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蓑煙雨任平生

　　場景再一轉(zhuǎn)，眼前人山人海的迎客酒樓變成了另一條寬廣大街。

　　任遠(yuǎn)憂看了看：“這街似乎比原來那條寬些，人看著也更富貴些。”

　　而這時，一輛平板牛車?yán)鴰讉€人在對面停下，一個孩子背著行李跳下來：“謝謝高叔，我會在這兒好好學(xué)的。”

　　車上的中年人拍了拍他，又囑咐了幾句：“富貴啊，學(xué)戲不容易，卻能混口飯吃，我看你們一群小伙伴里，每次出去玩你招呼的嗓門最大，肯定是學(xué)戲的好苗子，別怕吃苦，好好練啊……”而后把他交給門口一個人，便趕著牛車走了。

　　陳天瀟道：“你們看，魏長盛。”

　　尹生慕道：“看樣子，這里應(yīng)該是省城，魏長盛進(jìn)城來學(xué)川戲了。”

　　任遠(yuǎn)憂道：“我們要不進(jìn)去看看？”

　　陳天瀟點(diǎn)點(diǎn)頭：“這里看樣子是個戲班子，我們可以進(jìn)去聽聽?wèi)??！?p>　　才一進(jìn)去，便看見大堂里擺著幾張桌椅，正中間便是方方正正的戲臺子，一人正在其上開嗓唱著，下面的聽眾吃茶嗑瓜子，好不逍遙。

　　為了不引他人注意，陳天瀟他們也尋了一張桌子坐下，而尹生慕則去跟魏富貴。

　　魏富貴隨戲班子的一人走到了后院，戲班老板正在教幾個學(xué)徒功夫，見狀也沒搭理，只是繼續(xù)調(diào)整他們的姿勢：“手太低了，肩膀放下，馬步蹲扎實(shí)……”

　　魏富貴見狀怯愣愣的，雙手交握，不敢出大氣。

　　約莫過了一柱香的時間，老板檢查了每個人的姿勢后說道：“好了，你們自己好好練著，不許偷懶。”然后才走過來問道：“你就是老高推薦的小孩，魏三？”

　　魏富貴點(diǎn)點(diǎn)頭。

　　“大名叫什么？”

　　“魏富貴?！?p>　　“多大了？”

　　“快十歲了?！?p>　　老板搖搖頭：“才十歲就父母雙亡，命硬啊。長的倒是不錯，就是瘦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唱戲的苗子。你剛才也看到了，學(xué)唱戲可不是一門簡單手藝，你要是怕吃苦就趁早說，還來得及回家去。”

　　魏富貴一臉認(rèn)真，手抓在包袱帶上：“我不怕吃苦?！?p>　　老板笑了笑：“呵，剛來的人都這么說，罷了，你帶他去安頓，然后從基本功開始教，晚飯前，我要查?！?p>　　那引路人點(diǎn)頭：“是?！?p>　　待老板走后，那人道：“雖然眼下你還沒拜師，不過大家都叫我陸師兄，你也這樣叫吧，我先帶你去住處，然后便來院中學(xué)習(xí)。就先和林澗一樣，學(xué)馬步……”

　　尹生慕正看著兩人，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這位公子在做什么？”

　　尹生慕立馬反應(yīng)說道：“噢，不知茅廁在哪里？”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那邊?！?p>　　尹生慕趕緊離開：“噢，多謝?！?p>　　回到大堂的桌子坐下，陳天瀟問道：“怎么樣？”

　　尹生慕喝了口茶：“入學(xué)了。”

　　陶濤道：“看樣子，這就算步入正軌了?！?p>　　陳天瀟搖搖頭：“這都不好說，知道他在這里我們就先出去吧，茶水錢也不便宜呢?！?p>　　任遠(yuǎn)憂笑道：“陳總還在意這小錢？”

　　“大錢小錢都是錢?！?p>　　五人才到門口，卻發(fā)現(xiàn)外面天黑黑的，竟下起了大雨。

　　任遠(yuǎn)憂奇道：“怎么回事？剛才不還是大晴天嗎？”

　　韓星越跨出一步看了看門外，無意中卻發(fā)現(xiàn)了在另一邊房檐下墻角處的魏富貴。

　　“你們看，是不是魏長盛？”

　　任遠(yuǎn)憂用手擋著額頭的雨看過去：“還真是，他不是剛開始學(xué)藝嗎？怎么跑外面哭來了？”

　　陶濤道：“會不會是想家了？”

　　尹生慕道：“不，應(yīng)該是場景又變了?！?p>　　混著瓢潑大雨聲，魏富貴一身粗布衣衫縮在墻角處埋頭大哭，也不知是因為上心還是委屈，但感覺好像天塌下來一樣。

　　而這時，從東方的街口走過來一隊人，他們只是披著蓑衣，仿若不存在滂沱大雨一般，悠閑地走在路上，時不時還應(yīng)和地唱幾句。

　　他們好像不是這世間的人一樣。

　　連魏富貴也被他們的聲音吸引，從臂彎里抬起頭來，隔著大雨看他們。

　　那隊人漸漸走近，有一人發(fā)現(xiàn)他，驚喜道：“哎你們看，這兒居然有個小可憐兒。”

　　其他人便漸漸圍過來：“小孩，雨這么大，你怎么自己在這里??？”

　　“對啊，你怎么不回家?。俊?p>　　魏富貴愣愣地坐在原地：“我沒有家了?！?p>　　“噢，無家可歸了，可憐啊?！?p>　　又一人道：“那你哭什么??？”

　　魏富貴擦了擦眼淚，可似乎是覺得委屈，眼淚又涌上來：“我來戲班子學(xué)唱戲，可是我唱的不好，不管我怎么拼命，就是唱不好，動作也做不來，天天被林師兄批評，還被其他師兄弟笑話，陸師兄也對我很失望。”

　　任遠(yuǎn)憂聞言驚奇道：“怎么會？他將來不是一代大家嗎？怎么會唱不好？”

　　尹生慕道：“且看看吧?！?p>　　那隊穿著蓑衣的人七嘴八舌地安慰道：“沒事沒事，人各有志，何必非要在這兒學(xué)戲？”

　　“誰也不是天生就唱的好的呀?！?p>　　“那你是被趕出來了嗎？”

　　魏富貴道：“倒也不算，只是師兄們欺負(fù)我，林師兄罰我站，結(jié)果下雨了，我就到這兒來了?！?p>　　為首的那人問道：“小孩，你還想在這里待下去嗎？你要是待不下去了，可愿意和我們走嗎？”

　　魏富貴聞言有些動心，但畢竟是一群陌生人，他也不敢輕易答應(yīng)。

　　那人又說：“也是了，你不認(rèn)得我們，我們就算現(xiàn)在說給你聽，你也未必聽得明白，但我們可以保證我們不算窮兇極惡的壞人，你若和我們走，或許一路風(fēng)餐露宿，但我們必定會護(hù)著你、照顧你。走不走，全看你?！?p>　　魏富貴看著這一群穿著蓑衣的中年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和你們走，我就不是唱戲的料?！?p>　　那人笑了笑：“是不是這塊料，現(xiàn)在做判斷還太早?！倍蟊阏伦约旱牟菝贝鞯搅宋焊毁F頭上。

　　魏富貴站起來，要與他們一起走。

　　“雖然這里讓你不快樂，但到底與你食宿、教你技藝，你要走，總要告訴老板一聲?！?p>　　魏富貴聞言又是怯怯：“可我不敢……”

　　為首那人擺擺手：“也不必當(dāng)面，就在此處寫下來吧，你叫什么名字？”

　　“魏富貴。”

　　那人從懷中掏出一塊白石灰，從不被雨淋到的地方，寫道：“魏富貴已走，承蒙照顧，后會無期?！?p>　　而后，陳天瀟他們便看著這隊人帶著魏富貴在雨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