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是個長相恬靜的小姑娘。
穿著一襲素雅的民國襖裙，扎了兩個麻花辮，正睜著秋水般澈透的雙眼看著我。
“你也是來問未來結(jié)果的嗎？”我問道。
她搖搖頭，攏了下裙子，在我旁邊坐下，“我只是覺得你的側(cè)臉很像我的表哥?！?p> “你年齡這么小，跑到下訣山做什么？”我感到疑惑不解。
她有些不開心地辯解：“我年齡不小了，我虛歲十八了，都當(dāng)媽媽了?！?p> 我一驚，大概明白她是建國以前就進(jìn)了下訣山，可還是好奇地問道：“那你來下訣山圖了什么，你不管孩子了嗎？”
她低了頭，“他出生時就是死胎，我是為了救他才來的。你是不是也要問我干嘛不再生一個？你們糊里糊涂，我生了死胎，大家都覺得晦氣，老爺見都不想見我了，我怎么生呀？”
她喃喃說著，我看著她白凈純潔的臉龐，心里有堵滯異樣。
來到下訣山的每個人背后都有故事，只是她的年紀(jì)尚小，從她嘴里說出這些話，我聽了便格外難受。
“喲，瑤瑤，和咱們同哥聊天吶？咋哭喪著一張臉呢，是不是同哥惹你了？”
剛才有過一面之緣的小胖走了過來，“不氣啊，我?guī)湍銏蟪鸢?。?p> 說罷，他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在女孩還沒抬頭前，沖我擠了擠眼睛。
女孩聽見響聲連忙看向小胖，搖搖頭解釋道：“和哥哥沒有關(guān)系，我就是想起以前的親人了。”
“哎呀，他們都是壞人，不想他們?！?p> 他一邊安撫著女孩，一邊在我身旁坐了下來，“同哥聽了葉瑤妹妹的故事，可不能白聽啊，咱們也要聽同哥講故事，你說是不是？”
小胖對葉瑤挑了下眉。
葉瑤便哧哧笑了出來，“是?！?p> “那說說唄，你為什么進(jìn)來？”小胖看向我。
我頓了頓，答他：“我來找我的妻子，她五年前來了這，再沒回去。”
“那你老婆為啥來這??？”
“因為我得了病，治不好的病，她為了讓我活下去?！?p> 有幾人離我們很近，大概一直能聽到我們的對話，其中一人驚奇地問：“所以你還活著......是你老婆的愿望實現(xiàn)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響，周圍的人拉拉扯扯都湊了過來。
我感覺自己像博物館的館藏一樣被人盯著，渾身不自在。
我答說：“我不知道...但她消失了，我的病也好了。”
“喲，這都消失五年了才來找啊，之前死哪去了？”一個婦女怪聲怪氣說道。
“我之前來過一次，但沒進(jìn)來，我還有老媽要照顧，她過世了，我就來了?！?p> 我話音剛落，就有人伸手摸我。
嘴里還說著：“呀，所以你是下訣山愿望實現(xiàn)的產(chǎn)物啊?！?p> 我把這人的手甩開，小胖看出我有些生氣，忙揮揮手，“行了啊，咱同哥是塊寶，哪能隨便摸呀，都散了散了?！?p> 那些人走時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時不時看看我，仿佛我的存在給了他們希望。
“瑤瑤，咱倆以后就跟著同哥混了哈，下訣山救了同哥的命，肯定對著咱同哥下不了狠手，跟著他更安全?！毙∨忠徽f話，葉瑤就捂著嘴笑，還應(yīng)和他點著頭。
“說了半天，你叫什么名字？”我問道。
小胖反應(yīng)過來，干脆伸出手，“我叫姜毅偉?！?p> 我一愣，思索該怎么稱呼他，隨后聯(lián)想到他給我起的稱呼，腦子一抽，“那我以后喚你偉...”
我險些沒停住，還是小胖瞪大眼睛急忙拍了我一下。
他瞥了眼瑤瑤，朝她的方向輕抬下下巴，“這還有小孩子呢，別亂叫啊?！?p> “我不是小孩子了呀......”葉瑤正要說什么，這時有人路過，她就止了住。
我一抬頭。
發(fā)現(xiàn)路過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把我推在墻上的王昊仁。
他從我面前走過時，狠狠瞪了我一眼。
等他走遠(yuǎn)了，我便問道：“那個王昊仁是什么人？
小胖回答我說：“他啊，就是個社會混混，聽說外面欠了一屁股債，討債的人都給他關(guān)狗籠子里了，他是逃出來的，一點尊嚴(yán)都沒有了，最后來了下訣山，拿命搏一搏他的發(fā)財夢唄?！?p> “國家掃黑除惡抓得那么厲害，他這么愛惹事，身上肯定背著案子吧，還能幸免？”我看著遠(yuǎn)處王昊仁的背影說道。
小胖理解的重點和我不在一處，他反而一愣，“掃黑除惡？你哪年進(jìn)山的？”
“2019年啊?！?p> 葉瑤激動起來，晃了晃小胖的手臂說道：“姜哥，傅教授是不是說過，最后進(jìn)山的人對我們很重要？”
我沒明白葉瑤的意思。
小胖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變得嚴(yán)肅起來，“嗯，他是現(xiàn)在所有人里進(jìn)來時間最晚的?！?p> “你的意思是，沒有2019年以后進(jìn)山的人？”
小胖點點頭，“對?！?p> 他似乎說過我和他是同一個年代的人，我于是問道：“你是哪一年進(jìn)山的？”
“2016年，我們這撥人是事先經(jīng)人介紹，結(jié)伴來的，王昊仁也是其中一員?！?p> 比我早了三年...
我一邊想著，又問道：“你們在這里面待了多少天？”
“天？在這下訣山里，哪來的時間觀念？”小胖的語氣又變回了先前那樣，他似乎很吃驚，拍了下我，“不是吧，同哥，你沒發(fā)現(xiàn)自己進(jìn)來之后不渴不餓不尿急？”
我瞬間反應(yīng)過來，難怪我之前總覺得很多地方不對勁。
瑤瑤怕我不理解，還提示我：“在這里，時間就像凝固了一樣，每一層裂縫外的天都是不變的?！?p> 我的疑惑還沒有完全得到解答，有人找了過來，“姜哥，你那副狼人殺的牌借一下唄?！?p> “你還帶了狼人殺的牌？”我不敢置信地問。
小胖嘿嘿一笑，“進(jìn)山前忘記把包掏干凈了，也沒想到在這能派上用場?！?p> 小胖從隨身的包里掏出牌。
那人一邊接過，一邊說道：“對了，傅教授在找下回的人選了，但沒人愿意去，大家都害怕?！?p> “傅教授現(xiàn)在在哪？”我問道。
那人愣了下，似乎沒想到我會跟他說話，他指了指上面，說道：“泉水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