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重回寂靜,張青渡氣息平復(fù)下來,這前輩高人委實(shí)難裝,還好那個陰鳩宗二傻子好巧不巧的被顧西窗一劍逼到這座聚靈陣的陣眼處。不然與一個九品境界的魔宗修士打生打死不說,有一個玄天宗宗主嫡傳大弟子在旁,暴露修為可就不好了。
張青渡一開始并沒有打算將漳澤放走,奈何這座聚靈陣本就有些殘破,不過是依靠山體脈絡(luò)而成,能短時間以此處靈氣活生生造出一個牢籠已經(jīng)是極限,還要被自己抽取一部分來裝作前輩高人御風(fēng)遠(yuǎn)游,果不其然,才離開那座陣法邊緣,就差點(diǎn)落下涯去,還好那時顧西窗渾身氣機(jī)散去,根本察覺不到。所以張青渡就可憐的掛在了一棵枯樹上。
不過還好,以后小道孤零零的在這玄天宗,也有了靠山不是。
至于那個漳澤,當(dāng)然要?dú)?,只是不是現(xiàn)在而已,張青渡都有些懷疑他還等不等得到自己出手,畢竟下次遇到不知何時,不過以自己如今和陰鳩宗的緣分來看,估摸著不會太長。就怕漳澤被這個養(yǎng)劍葫的主人尋到,一命嗚呼就可惜了。至于明顯對漳澤殺機(jī)畢露的顧西窗,肯定是等不到了,從她與人對敵略顯稚嫩的手段,不入洞虛境,這玄天宗宗主定然不會讓他下山了。就算下山,至少也會有一個不是劍修洞虛境巔峰的修士護(hù)道。
畢竟雖然崆松道人的弟子金經(jīng)心性沉穩(wěn),一座宗門,自然等不起,年輕一代必然要有一個人代替宗門站出來。先天劍胚的顧西窗最是合適,或許還要加上一個天賦驚人,卻注定不會只留在玄天宗的楊念安。一座宗門,最怕青黃不接。
所以自己給自己找的這座靠山,是真的硬!
已經(jīng)恢復(fù)面容的張青渡爬起來,一步一步的往草屋走去。
這座茅草屋有些年頭了,一床一桌一板凳,極為簡單。
外面的聚靈陣在張青渡休息的時候就恢復(fù)過來,開始源源不斷的滋養(yǎng)靈草。
這處涯邊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不容易受到外人的叨擾。所以這些靈藥生長,暫時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
最多一月,這處靈園殘留靈藥就會有收獲。
月光灑下,點(diǎn)點(diǎn)熒光。
張青渡端坐于內(nèi),他如今境界大致穩(wěn)固在三品,與尋常修士破境不同,若說尋常修士體魄所需靈氣如涓涓流水,那么他的體魄就如同汪洋大海,所差不可以毫厘計。
根本原因還是在于跌境,道門術(shù)法最重心性,一個心性不穩(wěn)則跌境不止。所以其實(shí)當(dāng)初自己完全可以維持佛門金剛體魄,可如此一來,想要再修道門一道,就是真的難如登天,至少比如今的半步金剛要難上百倍。
就如同攜卷登高樓,一至九品便已經(jīng)登高極遠(yuǎn),回頭只見一片迷霧,一旦踏入金剛境,想要將路上遺失的書卷再往后尋回,就會驀然發(fā)現(xiàn)高樓從中崩斷,來路不可尋。
而金剛體魄渾身竅穴凝煉,再要吸納天地靈氣收效甚微,偏偏若是想要晉升九品,就得需要一步步以靈氣淬體。所以才造就了如今尷尬的局面,要想純粹以天地靈氣來攀升境界,不知何時才能夠。
這座藥園就是自己登上九品的重中之重。
并且自己并不需要年份極高的靈藥,只需要等這些靈藥長成之后,就可以開始著手煉丹。唯一的問題就是一處荒廢的藥園陡然長出靈藥會引起所有人的懷疑,那么一個宗主嫡傳所言的話,勢必會傳到所有人耳朵里。而且三人成虎,只會越演越烈。
那就是這處藥園是一個修為絕頂?shù)牡篱T高真為自己弟子所留,玄天宗不過一個道門下宗,宗主也才洞虛境界的修為,哪怕是劍修,戰(zhàn)力拔高一層,也就與尋常通玄境一般無二。自己化身“李長君”的那翻表現(xiàn),傳到玄天宗宗主耳中,對自己的推測最少也該是通玄境。
反正除了金經(jīng)素琴兩道侶,再加上一個穩(wěn)重之余也極有可能懷疑自己來路,但是有楊雨新那一層關(guān)系在,反而更容易相信自己是高人弟子的崆松。
自己在玄天宗,只要不惹事,就沒什么問題。
至于關(guān)于楊念安的五孤之體,只待緣分,不出意外,玄天宗至少有兩樣五行之屬,就看那位玄天宗老祖舍不舍得本了。還有那個初入宗門那天的那個背劍道人,有很多賬要算的,罷了罷了,先入九品再說。
張青渡笑了笑,呢喃了一句,修真難得,自然易得。
就此沉沉睡去。
一股神秘韻律又自少年道人身上泛起,位于聚靈陣中,好似平白多了一道陣眼,相輔相成。
大夢誰先覺,張青渡從來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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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玄天宗千里之外,一道身影遠(yuǎn)遠(yuǎn)跋涉而來,在一處林地中上竄下跳,一點(diǎn)規(guī)矩不講。
身影只是停步停歇片刻,便又腳上運(yùn)力,強(qiáng)行遠(yuǎn)去,又行了五百里,這才停步,氣喘吁吁,癱軟在地。八品修為,身輕如燕,可日行千里,不過像這種區(qū)區(qū)一刻鐘內(nèi)奔逃,實(shí)在傷人,幾乎整個體魄都再無余力。此時情況,隨便一個稚童,手持一把柴刀,都能結(jié)果了他的性命!
漳澤雖然處境凄慘,卻有劫后余生之感,漳澤摸爬滾打多年,有些常人看不開的,他反而能坦然面對,比如這次,無非是丟了一個對自己來說可有可無的養(yǎng)劍葫。他對那中年道人李長君是白帝城城主身份篤定無疑。白帝城城主,修為通天,高的可怕,能在道門獨(dú)大的情況下自成一脈,為人亦正亦邪,真名對于漳澤這種小人物來說,當(dāng)然不知道。
所以漳澤認(rèn)栽,很認(rèn)栽。
漳澤很能認(rèn)清自己是身在泥濘中的人,所以才能走到如今地位。不該惹的人他從來避而遠(yuǎn)之。活著就比什么都好。
癱軟在地的身體微微挪動,遠(yuǎn)方天際亮起一道紅光,漳澤用盡全身力氣從腰間取出一張符篆,與此同時,一道懸掛胸前玉佩終于碎去,這玉佩乃是一件難得的能遮掩氣機(jī)的寶物,縱然是洞虛境,一樣不能發(fā)現(xiàn)。這也是他篤定那李長君修為絕頂?shù)脑蛑唬?p> 漳澤面帶猶豫,此時自己的情況算不得好,荒郊野嶺的,野獸出沒頻繁,哪怕只是尋常獸類,對現(xiàn)在的自己來說,也是極度危險的。而剛才亮起的那道紅光,是陰鳩宗弟子!而且必然是十三賊之人!
不過漳澤不確定究竟是誰,眼睛瞇起,思索良久。月滿天邊,耳邊傳來野狼吼聲!漳澤不再猶豫!手上用力,捏碎那道符篆,一道紅光沖天而去,漳澤力氣用完,癱軟在地。
“嗷~~~”
狼群聲音傳來,仿佛距離極遠(yuǎn),漳澤面露難色,他踏入修行之前,是一個農(nóng)家獵戶的兒子,對于這些野獸習(xí)性,再熟悉不過。聽著耳邊傳來狼嚎,他能確定,此時這波狼群,離自己不會超過一里之遙。若是平時,隨手就能拍碎它們!此時便只能等死了,漳澤面露狠色,大不了拼掉這條命!也不讓這些畜牲好過!
四周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一道道綠光在夜色下顯露出來,死死地盯住癱倒在地上的那道身影。
一只通體雪白的巨狼走出,眼中閃爍著人性的光輝,戲謔的盯著癱倒在地的漳澤。
時間在緊迫環(huán)境下走的很快,月兒已經(jīng)稍稍傾斜,漳澤拳頭握緊,他熟知狼群的習(xí)性。
果然,除了頭狼之外的幾只野狼慢慢的靠近漳澤,依然沒有直接撲食。而是圍著漳澤附近轉(zhuǎn)起了圓圈,漳澤連腦袋偏轉(zhuǎn)都做不到,最好的情況當(dāng)然是將這波狼群屠殺殆盡!等自己同宗同門的那幾人來了,自己這條命又要被別人握在手中!他可不會覺得十三賊中另外幾人會是什么善茬,他漳澤當(dāng)初還不是宰了幾人,才坐上如今位置,那位神神秘秘從來不顯露修為的宗主大人,從來不管這些!
何況自己出了名的喜好殺人奪寶,就算與他人講了如今身上空無一物,有人會信?
“嗷?。 ?p> “嗷嗷……嗷…”
頭狼望月嘶吼一聲,狼群蜂擁而上!
“嗆!”
拔劍出鞘的聲音自漳澤耳邊傳來!很熟悉的劍鳴聲,漳澤握緊的拳頭松開,看不到來人,只是仰面笑道:“公孫老弟同氣劍聲非同凡響!難怪最得宗主大人賞識!這才多久不見,竟然連連突破兩境,真叫漳某汗顏。”
來人既是公孫白,漳澤心頭大石落了下來。
總有人身在污濁不堪的泥濘中,依然教人敬佩。在漳澤看來,公孫白就是這樣的人,一個魔宗的好人。
四周遍地狼尸,公孫白面無表情的收劍回鞘,發(fā)際眉梢皆已發(fā)白。那日從僥幸逃出的,唯有公孫白,公孫止以及白蕭三人。出了城,白蕭便帶著沈清平母女回宗去了,公孫白既然脫離宗門,自然沒有回去的理由,甚至沒有幫兩位死去弟弟報仇的想法,本想帶著公孫止一路北上就可,哪只還在江淮城外修整之時,被那只詭異的黑貓尋到,一翻追殺下來,公孫白不得已使用禁術(shù),連連破鏡,突破七品,就此斷絕了踏入洞虛境的機(jī)會,此生無緣。
若不是那只黑貓似乎有所忌憚,沒有離開江淮太遠(yuǎn),公孫白自知,縱然以自己如今修為,依然只有死路一條。
“我與阿止要北上,不會到漠北,漳澤兄可以與我倆同行?!惫珜O白漠然開口,沒有過多與漳澤敘舊的打算。
“公孫老弟不回宗門?江淮事情還未曾結(jié)清?”漳澤疑惑道,明明已經(jīng)收到圣女回宗的消息了。
公孫白不愿多言,只是使了個眼色,魁梧的公孫止上前一把攬起漳澤這個以前的同門中人,放在肩上。
漳澤再也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公孫白率先朝著北方走去,公孫止馬上跟上,有些緊張,又有些猶豫,沉聲道:“大哥……”
“阿止放心,為兄沒事,最多不能踏入洞虛境而已?!惫珜O白開口寬慰道,手中握緊劍鞘的手緊了緊。
兩兄弟心照不宣,都沒有了南下去為死去的公孫瓚兩人復(fù)仇的想法,他們四人當(dāng)初弒師逃離定安山,不得已入了陰鳩宗,完全是因?yàn)樾值芩娜酥懒艘粋€人的消息,脫離宗門,便是知道那人的落腳處。所以公孫止與其他兩位死去的兄弟一直都很清楚,大哥這些年內(nèi)心無比煎熬。
當(dāng)初在定安山,公孫白是有望繼承其中一脈的,反倒是入了陰鳩宗,修為從來不見增長,多年來原地踏步。
原因頗多。
最大的一點(diǎn),便是心中有愧。
公孫止低頭悶聲不語了好一會兒,公孫白嘆了口氣,又開口道:“阿止,我們是身在泥濘中污濁不堪的人,世間大勢裹挾之下,也只能隨波逐流而已,陰鳩宗宗主雄才大略,藏拙多年,這樣的人,當(dāng)然值得輔佐,可如今我志不在此。留在陰鳩宗,會礙許多人的眼,倘若不是宗主心胸寬廣,才能借著上次的機(jī)會脫離宗門,等陰鳩宗獠牙顯露,十三賊眾人這種放在臺面上的名號,根本算不得什么?!?p> 對于這個弟弟,公孫白苦口婆心。大概是等有一天自己走了,能教會這個天生愚笨的弟弟辨明是非。
公孫止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些悶悶不樂,似乎在為兄長不值得,在他眼中,世間就沒人比大哥更厲害。
漳澤迷迷糊糊睜開眼,卻又馬上閉上,腦海中天人交戰(zhàn)。想著這個可謂極其可憐的公孫白,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公孫白的聲音被風(fēng)吹來,夾雜著哀愁,不知是說給誰聽。
“我自飄絮東吹落,我自橫劍斬洞虛。此去北上,公孫白只會殺人了?!?p> 漳澤趕緊將頭低的更低,一股劍意斬落鬢發(fā),哪怕那個在十三賊中排名末尾的男人此時身上滿是死氣,他依然有些恐懼。他其實(shí)一直看不透這個更像讀書人的人到底要求個什么,修為不是,宗門地位也不是,只是他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就決定了不去招惹,甚至有意與這四兄弟搞好關(guān)系。
不求的人最可怕。
難怪宗主大人最是器重此人,甚至超過了天賦極高的付休。
七品修為而已,未入洞虛,劍意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