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影楓前刺之勢猝然加速,鄭宏的劍勢跟著節(jié)奏同時變快。
眨眼間楊影楓已經沖進劍勢籠罩范圍,大有被鄭宏重劍腰斬之態(tài),其行之險,驚得在場人全部瞪大了眼睛。
剎那之間,只聽到叮的一聲,鄭宏剛柔并濟蘊藏三種勁道之勢的一劍竟奇跡般的被彈往一邊,正好錯開楊影楓的發(fā)髻,削下幾根頭發(fā)。重劍劍勢不衰,落到地面劈出一道深刻的劍痕,劍痕邊緣光順整齊。
在場中人只有段天涯、趙芷曦、謝道允、周軒陽四人在那交手錯位的剎那看出發(fā)生了何事。而段天涯在看到地面上那道劍痕時,身形不由直立起來。
楊影楓在方才重劍即將臨身的一剎那,空著的左手忽然握住佩劍中段,劍尖微錯,正好以妙到毫巔的角度撞在重劍鋒刃側邊。
由于兩劍接觸角度和面積極小,重劍上的粘勁完全失效;高速對沖之下,暗勁作用時間太短無法生效;再加上角度極低,外勁雖猛,卻大多數(shù)順著角度方向流失,只有不到兩成作用在了楊影楓劍刃上,僅崩開一道缺口。
再加上楊影楓提前握住佩劍中段,身形穩(wěn)固得沒能被撼動半分。
剎那間的判斷與決斷震驚了看清交手的四人,他們武功或者都在楊影楓之上,但若在相同境地,真未必能做到楊影楓這般冷靜決絕。
這一交手,直接化解掉楊影楓兵器上的劣勢,接連下去便是基礎劍法中短促的連刺削切,鄭宏以四尺長重劍近身守御,極其吃虧。
往后楊影楓越戰(zhàn)劍法施展得越是純熟,起初還見得到第六路劍法的影子,十數(shù)招后,便只?;A劍法中不成套的單招,但每一劍用出的時機極為恰當,仿佛總能預判出鄭宏的下一步動作,然后提前卡在對應方位上,令鄭宏難以適從,更沒法拉開距離。
楊影楓一招反制便將反敗為勝,看得謝道允、趙芷曦、周軒陽幾人都是既驚且喜,又十分佩服,只等鄭宏落敗后,好去詢問楊影楓方才那一式是如何做到的。
那行險一擊看上去宛如賭命,若無幾分把握,常人也不敢這么迎著重劍側鋒相擊。但要他們三人相信楊影楓這一劍是有十足把握的,也絕不可能,換做謝道允,他也沒把握百分百做到這么精準。
其余真武派弟子開始見楊影楓反敗為勝時,雖然都不喜歡這個天璇一脈的傳人,但也不想見他輸給七劍門,雖然都是面無表情,實則心底都在叫好。
而七劍門這邊,除了段天涯,其余幾名弟子都是唉聲嘆氣。只有段天涯直起腰身,緊緊盯著雙方交戰(zhàn)過程,便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楊影楓貼身壓制,鄭宏不斷后退,兩人如舞蹈一般一退一進,十分默契。卻完全在楊影楓主導下,鄭宏仿如提線木偶,楊影楓每一劍幾乎都能令他按自己的想法行動。
只因楊影楓計算出了鄭宏每一步防守反擊的線路,并且仗著自己劍快,封鎖住對方每一條路線,令鄭宏可以選擇的應對方式越來越少,即將落敗。
楊影楓手中長劍虛刺一招,斜下一削,鄭宏不松手撤劍,手指就會被削掉。
果然,他松手撤劍。
卻異變突發(fā)!
鄭宏松手,楊影楓長劍削到重劍劍柄上。與此同時,鄭宏轉用左手托住重劍重心,當劍柄受擊后,重劍便如杠桿一般以鄭宏左手為軸,劍尖一端橫劈向楊影楓!
此奇招以楊影楓施加的力反擊楊影楓,立時逆轉局勢!
楊影楓縱使事前計算過鄭宏多種反擊線路,卻從未料到有此變化,始料未及,只能后撤避其鋒芒。
雙方距離再次被拉開,進入到鄭宏優(yōu)勢范圍內,此番他肯定不會再那么容易讓楊影楓近身了。
趙芷曦見狀都為楊影楓捏了把汗,到手的勝利又轉為頹勢,便連她也不認為楊影楓能再重復方才一招反制的奇跡。
真武派其他弟子見狀,認為楊影楓再無翻盤機會,有不少人懶得再看下去,悄悄離開。
而七劍門弟子見狀都是大喊一聲好,神情再度興奮。段天涯也露出微笑,緩緩點頭,顯然不認為自己的師弟還會再輸。
楊影楓退開后,與鄭宏對峙而立。
“這位小道長還要打嗎?不如且做平局算?”鄭宏微笑道,此番姿態(tài)便是學的謝道允勝利后的樣子。
楊影楓原地挽了個劍花,笑道:“難得打的這么過癮,不分出勝負怎行?!?p> 鄭宏皺眉,以為楊影楓在逞強。結果楊影楓卻突施連刺,身法劍法都是迅捷無倫,但距離這么遠,鄭宏并不在意。
無論他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在這個距離上突破四尺長的重劍控制范圍。
鄭宏為防止楊影楓再復制方才反制一招,手腕上略微一抖,重劍有個虛實變化,再行下劈,仗著距離可在楊影楓進入到優(yōu)勢范圍內,先攻擊到他頭部。
楊影楓忽然腳下一頓,他的腦海中閃過多種經過計算而預判出的重劍劃落路線。
劍影消散,劍鋒上抬,正好如開始那一招一般,極其精準的撞在重劍鋒銳斜側方,將鄭宏蘊藏三種力道的重劍彈開。
鄭宏雙目大睜,連忙拖著劍跳開一段距離。
而段天涯和謝道允等人都是心中大叫——不是巧合?!
七劍門弟子方才的叫好聲戛然而止,張開嘴巴的樣子顯得十分可笑。
楊影楓并沒追擊,只是在原地笑道:“你似乎不善虛實變化,習慣了直來直去,所以劍勢落點被我預判得清清楚楚。”
鄭宏神色凌然,再次舉起重劍,而后猛然揮劍斜斬,劍鋒斬落速度極快,似是他生平最快的一擊,他不信這么快這么重的一擊,楊影楓還能彈得開。
楊影楓也不再跟他開玩笑,矮身錯步而上,同樣劍鋒上指,再次精準的點中重劍鋒銳斜側方,重劍之上三種力道盡數(shù)順著被擊中的方向彈到一邊。
而楊影楓則信心十足,一腳踏在落到地面的重劍上,一劍則頂在鄭宏咽喉處,此番勝負終于分出!
楊影楓心中此時無比暢快,經過這一戰(zhàn),初次在真實兵器格斗中面臨生死之地,武道境界竟然有了提高!他能每次精準而不費力的彈開鄭宏的重劍,絕不僅僅是眼力出色。
方才實戰(zhàn)過程中,楊影楓感覺自己似乎能夠越來越清楚的預判到鄭宏會以什么方式應對自己的攻擊,隨著自身優(yōu)勢逐漸擴大,鄭宏的應對方式變得越發(fā)容易判斷。
雖然被鄭宏以奇招扳回一局,但并不影響最終結果,楊影楓能夠準確計算出對方出劍的軌跡,因此屢屢提前做出應對,便是拉開了距離,進入重劍優(yōu)勢范圍,楊影楓仍能百分百的反制。
除非鄭宏的劍法中引入更難以預測的虛實變化,楊影楓才有可能落敗。
鄭宏比武雖輸,卻不見絲毫頹喪之色,微笑著朝楊影楓回禮,便退回至己方人群中。
“鄭師弟打的不錯,且劍術再見提升,比之剛剛離開山莊時又有突破,已深得七劍輪回之精要,此次之敗不當怨你。對面這位道長膽氣和眼力確實了得?!倍翁煅墓膭畹?。
身旁弟子對段天涯給楊影楓的評論深以為然,卻對鄭宏深得七劍輪回之精要不明所以。雖然楊影楓依賴的并不是單純的眼力。
段天涯指著地面上被鄭宏進攻時重劍余勢斬出的裂痕,對門下師弟說道:“本門七劍輪回,最高境界便是一劍之中內藏七種勁道,便是我爹一劍也最多只能斬出五種勁道。
但地上這一劍已經蘊藏三種勁道,內外兼蓄!鄭師弟尚在門中之時,還掌握不到這番境界,顯是近期才有突破,于劍道精要上已經超過了我。
便是我,相比鄭師弟這一劍,也僅僅只是外勁剛猛有過之,暗勁內藏與其相當,卻是缺少一股粘勁?!?p> 七劍門弟子都是雙目瞪大的驚訝模樣,便是鄭宏也有些不好意思。
“師兄過了,師弟武功自是遠不如師兄的?!?p> “單論武功,你自是不如我,那是因為師兄天生神力,能使得動這柄三十斤的玄鐵重劍,一力降十會罷了。但是七劍輪回的劍道境界已是落后于你,此為事實,你也不必謙虛?!?p> 謝道允在旁聽后,也是猶有余悸的對楊影楓說道:“原來七劍門的劍術也有如此獨特之處,這位鄭居士的重劍,便是我也沒辦法接得那么輕松?!?p> 謝道允將自己代入到楊影楓比試過程當中,他的太極劍法雖擅長以柔克剛,但對方劍術剛柔并濟情況下,他未必能做到方才那般輕松寫意,雖然自己修為比對方要高,約莫也要二十幾個回合才能擊敗對手,論起過程甚至得以力壓人,只憑劍術技法卻是沒那么容易贏的。
段天涯點透了鄭宏劍術上暗藏的玄機,使得眾人驚訝不已,許多人都是自愧弗如。但想到即便這么出眾的劍術,竟然也敗在楊影楓之下,那么楊影楓所掌握的那手極其精準且專走偏鋒的劍術,又是何等強悍?
段天涯此時興致已失,想到此次來真武派,挑戰(zhàn)比武僅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借著真武派龍脈之地,提升內功境界,好突破到一劍三勁的境界,如此才有機會擊敗褚鶴鳴這個讓自己吃了大虧的家伙。
為了能在真武派練功,家族可是貼了不少金銀進來。這幫臭道士,要起錢來,那也真是有夠黑的。
段天涯黑著臉走出來,拱手對謝道允等人道:“諸位劍術令人佩服,我等奉師門之命,還會叨擾幾日,萬望不要見怪,今日且先如此吧?!?p> “真武派非閉門造車之所,歡迎武林正道子弟隨時上門切磋,諸位居士劍法也讓我等大開眼界?!敝x道允不卑不亢的回禮道。
段天涯收起玄鐵重劍略一拱手,便在謝道允安排的接引弟子帶領下前往客院,算是結束了今日的踢館之行。但對方看上去并非是想善罷甘休的模樣,必然會回去仔細研究真武派劍術,方便這幾日挑戰(zhàn)。
“楊師兄劍道精進如此之快,可讓師妹大吃一驚,那五路基礎劍法竟也可用于實戰(zhàn)對敵,不過似乎要配合師兄那超人一等的眼力才行?!壁w芷曦好奇的說道。
便是周軒陽也不禁開口,“的確如此,師父教導我們神門十三劍的時候,讓我們拆招對練,也是從第六路劍法開始的,從未說過用前五路劍法比試的事,若無師兄這般眼力,卻仍是用不出的。”
對于五路基礎劍法實戰(zhàn)的問題,楊影楓自不可能將黑袍怪人所教這個事情說出,便將靈感來源全部推到了師父謝真身上。謝真的成名劍術也是神門十三劍,卻也沒有讓其余真武派弟子懷疑。
而關于他們提到的眼力問題,楊影楓沒法做過多解釋,他眼力最多便是焦點范圍要大一些。
方才的比武,除了五路基礎劍法實戰(zhàn)的感悟,楊影楓似乎抓住了更多念頭。能多次點中鄭宏的劍鋒而偏斜開他的重劍,除了自身眼力出色,還在那一瞬間做了臨時的計算。
便如下棋,搶占先機取得優(yōu)勢后,便可以很容易計算出對方后續(xù)的應對方案,從而提前布置陷阱應對。
他第一次搶占到先機時,雖然使出的基礎劍招別無特點,關鍵是這些毫無特點的簡潔招式總能擺放到合適的位置上的,等著鄭宏陷入進來。
結果自己優(yōu)勢越積越多,鄭宏越是疲于應對,劍法中的變化則越少,也就越發(fā)被動,如不是那一式奇招,鄭宏早便落敗。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奕劍術”?在雙方基礎素質相近的情況下,腦子越清晰,心算能力越強,勝算似乎更大??磥砦覄πg上的道路可以確定下來了,我得用腦子和人打,而不是靠肌肉。
待人群散去的時候,有三名棲霞派的弟子迎向楊影楓。
五名棲霞派女弟子與四名真武派內門弟子面對面站立,前者衣著華彩絢麗,裝扮明媚動人,自是一道讓人眼前一亮的風景。而后者身穿青黑色道袍,極盡簡樸,對比之下便要失色不少。
棲霞派女弟子中為首一人,年約二十五,長發(fā)及腰、明眸皓齒,便是楊影楓也不由多看了幾眼,他臉皮厚,覺得對方美麗,便大方的當面欣賞,一點不像謝道允和周軒陽那般臉皮薄,稍與五名女子對視便不由自主放低視線,臉色微紅。
趙芷曦有些看不過去,伸肘捅了一下楊影楓,楊影楓才主動開口說話,“嘿,棲霞派定有一座非常絢爛美麗的花園,收藏著各種各樣爭奇斗艷、美不可言的花兒。”
五名棲霞派的女弟子除了為首這人,都在打量四名真武派弟子,那幾名女弟子膽子很大,眼神多在英俊穩(wěn)重的謝道允身上轉動,只有為首這人才仔細打量著顏值稍遜的楊影楓。
此時聽楊影楓語帶贊揚的提到花園,便奇怪的問道:“聽聞你常年居住在天璇峰上,怎知我蜀中棲霞山的風景?呵呵,可惜棲霞山上云蒸霧繞、怪石嶙峋,并沒有什么花園?!?p> 楊影楓哎呀一聲,指著五名棲霞派女弟子說道:“棲霞派隨意派出的五朵花兒,都引得我真武派眾多弟子悄然駐足,可以想見山門中暗藏的花兒有多么動人了?!?p> 這句話引得棲霞派幾名弟子有趣非常,都是笑聲。趙芷曦卻怒斥道:“楊影楓,你好歹也是修道之人,言語怎可如此輕浮無禮,你想學江湖上的那些登徒浪子嗎!”
周軒陽捅了一下楊影楓,低聲道:“趕緊道歉,師姐發(fā)火是很可怕的?!?p> “楊師弟,言辭上還是稍微注意一點吧?!敝x道允也勸道。
楊影楓舉手投降道:“其實說這么多,最后我是想跟師妹說的。師妹如果脫下道袍,與棲霞派的各位施主交換一番,必是艷壓群芳,能登上武林美人榜的?!?p> 趙芷曦氣得跺腳,臉頰緋紅道:“楊影楓,你有損師門清譽,我等會便去找謝師伯說及此事,等著門規(guī)處罰吧!哼!”
她氣惱的轉身而去,剛走幾步又回頭道:“武林上也沒什么美人榜,不要整天想這些有的沒的!”然后便氣沖沖的走遠了。
楊影楓見狀有些莫名其妙,抓了下后腦勺,趙芷曦莫不是與棲霞派五名弟子對比起來,有些自卑了?
周軒陽忙追著趙芷曦離去,不知是跑去安慰師姐的動機多點,還是想盡快離開這五名潑辣的棲霞派弟子多點。
“嘶——師妹可是真生氣了,楊師弟,這種事情門規(guī)處置可大可小,你還是去勸一下師妹比較好。哦,還有諸位施主,我?guī)煹軕T來喜歡信口開河,言語中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敝x道允替楊影楓道歉道。
五名棲霞派弟子都是哈哈大笑,年紀最小最活潑的那名弟子說道:“師姐,真武派的道士真是有趣,好像各個都像這個謝道士一般假正經,只有你情郎的這位弟子嘴巴又甜膽子又大,最討女孩子喜歡了。如果你那個情郎也像他這般,師姐你也不用空等這么多年了?!?p> 楊影楓瞪大眼睛,什么情況,這句話信息量略大?。∥沂撬槔傻牡茏??我?guī)煾甘侵x真啊,他今年四十四,老處男一個。
雖然因為修為精深,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的樣子,而且還是個老帥哥,但這真有妹子倒貼??!怎么沒聽他說過?師父也太低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