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老爺和隨從走到劉府大門時,劉府紅色的大門緊閉著。從大門外能看出,這劉府比起往日,以黯淡無光。也許是,好長時間沒有擦洗過了,在太陽的照耀下,可以看出,門上面有一層灰塵,從這就可以看出劉府的衰敗。在大門的內(nèi)側(cè),頂部左右各有一只蜘蛛正忙著結(jié)網(wǎng),還有幾根蜘蛛線掉在當門口,往日的灰塵粘貼在上面,顯得蜘蛛絲很粗,也很顯眼。也許這扇門,好長時間都沒有人進去過,可能也沒人出來過,顯得特別冷清。在劉府大門兩側(cè)的兩只耳朵上,還掛著紅色燈籠,這是那天劉貪財霸占巧兒時,掛上去的。這么長時間了,劉貪財沒說要取下來,家里傭人們也懶得取,還就象征性地掛在那里。這都一個多月過去了,紅色燈籠讓風吹日曬雨淋,現(xiàn)在已沒有了當日那樣鮮紅,也沒有了喜慶的氛圍,而是像八九十歲老太婆的臉,皺巴巴的,又像是老樹皮沒有一點光澤。
在往日里劉府大門口,總是站有一兩人看門待客。今日,秦老爺讓隨從敲了半天門,喊了半天也沒人出來搭話,他只好寫了帖子讓隨從拿了進去。隨從進劉府大門時,開門的瞬間,門的上面掉下來好多灰塵,就像有人故意撒了一把灰,塵土飛揚,秦老爺忙用手扇了一會兒眼前灰塵,并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幾步。
秦老爺如果不是常來,他都不敢相信,這就是劉貪財劉員外的家。往日輝煌的府邸,平日里高朋滿座,人來人往,沒想到就這一兩個月時間,劉府就破敗成這個樣子了?他有點不敢相信。
過了半晌,隨從才捂住鼻子走出劉府大門。他走到秦老爺身旁,回想起見劉貪財?shù)那榫?,有點反胃的癥狀。他對秦老爺說:“老爺,劉員外有請!”但這句話說得有點勉強,好像是隨從編造的謊言似的。
秦老爺聽到這話,也沒多想,直接跨門而入。他的隨從,看上去想進又不想進的,猶豫不決。
秦老爺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隨從,隨從才急忙跑了幾步為秦老爺開了門。
秦老爺走進劉府,他的第一感覺,好像走進了破廟,滿院子里雜草叢生,在沒有人走過的地面,還有人畜排泄物,臟亂不堪。這時,有一老媽子看著秦老爺來了,她端著一個大碗,一邊吃飯,很隨意的給秦老爺行了個禮。
秦老爺問這老媽子,劉員外住在哪一屋?這老媽子手往前方一指,又端著碗自顧自地吃著飯,走了。這也是秦老爺自從當了縣令后,第一次遇到這么無禮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但他并沒有生氣,因為他穿的是便裝,再一個劉府已經(jīng)沒有人管了,這些只是一些無家可歸的人,他們沒地方可去,只能寄身劉府,在劉府吃閑飯的閑人。
秦老爺由隨從帶領(lǐng),來到了劉貪財養(yǎng)病的房間。秦老爺還沒有走進屋里,就聞到騷臭味兒,再一打開門,他好像走進了茅廁,奇臭無比。秦老爺走進屋后,把目光鎖定到了床上。他看到劉貪財躺在床上,身上蓋著緞子被。但這被子,臟得猶如懶婆娘的襪子,油光發(fā)黑;再看劉貪財?shù)哪?,猶如多年沒見過太陽的柳樹根,皮包骨頭的臉上顯得黑瘦;劉貪財?shù)难劬?,深陷下去,猶如一具干尸。秦老爺再環(huán)顧房間四周,更是不堪入目。地上放著夜壺,拉屎盆;床頭柜上,放著多日沒洗過的碗筷,碟子,還有剩飯,有些剩飯已經(jīng)長了白毛;還有些剩飯,還在發(fā)酵,往外冒著氣泡。
秦老爺走進屋里,劉貪財也沒有理他,也沒有給他打一聲招呼。秦老爺左右看看,真不知道坐在哪里?他在尋找著坐的地方。秦老爺?shù)碾S從看出了,這位隨從,忙從外面搬進來一把太師椅,他又收拾了一下屋子。隨從把地上放的夜壺,拉屎盆端了出去,就再也沒有進來。
秦老爺把太師椅摞到離劉貪財很近的床邊,叫了一聲:“劉兄,秦某來看你了?!?p> 劉貪財猛睜開眼,大聲說:“王茂生,我錯了,你放過我吧?我給你跪下了還不行嗎?你家的地我不要了,我聽我爺爺?shù)脑?,我不要了!?p> 劉貪財想爬起來,但他干枯的身材,再加上,沒有了雙腿,他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更別說要跪下。但是,他這么一折騰,卻把蓋在身上的被子揭開了。
秦老爺一看,床單上滿是血,再看截肢后的腿上,傷口一點都沒有好轉(zhuǎn),都一個多月了,還在腫脹,已經(jīng)發(fā)炎變黑,還有膿血在包扎口,往外面滲透,床單上還有白色的物體在移動。
屋子里有點黑,秦老爺湊前仔細一看,我的神!是只有茅廁里才有的白色蟲子。秦老爺看到這一幕,他瞬間肚子里翻江倒海,早上吃的早點已到了嘴邊。他捂住嘴,起身往外面急跑,但他還沒跑到門口,一口酸水吐了一地。他爬在門框上,瞇著眼,讓胃緩和一會兒。
隨從聽見屋里的動靜,再向里面一看,他家老爺已吐了一地。他忙找了一杯茶,端給了秦老爺。
秦老爺弓下腰漱口,這隨從說:“老爺,剛才我問這家里老媽子了,她們說,他家老爺有時候清醒,有時候迷糊,嘴里老說讓王茂生饒命,看來是王茂生魂魄附體了。我看,我們還是走吧,等劉員外清醒了,我們再來。”
秦老爺漱完口,瞪眼看了一下隨從,并說道:“狗屁!這世上哪有鬼神,這是自造孽!”
“是!是!是!老爺。老爺那下一步該怎么辦呢?”
“你先回吧,我四處轉(zhuǎn)轉(zhuǎn)?!鼻乩蠣敯@著說。
隨從巴不得秦老爺說這話呢,聽到這話趕忙說:“老爺,那我回了,您注意安全!”
秦老爺擺了一擺手,也沒有理隨從,就走出了劉府。他一個人走向了大坪,劉貪財家那一百畝水田。
秦老爺走到水田邊,看著野草叢生的田地,不由得感嘆,更為劉貪財家?guī)状丝蓱z。多好的地?。∷麄兗?guī)状司涂窟@一百畝水田發(fā)家的,經(jīng)過幾代人的經(jīng)營,北面那座山,大半個山地都是他家的,滿山的樹木,還用藥材,還有旱地?,F(xiàn)在劉貪財都成那樣了,他又沒有兒女,這么大的產(chǎn)業(yè)誰來繼承?
秦老爺剛到這地方任職,還想著靠劉貪財家的糧食,交皇糧呢?可惜這家人就快死絕了。這就是老人們常說的:活人!活人!祖祖輩輩靠的就是活人??涩F(xiàn)在,劉貪財家活著都沒人了,他怎么活人?家有良田千傾,家財萬貫,現(xiàn)在又有何用?
秦老爺一邊走一邊想著他心中的事。劉貪財看來活不了幾日了,他要找個人,來繼承劉家的財產(chǎn)。因為,要是把劉家的財產(chǎn)充公?他剛上任,就是自己不貪,別人也會說自己貪了,他還得上下打點,一不小心丟了官,劃不來。劉家,在這地方家大業(yè)大,如果明碼標價,賣給其他財主。但這中間也有厲害關(guān)系的,就是他主持,把這些地賣給哪一位財主,沒買到的財主都會傳言,他中間吃了回扣眾人的嘴,把沒有的東西說著說著也就變成正的,不管啥事兒,說的人多了,假的也會變成真的,也會有人相信;如果他把這地分給本村農(nóng)民,一年的苛捐雜稅難收。在一個人身上收稅比較容易,而在村里所有農(nóng)民身上收苛捐雜稅,就比較費力了。
秦老爺想著,要是這劉貪財有個一兒半女,就是有一位沾親帶故的人也好?。】墒沁@劉貪財家,哎!這人都活成這樣了。
他一邊想著這事兒,又再次踏進了劉府。這次他剛走進劉貪財?shù)奈菔议T,卻聽到了劉貪財在屋內(nèi)大聲喊著:“王茂生,你放了我吧,我可是你的親舅舅??!”
“??!”秦老爺聽到這句話,尤其是這個親舅舅,他猛得打開房門,跑進屋里,急切的問劉貪財:“劉兄,你剛才說啥?”。
劉貪財對秦老爺說的這話,并沒有回答。而他爬在床上,手里拿著一份契約,嘴里說道:“地都給你,我不要了,你放過我吧!求你了,這是我爺爺留給我的,我沒燒,還在!還給你!請你不要再來纏我了,我求求你了,你就饒了舅舅吧!”
秦老爺看見這份契約,眼前一亮,他從劉貪財手中接過契約,仔細觀看,這份契約上面寫到:
契約
我劉藝晨為了報答王德志救命之恩,現(xiàn)將大坪一畝水田劃分予王德志,后世子孫不得侵占。后世子孫如有所需,必須高于本地水田之十倍價錢購買。
特立字據(jù)!
立約人:劉藝晨
受約人:王德志
X年八月二日
秦老爺看到這份契約,再想到剛才劉貪財說的:“……我可是你的親舅舅??!”秦老爺總想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呢?其中好多謎團他想找個人來解開,他又能去找誰呢?如果劉貪財真是王茂生的親舅舅,再加上這份契約,他的問題就解決了。但他要去找誰,來弄清這個事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