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淑聽了榮王的話便沉下眸子,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又抬頭想問什么,可那不看事的寧王可好,把飯菜夸了一通,倒把她的話給生生擋了回去。
曼淑有意無意間回頭瞟一眼掛在刑具上的女賊,那女賊卻一直盯望著她,使得每每對視曼淑都有些畏懼,又幾分疼惜。
“王爺用膳后還有正事要忙,曼淑縱然想念,也萬不敢讓三郎分心?!甭缯f著,悠然起身,一旁的笑笑連忙迎上去扶著,不敢有一絲怠慢。
“況且意兒離不了人,曼淑便先回去了?!甭甾o說道,榮王便點頭應(yīng)了,寧王起身相送,感謝三嫂的飯菜。
正在曼淑背身要離開之時,身后的女賊竟精神起來,怕是用了些力氣才嘰嘰歪歪大聲喊了好一串話,想是說給另邊牢房中的兩位哥哥聽的。
曼淑聽罷,頓了腳,榮王寧王也隨即迎到女賊面前,問她說的是什么,女賊只有氣無力地笑了笑,不說話。
“三嫂,她道的可是南春國的某種方言?”寧王第一反應(yīng)便是那剛要離開的側(cè)王妃,問道。
曼淑有些驚慌,恍惚地愣了一下,又轉(zhuǎn)過身,可憐兮兮地看著榮王,再回答寧王:“回寧王爺,曼淑嫁到北夏也有兩三個年頭,南春國地方的方言語曼淑本不精通,方才女賊說的只能翻譯一二?!?p> “她說什么?”榮王迎上一步,問道。
“回王爺,是罵罵咧咧不雅的粗話,”曼淑低了眸子,回避榮王的眼睛,輕聲道:“王爺不必掛心?!?p> 如此,榮王便放曼淑走了,只是望著側(cè)榮王妃的背影,那女賊似乎又把剛才那堆聽不懂的話重新念了一遍。
一旁審訊的官兵氣不過,要拿鞭子抽打,倒是榮王攔住了,以為女賊已經(jīng)死到臨頭,吐露些污言穢語也屬正常,便不做理會。
一路提心吊膽回到榮王府的曼淑,進了臥殿便自稱不適,差笑笑出去了。
方才那女賊可不是別人,而是同自己從小長到大,又一塊培訓(xùn)做間諜的曼惠!
南春曼丞相為籠絡(luò)國脈,私下里培養(yǎng)了四個女間諜,賜名為賢、惠、淑、雅,各各相貌傾城又能文能武,是天下男人夢寐以求的嬌人兒。
曼賢入宮,在小皇帝枕邊做耳目多年,當年曼丞相本打算將曼惠送與北夏曾王爺,誰知卻是一陣陰差陽錯,倒成全了曼淑與榮王爺,才使得曼惠沒有嫁人。
但曼淑嫁到北夏,私下里只與曼丞相信鴿來往,并不知曼惠淪落到這般田地,今日能在牢獄中相見,也是出乎曼淑意料。
方才離開前曼惠大膽地利用曼丞相的暗語說的話,曼淑又回憶一遍——“姐姐福薄,不如淑妹妹這樣好命,但求榮王妃曼淑能救下我這兩個哥哥,日后才能保證在王府好過!”
這話里聽外聽都是要挾,卻也不知她的兩個同伙哥哥能不能聽懂曼丞相的暗語。
間諜四姐妹素來最不怕的就是一死,曼淑知道曼惠如何想的,無非是豁上自己的性命也想保另外兩人周全。
曼淑在臥殿里走來走去,甚為焦慮,她自幼便隨另外三姐妹習(xí)武,所有的苦都是一起吃的,曼惠又大她一些,很多時候都是讓著自己的,況且她現(xiàn)在落得這個下場,保不齊也是當年她替曼惠嫁到北夏的原因。
救與不救,曼淑都甚是難定,最終實在不知怎么辦了,便拿起紙筆說明情況,又偷偷去了曼丞相安插在北夏的臥底的藥鋪,派人飛鴿傳書,將這里的情況傳告到曼丞相那里,才能安寧一些。
當日審?fù)攴溉艘咽呛芡?,榮王便隨寧王去了寧王府,兩人熬了半宿才寫好奏折和心得,次日早朝,榮王要回榮王府換朝服,寧王要睡會懶覺,至此兄弟二人才得以分開行動。
南春大盜被捕一事早就滿城皆知,候殿時不免有各路大臣上前賀喜夸贊,沒有曾王在,群臣們自然可以肆無忌憚地拍榮王馬屁,不過這一點卻是有討榮王的嫌了。
好在趕在上朝前寧王又是衣冠不整氣喘吁吁地趕來了,隨手將佩劍扔給侍衛(wèi),便迎到人堆里,見伯爵正與榮王道謝,于是迎上前接過話來侃了兩句,榮王正要說他衣冠不整,臺上的老公公便喊了上朝。
榮王便收了話,眾臣都閉了嘴,趕忙站好位置,等待上朝,寧王邪魅一笑,拍了拍老伯爵的肩:“司馬叔伯,表侄兒有一事相求,不知叔伯愿不愿意應(yīng)了表侄兒。”
“寧王爺言重,只要是王爺所求,老臣能幫定幫!”伯爵擔(dān)不起王爺一聲叔伯,連忙畏身應(yīng)道。
只見寧王邪魅地笑了,這笑可怪叫人滲得慌……
“哈哈哈,寡人昨日剛聽聞南春大盜一案有了眉目,朝前又審閱了榮王一早的上奏,南春大盜捉拿歸案,寡人可算是輕而易舉解了那南春小皇帝的難解之愁了!”
皇帝殿上喜上眉梢,高興地不能再好,只是笑得開心,無意間咳了兩咳,滿朝文武便隨著緊張起來,老公公也迎上前來,皇帝便抬了抬手:
“無妨,寡人只是高興,東有我兒聶湯與傅將軍捷報頻傳,南有曾兒繳孽臣,身邊榮兒寧兒又如此給寡人爭氣,寡人倍感欣慰?!?p> “為父皇分憂乃是兒等理應(yīng)做的?!睒s王行禮,謙虛道。
“哈哈,我兒懂事。”皇帝笑道,又喚寧王上前,問道:“你一同交付的心得寡人也詳略看了,寡人瞧得出你用心,所以該夸該賞的,也少不了你!”
寧王也行禮謝過父皇。
“只是寡人瞧見你在辦案過程中沒少提及你三嫂——榮王妃傅將軍之女,字里行間中寡人怎么讀出了你與她的欽佩?”
皇帝問道,寧王笑了笑,正要回稟皇帝,卻半路讓榮王摻了一嘴:“回父皇,抓獲南春大盜,內(nèi)人傅氏也出了主意幫了不少忙。”
此時為拍榮王與傅將軍的絕佳時機,后面的首輔大人自然也脫開人群,參道:“回皇上,榮王妃冰雪聰明,在南春大盜一案中明察秋毫出謀劃策,與榮王夫妻二人協(xié)力破案,老臣一屆首輔自愧不如,榮王榮王妃二人實在成就一段佳話??!”
“哈哈~傅將軍在外馳騁沙場,為寡人得一份安心,在內(nèi)又留一好女兒,為我兒聶榮開枝散葉,讓寡人得一份舒心,寡人甚是欣慰,倍感欣慰。”皇帝一聽首輔大人說兒子兒媳好話便更感高興了。
榮王低了低眉,不敢表現(xiàn)出一絲得意,只是他也很難想象——朝中再有贊耀他與王妃一對佳人時,他竟然不會生氣不會無奈了。
“既然榮兒你說這些事都是做兒臣應(yīng)當為父皇做的,那么寡人也便不賞你與寧兒了,但這精明能干的好兒媳,寡人不能虧待?!?p> 皇帝說罷,一個高興,賞三王妃黃金百兩,左秋進獻錦繡綢緞兩匹,又送了一個上好的檀木手爐。
榮王謝過父皇,就聽身后五弟嘟囔了一句。
又說了些旁的事,公公宣布退朝,榮王折身便留了司馬伯爵與首輔大人,說一會兒可去他府上認領(lǐng)那些被盜竊的贓物,兩位官家自然又是道喜又是道謝。
出了大殿,寧王便忍不住調(diào)侃了,“三哥好一個兒臣該做,雖然本王也不惜得黃金錦緞和手爐,可說到底三嫂拿了這么多賞,也叫你沾了這么多光!”
“她是她,本王是本王,她得了賞又與本王何干?!睒s王話雖冷,但不免心中有些得意。
“三嫂得賞還不是送到你榮王府,王妃的可不就是王爺?shù)?,三哥你這樣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心日后會后悔的~”寧王撇撇嘴,調(diào)侃道,榮王正要斥五弟呢,身后便追來一個小太監(jiān),說讓榮王爺移步后宮,湘貴妃要見。
寧王嘆了口氣,吹著口哨大搖大擺地走了,走時嘴里還哼道三哥是寶,五弟是草,三哥好命,五弟福薄~
榮王瞧著弟弟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便隨太監(jiān)去了后宮見湘貴妃。
“后日便是孫兒的滿月,”待榮王行過禮后,湘貴妃便直奔主題:“你可盡心想著些。”
“母妃說得是,兒臣昨日已破了南春大盜一案,今日回府便差人準備?!?p> “嗯~”湘貴妃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從旁邊的紅絨毯上捏起一雙虎頭小鞋,“這是本宮閑來無事時繡的,送給孫兒?!?p> “謝母妃?!睒s王行禮,接過虎鞋,又夸贊道:“孩兒記得母妃已經(jīng)許久不繡花了,今日看來,母妃還是沒有放下手藝,比左秋的繡娘手工還要精細?!?p> 榮王一夸,湘貴妃便不攏嘴地笑了,自謙說莫要嘴甜哄她開心,她也只是覺得剛好能拿得出手罷了。
“母妃的繡工以假亂真,兩個虎頭栩栩如生,只是……兒臣怎聞到一股梅花香味?”
“王爺有所不知,”一旁湘貴妃的丫鬟忍不住了,“娘娘命人采了一整棵樹的梅花,研磨搗香,浸香每一塊布料,王爺聞到的梅花香可是真正的梅花香。這虎頭鞋的每一針一線啊,都是娘娘親自動手,連鞋底邊都繡了一圈梅花邊,說既好看,穿著還不至于硌著小貝勒爺?shù)哪_?!?p> 榮王聽罷瞧了瞧鞋底邊,還真是有一圈紅梅,針腳緊密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