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十九個飽和營一萬一千多人,浩浩蕩蕩行軍兩個半月,斜跨介國將近兩千里路,終于到了介北之境,介北有三個都城,分別是皇城羿都,欽都,漣都,是介國文明主要的城池
軍隊還未進任何都城,朝廷便開始攔截,連番布旨,不難看出兔死狗烹之意,介國最怕冗兵耗財。把守各個都城的兵已足員,都是是朝廷直接指揮養(yǎng)練的精良
而這一次退晉的軍隊,大部分人是各個都城臨時招募的兵,朝廷發(fā)清賞錢就地遣散了五個營隊,后又調遣了六個營隊分別去了東境、南境,由地方自行抽稅養(yǎng)兵。而此次戰(zhàn)役的軍廂等指揮也大部分被調離朝廷,留下的大多是幾乎架空的四五品武官
趙冉所在七營分崩離析,她一介小小七品中侯有幸留在羿城外的羿欽校場,從七品官員可以配名下屬,她當然挑了鍋子
大將軍自然是風風光光進皇城羿都去,其私人精銳營和林郎將緊隨其后,其它那些愚蠢平庸的郎將和將軍不外乎是些世家子弟,是晉國快要退兵之際才將將趕到部隊的分功之輩
朝廷直叫眾將士心寒,但面上功夫做的十足,當朝一慣地又當又立
介國兵力強勝迅猛降敵,軍隊一朝回朝之事,宣揚的極廣極深,北境的百姓與有榮焉,深深感動介國是良棲之國,而濟蒼幾乎被塑造成三頭六臂的天神下到凡間,極其驍勇乖張,以威懾他國
這位天神回了皇城不免要連軸轉起來,先是受城內人千人萬的百姓歡呼崇拜,再是圣上加冕百官恭維,最后入住新府,應付賓客
這位天神不愧是天神,百忙之中也有功夫不忘趙冉!
某日特地抽身召了林郎將
“調整本帥府中門下督一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濟蒼口中門下督趙冉,在校場可沒那么多風光無限,上頭調到她手中的人全是新兵,大多年齡跟她一般大小,她算是知道自己毫無根基,何德何能會留在羿欽都城的富養(yǎng)兵池子了,一切自有安排!
這新營里有一都隊她自己掌握,不過五十人,個個身份特殊,上頭不方便調教,卻丟給她個毫無根基的!叫她連連吃癟!
那些各家大寶貝們終日不服管教就罷了,過分的是三天兩頭打架斗毆,一群刺頭!
每每旦暮時、日跌時,分別是將士們一日兩次操練的時段,趙冉每日要頭疼兩三個時辰,喊破嗓子也不被理會,這群人不滋事挑釁就謝天謝地了,她實在不敢多求!
這天天氣極好,趙冉心情可不像日頭一樣明媚,眼前軟趴趴的一群人,真是欠收拾的緊!
“都給我站直了,一個個東倒西歪,沒睡醒還是沒吃飽!”
刺頭們的小頭頭總要嗆聲
“嘿嘿,大人,我即沒吃飽也沒有睡醒,要不放我去睡醒吃飽?嘿!我一準能站直!”
趙冉氣其反笑,正想如何教訓,想不到那人蹬鼻子上臉更快人一步
“哈哈哈,說到站嘛!大人現(xiàn)在是站著的?喲!是誒!我還當大人坐下了,這才少了一截呢!該緊著吃睡的是大人!”
有了人起頭眾人管不住嘴,笑的面色通紅好不放肆,法不責眾嘛!
這相爺家的老幺真是人才,羞辱人的本事可不比市井小民差
不過,無量天尊,為了他們家中父母能安享晚年,趙冉想,不如就熱心快腸一次!這些人還是得對付,趁今天天好就收拾了!
她當即虎住臉
“哼!一時討得言語之快又如何!今日操練不必入營學習列陣了!所有時間都給我掇石!”
那相爺小幺叫耒家祥,趙冉話一落地他嗤笑一聲
“大人!不展示給我們看看?”
“那可不行!掇石這樣耗費體力的事我可沒有天份,我已經少了一截兒,再舉了重物只怕更少一截兒,我看著你們就好!”
“快掇吧!還有一個半時辰就到午時,我看你們一個個人高馬大的,也不必吃飯了,就再多加半個時辰吧!”
“哼!大人!你這樣不太好吧!就不怕我們舉報你惡意刁難新兵!”
趙冉漫不經心,兀自熟悉手里的名冊信息,一邊口吐芬芳
“唔,日跌后也掇石!”
這一次趙冉下了狠手,就算他們偷懶,一整天下來也很難再蹦跳的起來,趙冉開始布施柔策!
暮間,眾人終于可以去吃飯,一個個已經頭暈眼花,趙冉伺機而動,她端著吃食到了耒家祥一旁坐下
這一招在兵書上叫擒賊先擒王!
她作不經意開口
“今日累壞了吧!”
耒家祥斜眼蔑趙冉一眼,往一旁挪了挪
“哼!”
趙冉不以為意
“唉,想當初我在戰(zhàn)場上……罷了罷了不說了,你這沒見過血的新兵蛋子可得被嚇著!”
耒家祥挪回剛剛的位置,吃飯動作都小了許多,趙冉看在眼里,只等他禁不住好奇開口問她!
他一個相府公子入營?!恐怕就是一時熱血上頭,想瘋了上陣殺敵,定是狠狠求了家里父親兄長一番才得了個上校場的機會,可又沒料到校場枯乏,脾氣焦躁些罷了,好對付!
“切!你不就跟我一樣大!上什么戰(zhàn)場!官是買來的吧!蠢貨,我有錢也不會買!”
趙冉看他雖然還是大言不慚,但已經有所松動,繼續(xù)引導
“唉!我要是有錢買官,也不至于去吃退晉那樣的戰(zhàn)事!”
“你去過退晉一戰(zhàn)?退晉之戰(zhàn)……如何?”
“兇險!”
“如何兇險?不是無往不利嗎?”
“放他娘的狗屁!那是濟蒼大將軍調任之后的事情!剛開始那兩年,我軍士氣低迷,屢戰(zhàn)屢敗!”
“……當真?”
“廢話!當然是真的!唉,就說我頭一次上戰(zhàn)場吧,輸的奇慘!當時你什么年紀,我就什么年紀!”
“行行快快說說,怎么慘啦???”
“哼!當時我們這些兵卒就是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被敵人咬上,就只好對付著打了,我當時完全嚇懵了,根本下不去手,只會在原地嚎!后來我們營拼完了,沒剩幾個”
“你也在?!”
“我們都隊長被人捅死時,特地躺倒在我身上,他留了最后一口氣跟我說,逃跑!他背上不知道有多少個窟窿眼,就像泉眼一樣一直流血,流的我一身都是,我嚇的跟死人沒什么兩樣”
“后來呢!你怎么沒給晉軍捅死???”
“他們只是突襲,小股部隊罷了,只是為了后面的正面戰(zhàn)場鋪路,搓我軍士氣,燒我軍糧草!我當時的營,不巧,正是管后勤的,唉!”
“反正戰(zhàn)場上不是一腔熱血就管用的,不是敵軍狡猾,就是我軍愚蠢!沒差!”
“……”
耒家祥多看趙冉一會,端著盤子走了,看樣子一點胃口也沒有了,哈哈,趙冉心想,得逞!且看明日收效如何!
而那耒家祥徑直回了營帳,躺倒后若有所思,他那群兄弟喊他
“祥公子???還賭不賭啊?祥妹妹?”
“去死吧你們!滾!不賭!你們也不準賭了!”
“我說祥哥!你這性子轉的也太快了吧!最愛賭一把的可不就是你?”
“就是啊!誒祥子,我今兒可是瞧見那小白臉單獨找你??!你被那人收服了?”
耒家祥心虛,從床鋪上彈跳起身,一腳踹了他們手中賭具,挨個腦門給了一巴掌
“可能嗎?!叫你們賭!叫你們賭!都給我滾!”
“……”
隔天操練時,趙冉得以流暢許多,起碼口中的話可以順溜說完
“今日你們不必操練,只展示一下你們的優(yōu)劣!列出十字隊”
“第一項射箭,第二項格斗,第三項槍矛”
“我會按照你們的優(yōu)勢給你們縱向分隊,屆時你們不必自負、自卑,反正各有優(yōu)勢,而橫向則是互補的三人一隊,聽明白了嗎?開始!”
“什么樣橫橫縱縱的……不懂,不懂!”
“就是就是……”
眾人無動于衷!趙冉倒是不急,她對耒家祥還算有點把握!
果然!
耒家祥開口
“……我先吧!”
他很快開始演示,第一箭……脫靶,第二箭,脫靶,眾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耒家祥掛不住面子,把弓推給別人
“你行嗎?你來??!”
“我來就我來,哈哈,耒公子,輸了可別不認哦!”
一時間眾人當然開始躍躍欲試的出手!都隊的操練隊伍也算排整了,趙冉在校場可算是扳回一成
她乘勝追擊,午間休息時偶遇耒公子,耒小公子竟恭敬喚她
“大人!”
趙冉意外
“喲!孺子可教也,吃了嗎?”
“沒!”
趙冉從袖口里掏出煙草拋給他
“給!你們富家子弟恐怕不曾見過!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士都吃,放在嘴里嚼巴,提神醒腦,嚼著嚼著還能抵餓!”
她老神在在拍了拍他肩膀,瀟灑離開,心里腹誹,唉,小毛孩子!讓你平時總嗆聲!嗆個夠吧!
耒家祥當即放到嘴里嚼,被猛的一嗆,連連咳了好一陣,呸呸呸,什么玩意兒啊,虧他還當是什么寶貝!該死的七品芝麻官趙冉!
日跌后已經是按趙冉口中的十字隊操練,耒家祥剛記了她一筆,不免要當場報仇
他正與人格斗著突然心血來潮,不禁停手挑釁趙冉
“大人!您畢竟是上過戰(zhàn)場、真刀真槍干過的人!不如與我們比試比試?也給咱們長長眼?。 ?p> 趙冉從觀臺上跳下去,朗聲一吆喝,這耒家祥上道的過了頭,對她趙冉的人生實在是太有幫助了!
“得嘞,我數一,二,三,咱們開始!”
她的手已經暗中醞釀,口中數數轉移耒家公子的注意
“一!二……,嘿!看招!”
趙冉一個跳起狠狠照他門面打了一拳
“哎呦!你!你耍詐!再來!”
趙冉哈哈大笑
“一邊涼快!在戰(zhàn)場上你已經死了!兵不厭詐懂嗎?!打仗我靠的都是這兒!腦子!明白嗎?那些絕對的高手???別逗了,你遇不著!”
“你們過來!我考考你們!”
趙冉已經學起了濟蒼神秘莫測的樣子,她自己毫無察覺濟蒼對她的影響都在潛移默化之中
“就從邊境問起好了!你們知道為何我介國對東、西、南、北,四境邊軍指令都有何意義嗎?”
眾人搖頭
“唉呀!想想”
眾人搖頭更甚
“既然咱們就在北!我先說北邊吧!咱們介國對北境是只守不攻!為何?要從北境作亂的狄人說起,那些人是全是輕騎兵,搶奪地勢、運載軍需無人能敵啊”
“咱們只能守,將士一邊訓練一邊種糧,以作長久打算,等狄人他們流年不利,收成不佳,積年虛弱時再拿下!”
“再說西境,這次為何叫晉國入侵,一路到了中原!他們就是伺機趁我介國西部的族群內亂而將他們一舉拿下,占了他們的財寶錢糧,從而更進一步到了中原!”
“若是我介國不高高坐釣魚臺,意圖等西部各族自生自滅,而是趁各族內亂時一舉出兵降伏,晉國軍隊便不會搶了先,占了便宜!”
……
……
趙冉博覽兵書,最善紙上談兵,此一翻滔滔不絕,直說的口干舌燥,這五十幾人個個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把趙冉的話當做是那酒肆茶館里的評書來聽,津津有味
趙冉與他們年紀相仿,卻各方面老成他們許多,這些小子徹底服了她,都隊的作為居然成了校場上可圈可點的都隊,除去幾個臨陣脫逃的,趙冉解決了上頭的心頭刺,一時間在校場風生水起,日子那叫一個快活
可趙冉此人一慣的倒霉,好日子是過不到頭的
這天她正在觀臺上對都隊指手畫腳,以戲耍他們?yōu)闃罚灰婂佔又泵诺膩聿倬殘稣宜?p> “哎呀,你在這就太好了!”
“怎么著你們都隊不操練了?”
“哎呀,不是!小冉!有大事!”
“……?什么事???”
“大將軍又遣人來了!宣你有事呢!”
“……”
趙冉只覺的眼前一黑!臉頰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