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因塤總放肆的猜想,塔神爺定有著嚴重的強迫癥,支配欲也是極強,臨走將一切部署的井井有條,更是在血脈里動過手腳,使其很難與旁人融合,生出男孩兒隨爹,女孩兒隨媽。
皇室臉專屬于男性成員,據(jù)說當初也有“女相”的,集萬般風情于一身,美艷無雙,猶勝“男相”許多,可惜沒能流傳下來。每念及此,何因塤都扼腕嘆息,不然憑他的身份和魅力,定能拐進門起碼一位。
“女相”失傳只與初代大將軍王郝秦仲那詭異命格有關,剩余萬年間風流人物,幾乎個個留有畫像。
身為修士,何因塤最敬佩的人物當然不是皇室或功臣良將,而是部署天下的超級修士——國師杜剛!他精于書畫,筆下作品女子居多,山水在次,幾乎不描摹男人,除了白衣杜剛。
壯健身材,棱角臉,山羊胡,鷹鉤鼻,粗壯眉,深邃眼,刀切口,毫無疑問,站在中流神教總壇大殿正中的所謂教主,趙卿一口一個“爸”的男人,正是杜剛!
見面瞬間,何因塤想到許多。
難怪老怪物對八郡有修士坐鎮(zhèn)一事絕口不提!
難怪這中流神教行事作風一直在跟白塔相輔相成!
難怪三分天下的計劃一萬年分毫不差!
難怪中流神教可以在八郡亂世中屹立數(shù)千年不倒!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杜剛前輩?”
有修士拜門一事自然早早傳進教主耳朵里,雖無什么歡迎儀式,從他騷包的站在大殿正中等待可以看出他是做了些準備的。耳聽得“杜剛前輩”呼聲,他明白所有準備都是白扯,今日里注定有點麻煩,也不多掙扎,拈須而笑:“小子,你認錯人了吧?”
你都這么回答了,哪還有認錯的可能?何因塤再不管什么本來目的,拉住齊肖生納頭便拜。
齊肖生當然也懷疑是杜剛,但他沒有何因塤那么隨便。萬一只是容貌相似呢?從回答里聽出八九不離十,他也得問明白再拜:“敢問國師前輩為何忽然失蹤?又為何養(yǎng)起這中流神教來?留在白塔不好嗎?”
趙卿一路上本編排好很多話語來應對將會發(fā)生的各種場景。
首先她得解釋清楚為什么自己泄露總壇位置,是因為愛情,天下父母哪個不希望兒女幸福?求爸前完成全!
接下來如果“爸”打贏了,了卻多年心愿,神清氣爽,答應放他們回去當然最好不過。就算“爸”不肯將刺殺太子計劃和盤托出,她也可以等走遠了再相告。如果“爸”不讓她跟著何因塤走,或者齊肖生身死,何因塤犯渾鉆牛角尖,那卻是有些麻煩,一路上她也沒想到什么解決辦法,只能祈禱千萬別發(fā)展到這一步。
如果“爸”打贏了卻得理不饒人,或者干脆打見面就翻臉不認人,她唯有以死相逼,加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何因塤不過是只閑云野鶴,起碼保證他可以活著出去。
如果“爸”打輸了,她就得從何因塤下手,爭取保下“爸”一命。
可以說什么結果她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何因塤會直接跪下,齊肖生問話也透著詭異。什么國師?他們白塔只有過兩位國師,白衣杜剛銷聲匿跡數(shù)千年,八千人敵老怪物隱居塔神宮專心等死,這事兒驄陽界人盡皆知。
“爸,什么情況?”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杜剛微笑著訓斥她一句,又對著二位修士道:“忘了改變容貌,虧你們還記得這么清楚,本座十分感動。呃,本座其實就是回來玩玩兒,看你們那個什么太子爺實在忒不像話,幫你們除個禍害。行啦,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本座這不管飯的,回去吧回去吧。記憶這種東西嘛,想不想忘隨你們啊。閨女兒,孽緣也是緣,祝你們幸福,爸走之前會去抱抱孫子。”
看人煌太子不像話,幫白塔除個禍害?趙卿腦袋里嗡的一聲,脫口而出:“爸,當初制定計劃的時候您可不是這么說的!”
何因塤一下子清醒過來,勃然大怒:“太子哥怎的不像話了?”畢竟傳說里的偶像哪比得上身旁的大哥?
杜剛做事自有原因,被問起后如實相告就是:“是你們自己搞出來的歪理,說什么哲人不適合做皇帝,本座沒這么想。你們不覺得叫人煌那家伙對于刺殺計劃太不上心了嗎?沒錯,他就是個厭世者。另外,你們不是一直在追念遺珠神女嗎?她快回來了,得給她騰點兒地方。”
“便是曾經國師,也不容你如此詆毀太子哥!”何因塤暴起,舉著“老朋友”沖上去。先前數(shù)次爭斗,他都是得什么用什么,不是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是樣樣都不精通,只有這算不上兵器的“老朋友”最順手,非緊要關頭不屑于拿出來用而已。
來都來了,打著玩兒嘛,反正自己有分寸!見何因塤操著奇怪兵器磚頭樣朝自己臉上打來,杜剛輕車熟路抬手一擋。
尊者曾數(shù)次教導他,過于強橫的個人實力是會壞事兒的!之前他還不信。
能精準控制遺珠神女情緒,這白衣杜剛靈魂層面的造詣想必十分驚人,何因塤襲來時,他已窺見何因塤心中所想:
“老朋友”超結實,除非救人一命后自己裂開,不然怎么摔怎么砸也不會壞分毫。
知道這點,他就可以放心大膽陪何因塤玩兒了。卻不曾想,驄陽界的東西破不了“老朋友”,他自己卻是一碰就碎!
碎就碎嘛,凡人時代零星修士的法寶,修上不難。可當他仔細一瞧碎片的時候,臉上笑容僵住了,以極快速度猛點何因塤身上多處穴道。
這是止血的點穴法。
土坯塤碎在手里,劃破口兒出點兒血,沒啥大不了??伞袄吓笥选彼榱训臅r候,分明從里面出現(xiàn)六滴血珠,見血即溶,接著飛快的吸收何因塤的血!
這氣息杜剛太過熟悉,血煞道-血祭徹骨仇!是精通血煞道的高手給別人留下的契約,在那人生命即將終結時發(fā)動,高手會出面幫那人報仇!
玩玩兒嘛,哪來什么深仇大恨?杜剛想著幫他把命留下,契約也就止住了。但倉促間的幾指,竟然沒能把血止住。
想來是留下契約者修為不在他之下!
一步錯步步錯,血煞徹骨仇發(fā)動極快,第一時間沒止住血,便再難挽回!血尊者的東西沒道理出現(xiàn)在驄陽界,申屠老仙兒從不與廢物糾纏,能干這事兒的只能是?
杜剛破口大罵:“且無拘,我*你媳婦兒!”
曲分大正雅樂與鄉(xiāng)民小調,前者曲高和寡,常人聽來往往不覺好聽。其原因在于雅樂除好聽外,另有番追求,宮、商、角、徵、羽對著君、臣、民、事、物,分寸不可亂,否則便為不雅,實際聽慣雅樂者再聽小調,亦會覺得不妥。六滴血轉眼間將何因塤吸成干尸,血祭徹骨仇契約正式發(fā)動,先是血漿崩裂,將周遭一切染成血色,再是迷亂圣歌響起。杜剛聽出曲中只有宮音在正,剩余臣、民、事、物皆亂,為典型禍亂天下成就一人之魔曲,比之五音皆亂更為兇險!他忽想到周圍還有好些無辜受牽連者,便摸出一八音盒摔在地上。
他不懂樂理,短時間內無法破除魔音,但萬物相生相克,八音盒里的樂曲簡單歡快,以內力融入其中,蓋過魔音不難。
紅發(fā)男子憑空出現(xiàn),懸在干尸上方,傲視天下,聲音里也帶著唯我獨尊的霸氣:“是誰害死主人塤主?”
長白臉,紅發(fā)遮左臉,丹鳳眼,眼角有妖異淚痣,卻也是位熟人,九神隱去前夕攪動天下的男女二使之一!這且無拘臭屁的話沒有說完,“害死”兩字剛出口,耳聽得聲音不對,有個廝用堪稱絕妙的辦法破了自己的“血魔降世曲”!又覺出前下方聲勢甚大,再一看,丹鳳眼瞬間瞪得如桃核,畫風急轉直下:“臥槽,白虎怎么是你?你動它干嘛?”
說得輕巧!先害死自己女婿,又險些錯殺自己干閨女,今日必好好說道說道!但杜剛的性格我們是知道的,熟人間有點話癆,且無拘既這么問,他也沒馬上翻臉,反問道:“你留它干嘛?”
留著干嘛?本座好歹來過驄陽界一次,留下點兒東西有啥問題嗎?本座個修血煞道的,東西里帶著“血祭徹骨仇”不是很正常嗎?
杜剛怒極反笑:“今兒你把本座女婿救回來,本座就不跟你計較?!?p> 且無拘撓撓頭:“別扯了,血祭徹骨仇是什么東西你再清楚不過。何況是本座真身留的契約,分身如何能解?”
魔音入耳,趙卿目眩神迷,到此時方才清醒過來,自然被說話人首先吸引注意,又在他腳下發(fā)現(xiàn)自己相公尸體,再顧不上許多,撲過去痛哭流涕。擁著戀人尸首哭泣,當然會去撫摸戀人身體,入手卻不似人而似木頭,再定睛一瞧,心肝俱碎,萬念俱灰下反倒做出對事,問杜剛:“爸,女兒在做夢嗎?”
歷史上多少將軍,前腳還馳騁疆場,后腳就被脅迫子女無奈就犯?懷疑做夢,比之哭號情感尤甚,杜剛再顧不上許多,指著且無拘怒斥:“少廢話,快救本座女婿!”
這且無拘似有什么追述前因的本事,幾句話功夫已理清局面,道:“本座留寶塤在驄陽界,可救人六次,為天大善緣。是那臭小子形事莽撞,將善緣變?yōu)槟蹙?,不救?!苯^情話說完,他忽然神色大喜,從何因塤身體里喚出六滴血來托在掌心,五滴凡物般化在手上,一滴仍懸浮著,璀璨奪目:“哦?還剩下一滴呀?那可以救?!?p> 杜剛本要發(fā)作,驚聞此言,上前扶起趙卿:“乖女兒,你就當是一場夢好了?!?p> 趙卿發(fā)覺心中負面情緒一掃而空,反倒空前清醒,不由得發(fā)愣。
“慢著?!?p> 要反悔嗎?接連大喜大悲,杜剛耐心早已耗盡,聽且無拘說慢著,氣得吹胡子瞪眼:“你丫的又怎么了?”
“你聽。”
叮叮當當?shù)臍g快小兒樂曲中,分明混雜著“血魔降世曲”!杜剛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自作聰明用八音盒遮蓋魔音,終歸是治標不治本,反倒讓自己跟且無拘都馬失前蹄,忘記中止魔音。在場受牽連者都是凡人,暴露在曲音之下太久,萬沒有僥幸存活的道理。
“可他們?yōu)槭裁催€活著?”
“血煞輪回外,師尊新近悟出的招式,白虎護法不知道也屬正常。本座離去后,他們自然身死。死于血魔降世曲,你同樣救不了,一滴血,挑一人活下去吧?”
杜剛痛苦的揉揉腦袋,問趙卿:“乖女兒,你選吧?!?p> 被控制著情緒,趙卿沒有痛苦,只能緊緊摟著何因塤的冰冷僵硬的尸首,期待從中感受到應有的生離死別。
“分身存在時間不多,快些定奪?!鼻覠o拘催促。
還敢不耐煩?杜剛憤怒:“回去再找你算賬!”
趙卿抬起頭,笑容明媚:“只有一個???那就他吧。”她指向齊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