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離間計
是夜,之境劇場的后巷。
“現(xiàn)在可以找人拿著陳耀世的芯片,去跟白麒做生意了。”白辰語氣很淡,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并不意外。
陳耀世有一支黑客團隊,這些年用盡手段到處竊取別人的技術成果,轉而將這些技術賣給國內(nèi)外買家。
三個月前的那晚,金識拷取了所有買家資料,而被白辰順手拿走的這張芯片里,記錄的就是以陳耀世為首,整個賣家集團的往來信息。其中有包括白啟華在內(nèi)的多個政商界大佬,他們各司其職,有洗錢的,有聯(lián)絡買家的,有管理交易的,白啟華則負責利用手上的進出口資源,替買賣雙方打通交易渠道。
金識有些不確定:“芯片的事,白麒如果已經(jīng)知道了,這生意恐怕就做不成了?!?p> 白辰說:“那些名單信息里,只有白啟華的名字,從名目上看,應該全是他一個人的暗箱操作。白啟華這個老奸巨猾的家伙,對誰都不會信任,做事總是留后手,連自己的兒子也提防著?!?p> “我相信,他并沒有告訴他兒子關于芯片的事。同樣,白麒也并不知道他老子一直背著他,與陳耀世狼狽為奸,偷偷儲備著財產(chǎn)。”
金識問:“你這是打算使一出離間計?”接著搖搖頭嘆道,“整個白家加起來也玩不過你?!?p> 白辰嗓音冷淡:“這次本來只想收拾陳耀世,白家既然自己送上門來,就順手送點伴手禮。白家,以后再慢慢跟他們玩,不急?!?p> 又詳細交代了一些事,金識一一記下。
白辰看了看時間:“你先走吧?!?p> 金識環(huán)視四周一圈,充滿疑惑:“你不走嗎?”這么個破爛的小巷子,他呆著干嘛?
他睨他一眼:“關你什么事?!?p> ……
紀蘭清剛從劇場出來,收到一條微信:“停車場?!?p> 果然白辰在那里等她,見她走來,朗聲說:“正好路過,送你回去?!?p> 她揶揄道:“怎么,又來這附近揍人嗎?”
“當然不是。”
他見她穿得單薄,時下已入冬,她身上只有毛衣。臉色有些沉,問:“你不冷嗎?”
“剛跳完舞,不是很冷。”
白辰不由分說脫下外套:“穿我的?!?p> “我不冷。”
絲毫不理會她的拒絕,他直接用衣服將她裹起來,紀蘭清沒辦法,手只好伸進袖子里。
他為她把拉鏈拉到最頂端,又理了理衣領,確認她脖頸處不會透風進去,才替她戴上頭盔。
紀蘭清坐在白辰身后,外套里還有他的體溫,透過毛衣傳來,暖融融的。鼻間能聞到幾分清冽的氣息,他的衣服上似乎都是這個味道,淺淺的,潔凈的,讓人安寧。
白辰身上只剩下一件衛(wèi)衣,她輕輕抓著他衣服兩側,隔著柔軟的布料,手時不時都能碰到他的腰。
“你冷嗎?”她問。
他慢慢悠悠回答:“冷啊,紀蘭清,你有沒有良心,你不會貼近一點幫我擋擋風嗎?”說出來的話全是輕薄。
這人,永遠不知道他下一句能說出什么來,紀蘭清沒再理他。
到了琉璃巷口,他停了車,送她進去。
走到樓下,她想了想說:“我聽我們劇場的后勤總務說,白麒今天沒有來,但是他又送花來了。”
“我知道。”
“之前那些藍玫瑰也是他送的。”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查過?!?p> 他靜靜地望著她,許久,沉聲說:“別理他,他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呢?”她抬起頭,很認真。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不會傷害你。”同樣認真。
她不再說話了。
白辰似乎輕輕笑了一下:“怎么不問為什么?”
她臉轉向一邊,說:“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不用問?!?p> “紀蘭清?!?p> 她看著他。
“以后我晚上要是沒事,就來接你?!?p> “行吧?!彼f,“正好可以做課題,省得另外找時間?!?p> 白辰不禁失笑:“你合計我倒是一整套?!?p> 她不置可否,把衣服脫下來還他:“回去了?!?p> 轉身上樓。
白辰穿上外套,忽然聞到一陣清香,墨色的眸里融進了重重疊疊的笑意。
……
三天后,白麒的郵箱收到一封加密郵件,同時,手機收到?jīng)]有號碼的短信,一串字符,另附幾個字:“白啟華的秘密?!?p> 他忖度良久,在郵件密碼欄輸入那串字符,打開了。
郵件里只有一個文件,點進去,是一篇資金來往的明細記錄。白麒瞬間就看懂了,這些暗地里的操作手法他很熟悉,而這些明細的進與出全都指向了一個人,他父親白啟華。
十秒鐘以后,文檔自動關閉,然后就再也點不進去了。
靠回椅背,白麒面色一直陰著,陷入了沉思。
又進來一條短信:“有沒有興趣知道白啟華這些年做的事?”
他瞇起的眼角,生生抽動了一下。
雖然白麒一早就明白,以他父親的行事作風,必定對他留著一手,但在查看到那冰山一角的瞬間,他胸中燃起的怒火仍舊以不可控制的速度升騰起來,幾乎要燎穿了他。
十秒鐘的時間,足夠他領略到自己親生父親手段的陰狠。
白啟華動用的那些貿(mào)易通道,全在白麒的管轄范圍內(nèi),他完全被自己的父親利用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用的是他的資源,錢卻全部流進了白啟華的口袋。最關鍵之處在于,要不聲不響地做到這一切,白麒身邊不知被白啟華安插了多少眼線。
所以他有興趣知道嗎?當然。
可是這么大一樁事情找上他,一定對他有所求,而對方的需求也必然不會簡單。這里面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手機響了,他只猶豫了兩秒,接起來。
“你有12個小時的時間考慮,今天零點之前交易,零點過后,這件事你就再也沒機會知道了?!蹦吧哪腥寺曇簦苯亓水?。
白麒也不廢話:“你要的是什么?”
“很簡單,我要你將這里面涉及到的所有國內(nèi)外貿(mào)易通道全部斬斷?!?p> “為什么?”
“這些通道一旦斬斷,交易就無法進行。我要對付的人不是你,也不是白啟華,而是這些交易背后真正的主使者。如果能跟你達成合作,我還會附贈你一個大禮,讓你看到整個賣家集團的全貌?!?p> 白麒沉思不語。
這些貿(mào)易通道當初是由白麒的曾祖父那一代人,拼著姓名建立起來的,可以說是白家的半壁江山,白家正是靠著這些強大的資源,產(chǎn)業(yè)越做越大,在進出口行業(yè)擁有了幾乎壟斷的地位。雖然白家手握的貿(mào)易通道很多,但這幾條線路尤為關鍵,牽一發(fā)動全身,一旦斷了,損失會很嚴重,并且想要重新建立起來,會更加困難。
對方繼續(xù)說:“過不了多久,這件事就會被曝光,屆時這些通道將全部淪陷。反正遲早也會廢掉,與其替別人背鍋,不如你及早斬斷,可以保你從這件事里全身而退?!?p> “白麒,你應該很清楚,你老子可不會管你死活,我這是在救你?!?p> “我怎么聯(lián)系你?”白麒問。
“你無法聯(lián)系我,今天晚上11點我準時打給你?!?p> 電話掛斷了。
白麒腦海中迅速地做著抉擇,整張臉陰霾密布,說不出的晦暗。
兩小時后,他去了白啟華辦公室。
這是一間沒有任何多余裝飾的,極其簡潔的辦公室,以灰色和褐色為基調(diào),視線所到之處都是光潔的平面和線條,一顆螺絲釘都藏不住。連辦公桌上也只有一臺電腦,桌面一毫不染,什么雜物都沒有擺放。
辦公桌后,白啟華正埋頭看文件,他臉型瘦削,頰邊兩道深陷的紋路,頭發(fā)銀灰相間,每一根都梳得整齊光亮。
“董事長?!卑作枵驹陂T口。
白啟華未抬頭,沉聲喚:“進來?!?p> 白麒緩步走過去,站著,許久都不說一句話,安靜等候。
“坐。”
將椅子移到斜側,他正襟危坐,身上的西裝紋絲不亂。
又過了很久,白啟華開口:“什么事?”聲音略微嘶啞,但力道十足,他從始至終低頭處理文件。
“爸,”白麒的肩挺了挺,“俄羅斯那條線上,負責海關的團隊,我想更換幾個人?!?p> 白啟華手頓住,抬起眼皮,瞥過來。
那雙眼睛里的警醒和冷血,仿似深林里最兇險的獨狼,在暗處窺伺闖入者時的樣子。
短短一秒,他又垂下眼去,繼續(xù)瀏覽桌上的紙頁,吐出兩個字:“不行?!?p> 白麒并不意外,只道:“我有我的理由,團隊里有好幾個人年紀已經(jīng)大了,很快就該從第一線退下來,是時候培養(yǎng)一些新人……”
“不行?!比欢讍⑷A并沒有興趣聽,直接打斷他。
“您能否給我一個理由?”他問。
白啟華臉色蕭索,眼睛陰沉地瞇起,注視他:“我做任何決策,什么時候需要跟你匯報了?”
在父親的強勢之下,白麒有史以來第一次忤逆了他的意思:“爸,如果我堅持呢?”
白啟華不露聲色,語氣平平,說:“那我就換掉你?!?p> 白麒倏地起身,頭低垂,聲音焦炙道:“爸,是我太放肆了,我知錯了!”
視線重新落在紙張上,白啟華厲聲喝斥:“出去?!?p> 走出辦公室,白麒眼中掠過一絲冷笑。
這些年他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以為父親開始慢慢放權給自己,沒想到,到底是大意了。
他去白啟華辦公室之前,花了整整兩個小時排查了一遍全公司的高級主管,才發(fā)現(xiàn),在真正的核心關節(jié)點上,全都是白啟華的親信,不管自己在集團里處于再高的位置,所有人始終以白啟華馬首是瞻。
剛剛他只是試探了一下,就觸到了白啟華的底線,連一條線上的人都不準他碰。
原來白啟華從來就沒有想要放權給他,他手握的一切,只是一個被架空了的可笑的假象,大概他在全公司上下,都被當作一個笑話來看待。
而這幾年里,白啟華私底下將黑色產(chǎn)業(yè)做得風生水起,自己不僅一無所知,還像個傻瓜一樣幫著他數(shù)錢,這讓白麒覺得無比屈辱。
嘴角的笑意越發(fā)陰郁,從今天起,他該為自己籌謀了。
晚上11點,電話準時響起。
“考慮好了嗎?”
“告訴我交易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