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那段講演之后,姬思遠把手下的大部分工作人員都調(diào)去了協(xié)助取證、搜集監(jiān)控錄像和以太雷達記錄下的可疑畫面,以及從優(yōu)尼森各大銀行和電子支付服務商的檔案庫里尋找洗錢的痕跡這類枯燥的工作。
戴森.普林斯頓自愿跑去給取證科幫忙,而姬思遠自己、白燐和薇拉,以及路有為這個初來乍到不過一天的外圍人士,則繞進了二層角落那兩間收容所的其中一個——
——那里面正關押著已經(jīng)被定罪的邪神信徒,連環(huán)殺人犯李貫通。
那個身材中等,面相普通,卻散發(fā)著一股可見的狂熱和陰森氣息的年輕男子正抱著腦袋靠在囚床上,看起來簡直像是在濱海城市度假一般。
“該招供的事,我應該都已經(jīng)招供完了?!蹦莻€男人指了指扣在脖頸上的,泛著紅光的“項圈”,說道:“反正要殺要剮,也是你們說了算,但我確實沒什么值得再多說的了。”
那枚項圈狀的拘束裝置會定期向犯人的靜脈里注射靈感抑制劑,只要不到致死量,甚至連大師級術士都難以對抗這種新型藥劑帶來的效果,無法通過任何手段撬動現(xiàn)實,施展魔法。
而如果李貫通打算做什么危險的事情,拘束裝置在得到相關的指令后,會直接注入足以致死的抑制劑。以一個二階菜鳥的能力,他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活過十秒鐘。
姬思遠揮了揮手,讓負責守衛(wèi)收容設施的持槍警衛(wèi)關上了大門:
“放心,如果你不亂動,只有等到法庭下定判決的時候,我們才有權決定你是不是要去死。”
似乎是因為看到了路有為的身影,躺在床上的李貫通突然來了精神,抬腿便坐了起來:
“哦,看來你們終于決定要把這位先生拖下水了???”
“你什么意思?”
眼見路有為一臉疑惑,李貫通的興致反而更高昂了:
“這么一想,這些鷹犬似乎確實還能再從我這里撈出一些有用的話。
“這樣吧,如果你們能給我?guī)б话晾迸H馀菝孢M來,我就把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如實告訴你們,如何?”
“你不要得寸進尺——”
“沒關系,”姬思遠伸手攔住了擼起袖子準備打人的白燐,隨后通過收容隔間內(nèi)的廣播對持槍守衛(wèi)說道:“帕克,找一個沒事干的文職人員從食堂弄一包辛辣牛肉面,給這家伙泡好了帶進來?!?p> “可是……”
“照我說的做?!?p> “是?!?p> 于是,一行四人忍受著李貫通令人不悅的目光,無言地在收容隔間里等待了整整十分鐘,那個名叫帕克的安保人員才打開房門,把熱氣騰騰的泡面端進來。
李貫通接過那碗臨東制造,因為內(nèi)含真正的腌制牛肉,價格比起市面上的大部分泡面還要貴一倍的辛辣牛肉面,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你這家伙是不是想體驗一把生不如死的滋味——”
“冷靜,組長。”
“靠!”白燐甩開薇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右手,罵了一句:“我是不是該提醒一下,現(xiàn)在坐在那里吃面的是一個手上有將近十條人命的兇犯?
“就算他腦子里被厄休拉.紅月埋了個反偵察裝置,你們不是還有電擊棒和吐真劑嗎?跟這種人講人道主義,簡直屁用都沒有?!?p> 姬思遠搖了搖頭,繼續(xù)道:
“烏斯齊亞監(jiān)獄的手段一旦在全世界蔓延開,那后果才是真的不堪設想。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程序正義,想在群島的官方組織立足,入鄉(xiāng)隨俗是最基本的原則?!?p> “哼,等到我們浪費的時間帶來了更多的犧牲,你就不會這么說了吧,姬探員?”
姬思遠沒再跟白燐糾纏下去,他向前走了一步,抬高嗓音對唏哩呼嚕地吃著泡面的李貫通說道:
“既然你的要求已經(jīng)得到滿足,那我奉勸你最好快點把那些‘有趣的事情’說出來。
“否則,哪怕不違背人道主義原則,管理局也有的是辦法讓你的生活變得更‘有趣’?!?p> 李貫通猛地把幾根面條吸進口中,隨后用被子揩了揩嘴邊的油漬,笑道:
“老實說,從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厄休拉導師就對他產(chǎn)生了興趣——一種能夠凈化污染,壓制彼岸生物的血液。哪怕我根本不知道這種跟魏格納的傳說一樣扯淡的體質到底意味著什么,歸位門徒們和各類神秘組織肯定都會意識到這背后的意義。
“按照導師女士的意思,在追求世所罕見之物以攫取利益的爭斗之中,所謂的官方組織和我們這些‘邪門外道’,本質上都不會有什么區(qū)別。”
李貫通說完,又用塑料叉子撈起一塊牛肉,送進了嘴里。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姬思遠有些惱怒地問道。
“當然不只,”李貫通咀嚼完那塊牛肉,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這才回應道:“我想說的是,在這次事件里,各位追得越緊,反而越可能招來嚴重的后果。
“如果你們真的知道厄休拉導師在尋找什么,就不會想去干涉那對姐妹的私事了——畢竟,外人何必插手家庭糾紛呢?”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路有為還是察覺到姬思遠額角隱隱跳了一下。
這個白澤通常不會動怒,但如果真的刺激到他,那會是什么后果可能也沒多少人知道。
“哦,對了,根據(jù)我們的消息,在‘混沌祖母綠’的事情結束以后,那枚戒指似乎根本就沒有回到協(xié)會的倉庫。
“只是這期間到底出了什么問題,以致于調(diào)停協(xié)會要弄一個假的檔案掩蓋那枚戒指的行蹤,我就不知道了?!?p> 路有為盡了最大的努力,才成功地壓制住面部肌肉的抽動——如果李貫通再在這個問題上添油加醋,他可能就真的沒辦法繞過姬思遠這群人的質問了。
到時候阿什伯恩大師找自己算賬,那可真是誰都救不了他。
等到李貫通再次埋下腦袋吃起面來的時候,姬思遠又用壓低了許多的聲音問道:
“所以厄休拉.紅月到底在找什么?”
“那可真是抱歉了!剛到源流鎮(zhèn)的時候,導師就洗掉了我關于那個東西的記憶。如果你們愿意把我的顱骨撬開,放幾根探針進去,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線索。
“只可惜,這不符合人道主義原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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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她都給了你一些什么工作?”
“我……”
“別磨蹭了,快說!”
沃克馬忍住咽唾沫的沖動,把“厄休拉小姐”交給自己的活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眼前和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孩。
一頭紅發(fā)的齊伯利少女聽完,又低下腦袋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她才翹起雙腿,望著窗外人煙漸旺的街道問道:
“你正常的生意幾點營業(yè)?”
“還,還差兩個小時?!?p> “那我不會耽誤你太久,”紅發(fā)女孩說完,又從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盒香煙,直接用嘴銜出一根點燃以后,她才一邊吞吐著煙霧,一邊說道:
“最近有沒有人在你這兒中轉過一個被以太保險裝置鎖上的鐵箱?”
沃克馬斜視著店門外匆忙走過街道的路人,不停摩挲了一陣出汗的手掌,才接著說:
“那個東西……那個箱子在半個月前到過我的店里,結果莫名其妙的就不見了!厄休拉小姐應該,應該還在找那東西……”
“果然啊?!?p> “什,什么?”
齊伯利女孩長長地呼出一口白煙,接著站起身來,環(huán)顧著四周道:
“沒什么,這不是你需要在意的事。”
等到整個房間陷入了仿佛凝固般的沉默,她才把雙手攏在衣兜里,側過上身,用略帶憐憫的紅色眸子望著沃克馬說道:
“聽好了,今天見過我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尤其是厄休拉那家伙說——她不會保護你,反而會為了封鎖信息而殺人滅口。
“那兩個孩子好不容易才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希望你不要讓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p> 沃克馬呆滯地望著那個紅發(fā)少女的背影,直到她隨著一道刺眼的閃光消失不見,他都沒有移開視線。
墻壁上老舊的石英鐘滴答滴答地轉了將近三分鐘,沃克馬才如夢初醒般地站起身來,招呼喬尼和蕾拉出來繼續(xù)收拾餐廳的衛(wèi)生。
在此期間,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齊伯利女孩呼出的煙霧已經(jīng)以違反物理規(guī)律的詭異姿態(tài),均勻地散布在了牛排店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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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對李貫通的二次審訊,好不容易攔住了準備上去打人的白燐小姐以后,路有為才急匆匆地和幾個暫時的同事吃完食堂分配的午飯。
在之后短暫的空閑時間里,路有為因為煙癮發(fā)作,加上想要到開闊的空間里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這才搭電梯來到一樓的廣場上,找了個無人角落點燃香煙,吞云吐霧起來。
而就在這時,法袍左邊的口袋里唐突地傳來了一陣響動。
那是他專門為“救贖終端”留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