(shí),霽所有的鋪?zhàn)拥暮笤焊窬秩家粯?,一幢兩層的木質(zhì)小樓,院中央種著一棵粗大的梧桐,樹下擺著石質(zhì)的案幾,上面擺著煮茶的小爐和空白的書卷。
“你這性子養(yǎng)了幾百年了?!?p> 這是白貓主動與霽說的第三句話。
霽微微一笑。
“日子長了難得消遣,爺若是不喜歡明個兒我便讓人拆了。”
“不必?!?p> 他的一喜一怒萬千情緒全都被它牽扯,別說一個院子了,就是它哪日餓了想吃了他,他也只有洗干凈的份兒,他從不是說說而已,它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著,他都當(dāng)真,甚至于覺得只有入了它的腹才算是自己的宿命。
……
霽發(fā)現(xiàn)一件事,自打搬到清瀾鎮(zhèn)白貓似乎經(jīng)常出去,而且飯也吃的少了。
“爺,可是近日的魚不夠鮮?”
“鮮?!?p> “那為何這幾日吃的少了?可是身體不適?”
白貓斜睨男人一眼,“吃的多了換換口味不行?”
換換口味?
若不是白貓自己出去捕食那就是除了他自己以外還有人在喂養(yǎng)白貓!
一種奇怪的心理自他心底漫延,他供著的貓兒,怎可讓其他人喂食?!
他決心一探究竟,身形一跳跟上白貓的腳步,他離得很遠(yuǎn),既然說是供著的他哪里有資格問白貓去哪兒?他不是養(yǎng)了只寵物他是供了個祖宗,偷偷的跟著。
只見白貓身形輕躍跳到鎮(zhèn)上一戶普通人家的院墻上,而他則停在距離白貓兩條街的屋檐上,他是幾千年的耗子精離得再遠(yuǎn)也看得清聽的清。
他看見白貓的尾巴一晃一晃的,由于角度的原因他能看到小院里的一半,只見一個小男孩兒跑了出來,聲音稚嫩又充滿了驚喜。
“你又來了!你是不是又餓了?等著我,馬上就給你拿好吃的!”
站在房檐上的霽眼睛微微一瞇,他倒是要看看什么新鮮的口味比得上這鎮(zhèn)子里最鮮最肥美的魚。
然而,當(dāng)男孩兒再出來他看清男孩兒手里的東西時瞳孔一縮。
震怒,羞憤,嫉妒,恐懼……
他所有的情緒在那一刻被牽扯出來,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攔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