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新年
“哎?!币宦晣@息。
紀蘭清正在自習室里復習,一只手伸過來按在她書上,抬眼,望著陶冉冉:“干嘛?”
陶冉冉憂愁地說:“我今年不能去你家過新年了?!?p> 這些年,陶冉冉的父母常常忙得過年都顧不上她,不過也正合她的意,她可以去紀蘭清家玩,一起吃飯,一起守歲,反而覺得愉快。
“怎么了?”紀蘭清問。
“我爸媽要我和他們?nèi)ビ?,我申請的學校應該問題不大,我爸媽趁著出差,說帶上我一起去那邊熟悉一下?!?p> 紀蘭清笑說:“這不挺好嗎,你爸媽是想多些時間跟你相處。等你回來了,再來我家玩?!?p> 她依然沮喪:“那你今天可以和我去逛街嗎?我要元旦節(jié)過后才回來,我會想你的?!?p> “好吧?!奔o蘭清合上書,爽快答應了。
年底,大街小巷一片熱鬧的氛圍。
市中心步行街上,陶冉冉拿著個甜筒冰淇淋,正吃得帶勁,突然輕呼了一聲:“小白臉!”
紀蘭清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街對面一家名表店里,金識正在跟店員交談。她說:“你怎么叫人家小白臉?”
“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嗎,”陶冉冉神秘兮兮道,“我見到他跟陳耀世的女兒坐一起吃飯,陳耀世是他老板,他跟老板女兒走那么近是幾個意思?!?p> “冉冉,你誤會了,金先生早就跟耀世集團沒關系了?!?p> 陶冉冉狐疑:“你怎么知道?”
她敷衍:“反正我知道?!?p> 陶冉冉這個人是不接受糊弄的,拉住她:“你最近一定有什么事瞞著我,弘秋也是,話里有話,快給我交代清楚!”
店員告訴金識,他的表暫時沒辦法修,因為需要更換的零件早已停產(chǎn),資源稀缺,要向法國總公司申請調(diào)貨,等到貨了再通知他。
謝過店員,金識把表盒裝進外套兜里,剛走到門口,只感覺衣服上有一陣極輕微的摩擦,他一摸口袋,空了,轉(zhuǎn)身一把扣住那人,厲聲道:“還來!”
對方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女生,不慌不忙,說:“你干什么?非禮嗎?”
金識放開她,沉著臉:“你偷了我的表,拿出來?!?p> 女生攤開雙手:“看清楚,什么都沒有?!?p> “行,”金識轉(zhuǎn)向店員,“調(diào)監(jiān)控?!?p> 店員趕忙道歉:“不好意思金先生,今天不知道系統(tǒng)出了什么故障,監(jiān)控黑屏了?!?p> 金識盯著面前的女生,目光冷然:“你藏哪兒了,拿出來?!?p> 她笑了:“你來搜啊,你敢碰我一下,我就告你非禮。”
金識臉色鐵青,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只聽一旁響起清脆的話音:“再多等一會兒,她指不定還能出什么幺蛾子?!?p> 同時,一只手伸過來抓住女生的衣襟。
女生死死揪住衣服,瞪過去:“放開!”
陶冉冉剛才親眼瞧見她摸了金識的包,眉毛一挑:“他不敢碰你,我敢?!毕乱幻肼郎惤?,盯著女生越來越慌張的眼睛,陰森道,“麻煩你,一定要告我非禮?!?p> 另一只手塞了支甜筒到金識手里:“給我拿好?!?p> 下一秒,陶冉冉一把拉開女生的衣服,從大大的內(nèi)包里掏出一個精美的漆雕表盒,順便還發(fā)現(xiàn)了一堆口紅、首飾……
“行了,這么多人證,報警吧?!碧杖饺綄Φ陠T說。
金識走上前,嚴肅又誠懇地道:“陶小姐,多謝你的幫忙,請問我應該怎么感謝你?”
陶冉冉把表盒交還他:“算了,舉手之勞。”說完從他手里拿回甜筒,毫不在意地挽著紀蘭清走了。
……
轉(zhuǎn)眼,年關已至。
一年中的最后一天,紀蘭清和媽媽有說有笑做了幾個菜,慢慢地吃了晚飯。最近好像常有這樣的時間,可以放慢速度,過著平淡而安寧的日子。
晚上母女倆一起偎在沙發(fā)里,烤著暖爐,看了會兒電視,然后早早洗漱,紀蘭清回了自己的房間。
“清清,早點睡?!奔o疏在門外說。
紀蘭清坐在床上看書,答:“知道了,快去休息吧?!比缓舐犚娡饷婕o疏鎖好陽臺門,關了燈,進房間去了。
夜晚總是安靜,書也看得快。期末考試對于紀蘭清來說不是難事,只需要在短時間內(nèi)把書本上的東西過一遍就行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白辰的微信:“在做什么?”
紀蘭清:“看書?!?p> 白辰:“想不想去看煙花?我來接你?!?p> 南市保持著一個傳統(tǒng),每年跨年夜的零點,在市中心和東南西北四個角會同時燃放煙花,以慶祝新年的到來。
紀蘭清思緒萬千,好多年沒有看過新年煙花了,恍神很久,她回復:“好?!?p> 白辰:“出來吧,我在你家樓下?!?p> 她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慌慌忙忙換了衣服,站在房間中央,一時間腦子有些發(fā)懵。
想了想,推開窗戶。
果然,白辰站在窗下,看不清,可他應該是對她笑了。
紀蘭清關了燈,拿上鑰匙,輕手輕腳出了門。
坐在車上,白辰問:“你就這么出來,你媽媽沒問你?”
“我媽媽已經(jīng)休息了。”
白辰看著她笑得不懷好意:“我以為像你這樣嚴于律己的好學生,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的?!?p> 紀蘭清不高興了:“你這么多廢話,那要不然我回去了?!?p> “嘖,怎么說翻臉就翻臉?!卑壮嚼∷?,“想去哪兒看煙花?帶你去江邊?”
她搖頭,說:“你帶我走過你最喜歡的南北大橋,這次我?guī)闳タ纯次易钕矚g的地方,那里可以看到最美的煙花?!?p> “沒問題,什么地方?”
“念卿山,山頂。”
南市三面多見丘陵地勢,唯獨北邊只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山頂風景秀美,但是政府一直沒有撥款開發(fā),環(huán)山的道路狹窄而崎嶇,很少有車上來,平時偶爾只有一些徒步爬山的人會來走走。
白辰穩(wěn)穩(wěn)地將車開上去,山頂是一片極寬闊的平地。
剛停下,紀蘭清就迫不及待跳下車,跑到山邊的欄桿旁,指著山下星云密布的燈火,說:“你看,這里能看到整個南市?!?p> 白辰走過來,果然,城市盡收眼底。他問:“你怎么知道這兒?”
她眼里映著溫潤的暖意,微光浮浮沉沉,說:“小時候,我爸爸常帶我來爬山,每年的跨年夜,還會帶我來看煙花?!?p> “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來過了,以前那邊還有個亭子,”伸手指給他看,“現(xiàn)在沒了。”
“我對這座山很有感情?!彼f,“你知道嗎,古時候有一位將軍,他與結發(fā)妻子在戰(zhàn)亂中失散了,后來將軍辭了官,滿天下尋找他的妻子,可惜沒有找到,最后他歸隱在這座山里,因為思念愛人,他給這座山取名為‘念卿山’。這是我爸爸告訴我的?!?p> 白辰說:“念卿山,我知道,但今天第一次來?!?p> 紀蘭清笑道:“終于也有你沒來過的地方?!?p> 白辰去車上找了一條毛毯,搭在圍欄上,兩人倚著欄桿說話。
“你以往新年都是怎么過的?”她問。
“能怎么過,沒事的話就練練拳?!?p> “一個人?”
“對。”
紀蘭清趴著,遙遙望著山下萬家燈火:“你為什么喜歡打拳?”
白辰背靠圍欄,側著頭看她:“因為拳場很簡單,只有輸贏,我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去贏。”
他嘴角勾起一抹俊朗傲岸的笑,望進她的眼睛:“我總能贏?!?p> 她懷疑:“我不信你沒輸過。”
沉默良久,說:“輸過,我滿17歲那天,打人生中第一場拳賽,輸?shù)煤軕K,直接倒在拳臺上,只記得當時眼前一地血。等我醒過來,已經(jīng)在醫(yī)院里昏迷了三天?!彼ひ羝降寐牪怀鋈魏吻榫w。
“20歲以后,我再也沒輸過?!鄙袂椴粡拖惹暗馁瓢?,蒙上了一層淡漠。
忽然,紀蘭清覺得心里有一處空落落的。
她想,17歲生日當天,卻在打拳,當時應該沒人管他吧,或者說,是不是根本沒有人在乎他?那他躺在醫(yī)院的時候,也是自己一個人嗎?
思緒飄散了去,等她回過神來,白辰目光明明暗暗投在她臉上。
紀蘭清轉(zhuǎn)身面對他,問:“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跳舞嗎?”
他認真作答:“因為,跳舞也是一件簡單的事。”
霎時,她眼睛亮起來,像一潭倒影著夜空的湖水,透澈清澄,隱綽星芒。
她朝他嫣然一笑,眼角都是溫婉。
“對,特別簡單,甚至連輸贏都沒有。跳舞的時候可以放下一切,沒有煩惱,沒有害怕,只有自己?!?p> 她第一次對他笑得這樣毫無保留,臉上有淺淺的梨渦,無瑕得不染世故,讓周遭一切事物都暗淡了下去。連同月光也對她充滿溫情,清輝撫上她如黛的眉,明靜的雙眼,秀氣的鼻子,還有此刻笑著的嬌俏的嘴唇。
白辰眼底變得深沉,無邊似海,深淵之下有暗流在翻涌。
他雙手撐著欄桿,把紀蘭清圈在身前,更深地望進她的眼睛。清冽的氣息籠罩了整片夜色,那是強勢又撩人的,只屬于他的氣息。
紀蘭清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包圍怔住,她抬頭,看到他英挺的鼻梁,被月光勾勒出一道漂亮的線條。
夜風動人,一縷長發(fā)被風挑起,有幾絲掃過白辰的下巴,又涼又癢,讓他心神不寧,呼吸間傳來似有若無的幽香,他眸光一黯,伏低。
四周靜得可以聽到他讓人心窒的呼吸聲,紀蘭清被攪得心下一陣慌亂,驀地推開他。
白辰高大的身軀只被推離幾寸,沒動半步,他緩緩站直,眼里有復雜的神色。
她低著頭,長發(fā)的影子遮住了臉,看不到表情,卻能聽到她努力克制著的不穩(wěn)的氣息。
白辰斂下眼底情緒,淡淡笑了笑:“紀蘭清,你對待我的態(tài)度好像我是個流氓?!?p> 再抬頭,她已然平靜,輕聲說:“你可不就是流氓嗎,白老師。”
嘭——
零點零分零秒,城市上空綻開絢爛的煙花,漸次升騰,團團散放。
紀蘭清轉(zhuǎn)過身去雙手趴在欄桿上,焰火的光彩在她臉上盛開,她說:“在這里看煙花,是不是很美?”
“紀蘭清?!?p> “嗯?”她回頭。
白辰臉上是溫和的笑意,無比真誠,他說:“新年快樂?!?p> 她笑了:“新年快樂,白辰?!?p> 又問:“你剛剛許愿了嗎?”
他想了想:“現(xiàn)在可以許一個,你聽嗎?”
“可以說出來嗎?”
“嗯,”他答,“這個愿望要跟你許才管用?!?p> “什么愿望?”
他望著她:“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這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