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我瞧著也才十二三歲?!绷謫枟餍闹幸惑@,這少年實在是太過瘦弱。
謝筠放下手里看的兵書,“最近也算長了些個子,我第一見他的時候,瘦的像根豆芽菜。”
林問楓聽到謝筠這樣說,竟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心疼這個小小少年,“他是哪家的少爺?”鐘離煜雖然瘦小,可天家人又有哪個生的丑?
雖說現(xiàn)今年歲小,可細(xì)細(xì)看來五官也是優(yōu)越的,若是再長開一些,便曉得底子是有多好。
“少爺?”謝筠別有意味地笑笑,“他可不是什么少爺,當(dāng)今圣上十三皇子就是他。只不過生母地位低微,又不受寵,偌大一個宮殿,也只住著他一個主子?!蹦侨罩?,謝筠還去專門調(diào)查了一下鐘離煜的事情。
“想不到身份竟這樣尊貴?!?p> “地位尊貴,沒有能力又有何用,且不說同他那些兄弟姐妹相爭,現(xiàn)在能不能自保都難說。你瞧他這樣瘦弱,不就是原來都吃不上飯。”謝筠冷哼一聲,“那宮里凈是些豺狼虎豹,不將他拆骨入肚就算好的?!?p> “我沒想到一個皇子過得竟是這種日子,這連我都比他過得悠閑?!绷謫枟餍念^浮起一股淡淡的心疼,他心疼這個少年,雖說他一路走來也經(jīng)歷了諸多打擊,可自己年幼時也算過了一段圓滿的生活。
天家人向來涼薄,若沒有自己的價值,不會有人注意到你。哪怕是凄慘地死在自己殿中,恐怕也不會有人心疼。
謝筠瞧著林問楓因著少年的事揪心,忽地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心里也愉悅起來。自己近來真是被煩得不勝其擾,少年仿佛就是認(rèn)準(zhǔn)了自己,成日有事沒事便往燕王府來,“我瞧著你那里也沒什么人去,就教他有事便找你去?!?p> 林問楓點點頭,起碼少年日常生活上自己還是能幫上忙的。
此事便就此一錘定音,少年也是從這開始與自己有了交集,瞧著身側(cè)熟睡的少年,林問楓唇角微微翹起,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快要和自己一般高了,身子骨也壯實得很。
隔壁也再沒那些雜亂的聲音,林問楓不知不覺間也闔上了眸子。
身側(cè)的少年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出神地盯著他。
如果說謝筠是將自己從深淵中拉出之人,那林問楓就是他的救贖,是他世界里的光,潤物細(xì)無聲地照亮了自己的前路。
初見,是在燕王府。
一身月白衣衫,身上還背著個陳舊的藥箱,背帶都被磨出毛邊。瞧著年紀(jì)也不大,五官清秀,生得比姑娘家還要單薄。
他說,謝筠有些兇,叫自己別在意。
是個溫柔的人。
興許是第一次遇見這般和善的同自己說話的人,自己竟然沒骨氣地落荒而逃,現(xiàn)在想來只覺得沒出息。
后來,只要自己去尋他,都會做滿一桌子的飯菜,自己最愛吃的,也是他最擅長的。
尤其是松鼠鱖魚,聽他說,那是金陵的招牌菜。
他的家鄉(xiāng)便是金陵,現(xiàn)在自己能同他一道去他的家鄉(xiāng),足矣。
清脆的鈴鐺聲回蕩在街邊,徐徐的春風(fēng)吹來,路邊的小販早就擺好貨物吆喝叫賣。與京都城不同的是,這里并無喧嚷,靠近水鄉(xiāng),連帶著生活也如水一般。
“祖母,咱們這就出發(fā)罷?!鄙倥o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敲響老夫人住的客房。
屋里頭,青黛正伺候著老夫用飯,“淮兒倒是起得早,今日都能過來催祖母快些?!?p> 顧淮葉瞧著正調(diào)侃自己的老婦人,面上一紅,嗔道:“祖母怎地還取笑淮兒?!?p> 一旁的木槿笑起來,“咱們頂多再行上兩日,就該換成水路,奴婢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出遠(yuǎn)門。”
木槿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士,打小就被買進顧府,如今已經(jīng)跟了老夫人將近三十個年頭。性子又好,手腳利落,老夫人用著也順心得很,是以現(xiàn)在老夫人身邊一直沒再添過旁人,這次回金陵,也只帶了木槿一人。
“淮兒可坐過船?”老夫人笑瞇瞇地瞅著少女。
“若是望江樓后頭那種游船,淮兒可坐過不止一次?!鳖櫥慈~俏皮地眨眨眼睛,沖著老夫人笑道。
“古靈精怪的,祖母說的可不是這種游船。咱們之后要坐的船,可比那游船大上許多,還要在上邊過夜。若是遇著風(fēng)浪,興許還會行得慢些?!?p> 半晌,一行人從客棧中出來,馬車早就停在路邊準(zhǔn)備出發(fā)。
這會兒人還不多,馬車也好出街,趁著天兒早,也能多行些路程。
“祖母,您慢著些。”顧淮葉扶著老夫人上了馬車。
木槿合上車簾,“姑娘,您也趕緊上車去罷,咱們這就出發(fā)?!?p> 顧淮葉登上后邊的那輛馬車,青黛跟在后邊,懷里還揣了個紙包。
“姑娘您瞧,奴婢今兒個起得早,就瞅見那邊鋪子有賣栗子糕的,多買了些,給大家都分上一份,趕路的時候也能有趣些?!鼻圜煅λ频恼归_油紙包,里頭方方正正碼著好些栗子糕,正散著甜香甜香的氣味。
“你呀,怎么跟若若學(xué)的凈愛吃這些糕點?!鳖櫥慈~笑著捻起一塊栗子糕,白嫩松軟,嘗著倒是比京都城要甜一些,不過味道還是不錯的。
一路行一路走,第二日晌午便到了距離最近的碼頭,灣里停靠著三艘大船,全是往金陵那邊兒去的。
顧淮葉一行到時,船上已經(jīng)有不少人,再過一個時辰差不多就要行船。這船不單單是運客,還會運上一些貨物,這會兒正有人往上搬運貨物。
船家見著顧淮葉等人,人數(shù)不少,中間這兩位主子穿戴不菲,瞧著是京中來的,面上便堆起笑容來,“您們也是要去金陵罷,小老這船上寬敞得很,下頭的房間一個個的也是舒服得緊?!?p> “姑娘也是去金陵?真是好巧?!笔俏挥皖^粉面的公子哥,身后跟著四個小廝,個個身強力壯。
木槿上前擋在顧淮葉前頭,“我家姑娘不喜與外人講話,還望公子見諒?!?p> 那人啪地一聲合上手中折扇,天氣尚且不算暖和,卻手持一把紙折扇,上頭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句詩詞,一瞧便是肚里沒幾滴墨水,卻偏要充當(dāng)風(fēng)雅之人。
“我本公子是在同這位姑娘說話,你突然插嘴,可真是無禮至極!”
被人反咬一口,木槿氣道:“分明就是登徒子,浪蕩之徒,在這里裝什么文雅人,好不知羞!”
男子被說得面皮漲紅,聲音陡然升高,滿目不屑:“你可知我是誰,問問這周圍人,哪個沒聽過金陵王家,哪個不識得我王意鍺!”
王家?
顧淮葉聽著有些耳熟,這不就是林問楓說過的王家么,真是湊巧。她湊到老夫人身側(cè)耳語幾句,老夫人點點頭,眼角帶著笑意,自己這孫女凈能想出這些個古怪法子,也不知是隨了誰。
且說那王意鍺見著木槿后頭的少女,眼前一亮,“今日一見姑娘容貌,實在教小生不能相忘?!?p> 少女外頭罩了件朱紅色軟銀斗篷,鬢間是支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正笑吟吟地看著王意鍺,“公子過獎,原來是金陵王家的少爺,小女子早有耳聞?!?p> 王意鍺一聽這話,內(nèi)心竊喜,這小娘子是對自己有意罷,不然怎會沖自己笑得這般和煦,“姑娘是哪家的女兒,若是父親認(rèn)得家父,定然會提攜一二?!?p> 顧淮葉柔柔地應(yīng)著,“家父只是一介文人,幸得家境尚可,故也生活無憂。至于提攜之類,便不勞煩公子,家父不求加官進爵。”主要也是官職沒法兒再進一步,顧徽早就做到文臣之首,自然無需加官進爵。
一旁老夫人聽著聽著嘴角便忍不住上揚,木槿同青黛對視一眼,也吃吃笑了起來,后頭的蘭知半夏自然也是笑意盈盈。
王意鍺見著這好幾位嬌俏女子,只覺自己今日格外瀟灑,手里折扇更是搖得快些,“等姑娘到了金陵,可一定要來我王家瞧瞧,小生定然會好好招待?!?p> “那就勞煩公子了,改日我同祖母定要去拜訪,公子到時可不要推脫就是?!?p> “自然不會,姑娘先上船罷,待會兒天色暗下來也不好收拾行李?!蓖跻怄N心滿意足,他看得出這少女對自己也是甚有好感,金陵不似京都城那樣大,起碼在金陵王家也算權(quán)勢滔天,就算這小女子最后不認(rèn)賬,他也能把她找出來。
顧府侍衛(wèi)將馬車?yán)男欣罾涞匕嵘洗?,方才那船家也忙前忙后,一直招呼著?p> 瞧著王意鍺那一行人走得遠(yuǎn)了,船家走過來,滿臉歉意:“小老實在對不住各位,那王家在金陵實在是惹不起的存在,小老也是沒有法子,倒教姑娘為難。若是回金陵沒有必要,還是盡量躲著他罷!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女子好些個都被王家人糟踐,光是那王家老爺,就娶了二十房小妾!”
顧淮葉聽到這話,愕然道:“這......未免教人難以置信。”
那船家嘆了口氣,又壓低聲音:“不僅是這樣,據(jù)說那王家老爺還是男女通吃,府里頭凈是些美貌男子!”
顧淮葉皺眉,一旁的老夫人也是面色不虞,這王家也未免太猖狂了些。
南郭友桃
滴~開啟金陵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