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趙冉終于也神氣活現(xiàn)一回,興高采烈回營宣布了消息
七營個個拿石頭子丟她,壓根不信,看了布告不得不信后全體唱衰,尤其趙冉所在都隊
他們那群走的近的,年齡最大的,已經(jīng)年過半百,是個伙夫,叫札老頭,趙冉鍋子還是新人時,沒有他偷偷藏食接濟,兩人早餓死了,說來唏噓,多少兵甚至不是死在戰(zhàn)場上,每個新兵都有最難熬的時候
早上他們倆一年的喚鐘濤,正是都隊都頭,力氣極大,野蠻粗鄙,欺負鍋子和趙冉成癮,但絕不允許其它人欺負,雖有本領(lǐng)但不懂圓滑,喜歡毆打其它兵卒,被上級厭惡
他們幾次三番都活在一個壕坑里,一塊生一塊死的人不多了,也珍惜起來,卻都是營里的膿包,是酒囊飯袋,又有個老伙夫護小雞一樣護著,被其它人不恥
私下里,趙冉飄飄然,三句話不離吹噓自己,札老頭不忍打斷趙冉神氣,但還是皺著臉問
“誒!我說冉子!你當了咱們副尉,是不是就是說咱們徹底沒戲了?”
趙冉揮了揮拳頭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可是見過當朝一品大將軍!他欽點之人,大將軍英明神武,你敢說他鼠目寸光?連識人的本領(lǐng)都沒有?。俊?p> 一旁的鐘濤忙不迭嗆聲
“哼,那大將軍不是把你當奸細帶走了嗎?怎么給放回來了嘞!你又用的老招?大將軍也吃那套?”
鐘濤盡說下流話,無恥之徒!趙冉登時跳起來嘴里罵罵咧咧,心想她還沒跟這家伙算賬呢!
“滾你娘的,你別躲!老子不打死你!嘴巴放干凈點?。∈裁催@套那套的!那天晚上舉報的事兒,是不是你?啊???”
“誒!打不著,叫你神氣啊!就是我!就是看不慣你賣屁股!”
那天晚上之事,是鐘濤無心之失,此刻嘴硬
“小白臉,賣屁股!”
趙冉簡直要七竅生煙!追趕個沒完沒了
不出所料一切都是老樣子,眾人肆無忌憚的拿死了一回的趙冉打牙祭
那廂郭泰聽到他人議論說趙冉回來,還成了副尉!忙不迭跑去營帳處,入眼卻是趙冉與鐘濤扭打,札老頭在一旁苦口婆心
郭泰一把拉回趙冉
“別打啦,小冉!”
趙冉瞪大眼睛
“嗯?你幫誰!”
郭泰道出實情
“幫你!不是!你打不過他!”
也是!用不著打!趙冉頓了頓把氣喘勻,指著鐘濤,義正言辭
“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我現(xiàn)在是一營之長,我是正八品副尉!”
“本大人!回來了!”
鐘濤嬉笑著呸一口唾沫,走開了,走著走著,大喊一聲
“狗娘養(yǎng)的老天爺!終于知道開開眼了!”
鍋子也跟著不齒一聲
“呸,也不怕死在老天爺手上!”
轉(zhuǎn)而他繼續(xù)纏著趙冉
“怎么著?大將軍什么模樣!三頭六臂?”
“想什么呢?跟咱們一樣吃喝拉撒!”
“那你怎么成了副尉?”
趙冉側(cè)目
“怎么?他是個正常的人……就不會讓我來當副尉了?”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就跟我說說大將軍怎么就讓你當副尉了???”
“說來話長!”
札老頭笑笑,他已經(jīng)沒有年輕人那么多好奇,他只希望他們少干點冒險之事,既然大將軍也是人嘴一口吞不下個人,就沒什么好怕的
“去去去!冉子剛剛回營,還有好多事要干,別煩!”
趙冉頭如蒜搗
“老頭說的沒錯!我走了??!一會看見勺子讓他來趟副尉營帳”
鍋子一臉驚恐
“我說趙副尉,你不是要步李副尉后塵吧!?”
“滾!”
趙冉匆匆離了這些吵吵嚷嚷,便是為了好好辦公,這副尉嘛,雖說是個正八品,但終日也是干些無趣之事,盤點完七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趙冉更是沒了興致!一個營按說有五百人左右,而他們只有三百人不到,且還都是東拼西湊來的老弱病殘
看來上一個大將軍的愚蠢已經(jīng)架空了各個編制,都頭們報上來的名冊不足額,營里更不足,軍里廂里當然更甚!可上面軍餉軍糧還是照撥,難怪濟蒼一直猛攻!看來是為了補上人員虧空!軍都指揮使恐怕已經(jīng)是虛銜!濟蒼猛攻不過未免朝堂插手罷了……
這大將軍要兜誰的底?上一任大將軍撤都撤了,有什么好護的?還是說就是為了架空誰?
趙冉抓耳撓腮,想破腦袋也沒個結(jié)果,果然是一群大人物?。「悴幻靼?p> 眼下還有一群宵小要她看護,她正想著,勺子疾跑著進了營帳
“冉哥!”
“先喝口水!”
“勺子,你會算術(shù)?”
勺子沒功夫搭理趙冉,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水,解了渴,回道
“嗯,通一點”
“行,往后來我?guī)だ锝涛乙恍?!?p> “好”
趙冉且翻看名冊且問
“這些天……那些人沒欺負你吧!?”
勺子默了一陣,說
“我被調(diào)去了濤子哥那,那些人沒敢!”
勺子一心虛就扣手指,趙冉看在眼里,也不戳穿只說
“嗯,過幾天可能又有戰(zhàn)事,這次你也上!我會跟濤子打好招呼!”
“別……冉哥……我不敢”
“不是叫你去殺人!下不了手就算了,是要你拿出求生的意識!”
趙冉連連嘆氣,勺子太軟弱了些,他十二歲便入了軍隊,應(yīng)該是家里謊報了年齡,任人揉捏過了頭兩年,又做小伏低了一年,如今正好十五,趙冉總是在他身上看見自己,最希望他能自己強硬起來!
趙冉學起濟蒼的模樣,試探勺子
“喝了好些水,還渴嗎?”
“嗯!”
“多久沒喝水吃飯了?”
“兩……冉哥!”
“說實話!”
“兩天……”
終于可以吐露委屈,他嗚嗚咽咽哭起來
“濤子哥幫我,他們合起伙來下套對付他,我怕了……我不敢說了……不該連累你們!”
“好了好了,別哭了!以后那群嘍啰跳不動了!那幾個都頭我會對付!一會兒叫你在他們面前吃飽喝足!下他們臉子!”
勺子抹去淚花子,明媚一笑
“冉哥,你回來了真好!”
趙冉看勺子一會,嘆息一聲,不容質(zhì)疑說
“往后你幫我清點名冊,跟我吃住!”
趙冉這邊剛剛跟鐘濤打了個招呼,上面不多時便傳下消息,果然不出趙冉所料,又有戰(zhàn)事!讓眾將士抓緊操練,不日行軍
不過這次大有不同,他們七營不再是主力軍的后勤處,他們是頭陣部隊!
趙冉接下布告只一頭霧水,大將軍到底什么路數(shù)?就算她想要有備無患,也無從下手,以她的謀略心智,最多聞聞大將軍放的什么屁,至于腦子里想什么實在搞不懂!
讓趙冉更迷惑不解的事一樁接一樁,上頭又來消息,讓七營部分步兵與騎兵一起操練!
要硬把他們與騎兵扯上關(guān)系,也就是殘馬瘟馬是交給他們喂養(yǎng)的!這……如何操練???
七營拉出了兩個都隊上馬操練,一百多號人,在馬上蹩腳至極!騎兵都隊的將士們將他們當做笑料,整整圍觀了一天!
趙冉越發(fā)覺的她是被大將軍戲耍了!
看到手下們在營地人仰馬翻的,她心里不是滋味,好嘛!好嘛!這大將軍就是要他們?nèi)ニ溃?p> 行軍那一日,七營上下忐忐忑忑,他們大部分是老兵,最懂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但他們的大將軍思路清奇,古往今來,只有聽說過騎兵、車戰(zhàn)兵臨時編入步兵,可步兵只在馬上坐了幾日就要變成騎兵的事,還真是前所未有!
無疑是給毫無經(jīng)驗的眾人判了死刑,真正的騎兵是寶貝,送死的只能是他們!眼下他們的指揮單位上,偏偏是那大將軍親自安排的,只不過是一個入軍不滿三年的毛頭小子!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們只能是給上面的人鋪路的人頭,即便那些人的功績被記錄的有模有樣,他們這些炮灰也只能是稀里糊涂的去死,不盡不實
趙冉也不禁被氣氛感染,她打馬行至最前面,回頭看著眾人在馬上東倒西歪,怨人尤天,擺著一張張苦哈哈的臉,本就生的歪瓜裂棗,此時此刻更是看的人心里窩火,一坨坨扶不上墻的爛泥
本來趙冉想瘋了居上位,想瘋了要抱緊將軍大腿,等著機會做一次殊死一搏,可這一刻她無論如何說服不了自己用這批人作打算
她想濟蒼頗有遠見……說的確實不錯!他們這七營全是一路人,是廢物炮灰,是什么都好!她自己融入其中也不會有絲毫差別,他們渾身上下都是一樣的氣味,人生中擁有最多的體驗就是挫敗感!
但他們不是隨隨便便就該死
趙冉無論如何做不到帶著他們?nèi)ニ退?、用他們的骨頭鋪路了,那些混賬的想法一下全沒了!到了戰(zhàn)場上只能靠隨機應(yīng)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