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驚變

　　“站??！”南山瞬間如變了個人，厲聲大喝，沖向海棠。

　　門口兩弟子大驚，忙拔劍護住海棠，無奈實力相差懸殊，很快便被南山輕描淡寫地一劍擊退。

　　海棠并未攜劍，只能退進藥房，躲到柳回春身后。

　　南山大急，忙飛身進屋，劍鋒直指海棠咽喉。柳回春冷哼一聲，拈針相攔，南山的劍竟不能再近半寸。

　　“柳姑娘，離開海棠！否則……”南山無可奈何之下只能大聲提醒。柳回春微微皺眉，若有所思。

　　恰此時，所有聽杏閣弟子及附近居民聞聲圍攏而來，欲進房看個究竟，不料被南山一人一劍攔在門外。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猜測屋內(nèi)狀況。小秋月尖聲解說道：“剛才海棠師姐給師父打抱不平，罵了這小子一句，結果這小氣的登徒什么子就想拔劍傷師姐，現(xiàn)在被我?guī)煾笖r住。若非師父顧念舊情，早把這小子打得滿地找牙了......”

　　柳回春雙頰微紅，故意高聲打斷南山：“否則什么?海棠是我弟子，是否離開她，也是我?guī)熗街g的事，與你何干？”說話時已使眼色讓外圍女弟子，趕緊將這口無遮攔的小丫頭捂嘴叉走。

　　南山被柳回春的話噎住，剛想解釋，柳回春卻已冷淡地下了逐客令：“公子若沒其他事，還請勿要打擾小女子煉藥！”

　　南山張口結舌，用劍干指著她身旁的海棠，劍柄被他攥得吱嘎作響。這一刻，他真希望這位柳神醫(yī)能笨口拙舌一點，能讓他把話說完，否則就來不及了！

　　然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柳回春已下意識地朝旁挪了一步。后來正是這段距離，救了她的命。

　　靈芙兒不知何時已出現(xiàn)在南山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她此時看著楚楚可憐的樣子，頓時引起人群里一大片的同情與唏噓。人們紛紛譴責南山的見異思遷與得隴望蜀。

　　“多好的女孩兒，南山，你不要太欺負人！”就連江嬸也怒氣沖沖地走來，扯住靈芙兒的胳膊，頭也不回地拉著她就要走。

　　這一刻，南山欲哭無淚，真想找塊石頭自己撞上去。

　　就在這時，也就是柳回春剛遠離海棠的一剎那，此前一直低頭的海棠猝然抬起她那忽變得異常猙獰的頭顱，現(xiàn)出獠牙利爪，朝柳回春攻去。

　　柳回春急忙閃避，不料這速度竟是之前那些魔化人的數(shù)倍不止。最后她胸口衣襟被撕下一塊，幸好未受外傷。

　　海棠再次朝柳回春撲去，眼看柳回春立足未穩(wěn)，難以閃避，南山毫不猶豫地沖上前去，準備護住她，自己承受那開膛破肚之難。

　　不料柳回春猛地推開了他，并朝他凄然一笑：“先前我已欠你一命，再欠就更還不起了！”

　　南山一怔，不由悲從中來，淚上眼眶。

　　這是他生平第二次有如此心如刀絞的感覺。

　　第一次是在長安，看見萬千百姓因瘟疫慘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而這一次，他卻要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在眼前香消玉殞，同樣無能為力。

　　施展定身術已來不及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用雙目徒勞地盯著海棠那對即將穿透柳回春胸膛的利爪。

　　此時此刻，他所有的心念都集中到那對利爪上，多希望它們哪怕只是在空中靜止剎那也行，這樣他就有機會救下她了！

　　奇跡真的在下一刻出現(xiàn)了——利爪忽在空中頓了頓！

　　說時遲，那時快，南山抓住時機，不假思索地環(huán)住柳回春，躍離海棠數(shù)丈外。

　　與此同時，他朝靈芙兒投去感激的一瞥。他心知肚明，剛才定然是她施展的手段。

　　兩人對上目光，靈芙兒不知怎地轉(zhuǎn)過了頭，似不敢看他的眼睛。

　　挨著門的百姓最先看到剛才屋里那一幕，直到此刻才從瞠目結舌中回過神來，和身后百姓簡單說明了一下里面的情況，登時引發(fā)了一陣議論。

　　“什么？海棠姑娘襲擊了柳神醫(yī)？怎么可能？”

　　“那海棠姑娘的情形，與我家被綁著的那死鬼老宋相同，我看十有八九是被那些狂化人咬了！”

　　“沒錯，你看她雙手的指甲，長得恐怖，還有那么快的移動速度！肯定是被咬了！”

　　“可我聽說這幾天，海棠姑娘因為發(fā)燒，一直都在屋里休息，也沒見她進那間屋子！她又是怎么被咬的？”

　　“是啊，你說得有道理......”

　　百姓們的疑惑悉數(shù)傳入南山耳中，令他眉頭一皺，但他卻無暇思考其中原因，只因海棠再次撲了過來。

　　為防她傷及屋外百姓，南山背對著門，卻沒避諱柳回春的目光，雙手迅速掐訣，施術定住了海棠。

　　南山至此才松了口氣，微笑地回視柳回春驚訝的目光?？蓜偱c她四目相對，南山忽紅著臉別過頭去。

　　柳回春先是疑惑，忽感到胸口涼颼颼的，隨即便想起之前被海棠偷襲扯去了胸口一塊衣裳。下意識驚呼一聲，想用手捂住外泄的春光，不料一件衣袍此時從天而降，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

　　原來是南山脫下外袍給她蓋上。他有些尷尬的聲音回蕩在柳回春耳畔：“柳姑娘，抱歉，那個，那個，我發(fā)誓剛才什么也沒看到......”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就顯得欲蓋彌彰。柳回春此刻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臉羞得紅撲撲的。

　　幸好屋內(nèi)沒有第三者看到那一幕，柳回春如此想。

　　誰知她身上那件袍子卻出賣了她——后來眾人進屋收拾殘局，雖沒親見那件尷尬事，但還是從衣服上猜到了大概。

　　于是下一刻，包括聽杏閣那些女弟子在內(nèi)，在場所有人都向南山投去極為復雜的眼神，有感激，有憤怒，當然也有艷羨。

　　柳回春走出了藥房，姿態(tài)依舊那般從容淡然，但比往常更尖銳的腳步聲還是暴露了她此刻內(nèi)心的躁動與慌張。

　　南山暗道總算找到了個合適的解釋時機，心下竊喜，忙跟了出去。

　　兩人最終在一片梅林里駐足。

　　南山剛要開口，卻被柳回春打?。骸皠e說話，讓我靜靜！”沉默持續(xù)了一片梅花從枝頭悠悠飄起，又輕輕落在柳回春掌心的時間。

　　柳回春終于開口：“你和那位靈姑娘的事我不想知道，以后也不要再提！你......”聲音至此猝然一低：“你今后還是……還是你來藥房協(xié)……協(xié)助我吧！”

　　不用解釋，她就這么原諒了他？

　　這需要怎樣的信任與胸襟？

　　南山難以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話，最后只得將那些已到嘴邊、早已在心里千錘百煉的解釋咽了回去，笑著點點頭。

　　柳回春忽抬眼去追尋空中那些如蝴蝶般飛舞而去的梅花，這讓南山看不到她的面容，卻能猜到她此刻的臉定然緋紅得異常好看。

　　恰有微風拂過，將她身后如綢長發(fā)撩向一旁，露出發(fā)下白皙的脖頸，以及脖頸兩側曼妙而充滿誘惑的曲線。

　　癡望著已是一道風景的她，南山的雙眼這一瞬有些迷離，但心中某些東西卻忽變得異常清晰與堅定。

　　許是這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她有些難堪，不久柳回春又畫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之所以讓你協(xié)助我，你......你別多想，主要是......是因為那十三，不，是十四名病人需要你我更快速的配合！”

　　柳回春的神情驟然變得悲傷起來，眼中有什么在閃閃發(fā)光。

　　“有你這位神醫(yī)師父在，海棠肯定不會有事的！”知是十四這個數(shù)字讓她想起了剛魔化、不知何時才能清醒的海棠，南山下意識安慰道。

　　似不愿繼續(xù)這個沉重話題，柳回春忽轉(zhuǎn)過頭，向他伸出一只手。面對南山疑惑的目光，柳回春似笑非笑地問：”聽說你有什么想送我？”

　　南山一拍腦袋，忙向懷里去掏那根杏簪，一面詢問她是怎么知道的這事。

　　柳回春掩口輕笑：“公子石頭買簪的高人事跡早已傳遍街頭巷尾，有那個嘰嘰喳喳的秋月丫頭在，我想不知道都難?！?p>　　南山尷尬一笑，忽又神情一僵——原本裹在帕子里的杏簪竟不翼而飛了！

　　下一刻，他的臉頓時變得比吃了黃連還苦。不用說，定是被那只該死的“紅狐貍”施法盜走了。

　　“怎么了？”

　　南山不愿在柳回春面前提起靈芙兒的名字，只得以遺失為借口搪塞過去。柳回春用美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卻什么也沒說。

　　就在這時，梅林外忽傳來嘈雜的喧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