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天道暗，莫負(fù)誰？
車馬入城。
之前在城外空地上發(fā)生的那場屠殺結(jié)束后。
行人依舊，往來匆匆。
后至的路人不明真相，看見這滿地血跡，只道是有屠夫在此地宰殺牛羊，無關(guān)緊要。
先至的路人旁觀了這一幕也是紛紛散去，只道是自己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不知曉。
李秀坐在車廂里，面前坐著那名姚姓的目盲女子。
她本來是在第三輛馬車上休息的，不過在聞到周圍一大股血腥味之后，也明了這次臨淵鏢局恐怕是損失慘重，于是主動將馬車讓了出來。
韓天狼沒有拒絕，只是將那一具具殘缺的尸體搬入車廂，剩下裝不下的則另外雇了些人手幫忙運(yùn)進(jìn)城去。
這些殘缺的尸體里，有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也有兒時一起玩鬧、一起撒尿和泥的兄弟。
同行這趟鏢，本以為能賺一筆傭金回去好好的耍一遭，卻不想已經(jīng)是天人之隔。
“兄弟們，韓天狗帶你們回家了?！?p> 韓天狼坐在第三輛馬車的車夫位上，手中沾滿了尸體上的鮮血，眼神格外的冷厲。
身邊放著那柄剛剛斬下王朝三品武將腦袋的佩刀，這位初次走鏢的豪爽年輕人，經(jīng)此一役。
臉上再沒有當(dāng)年的笑容。
……
“姚姑娘，這么稱呼沒問題吧？”
“小女子姚負(fù)，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公子隨意稱呼就好?！蹦棵づ虞p聲道。
“不用謝，交易而已，現(xiàn)在咱們也算是兩清了。”李秀說完，朝著車簾外喊了一聲：“黃不虧，東西呢？”
黃不虧聞言，立刻掀開了車簾，手中拿著一根滴水的珠釵遞給姚負(fù)：“姚姑娘，你的珠釵?！?p> 姚負(fù)淡淡一笑，并沒有伸手去接：“不是什么值錢的物件，公子用過完扔了便是，不用還給我了?！?p> “那黃不虧你自己收著吧，以后說不定還能二次使用?！?p> 黃不虧可沒有嫌棄，股頭堆夾過的算什么，反正自己又不會用，洗干凈了一樣能賣好價錢。
“公子入城之后有什么打算？直接去秦淮城走水路下江南嗎？”
“應(yīng)該不會這么快，多半會在這泰安城逗留一會兒?！崩钚汩_口道，他們一行人來通州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讓小師妹回去看看唐伯父，自然不可能走的太匆忙。
“如此的話，小女子還想請公子幫個忙?！币ω?fù)開口輕聲道，覺得有些不妥又加了一句：“對公子而言只是舉手之勞，不會給公子惹上什么麻煩的?！?p> “哦？說來聽聽?！?p> “韓天狼殺了慕容長風(fēng)，這個消息肯定是瞞不住的，雖然譽(yù)王的勢力伸不到通州來，但按照王朝律例，謀殺朝廷功臣武將依舊是會被問罪的。”
“所以？”
“我想請公子在官府拿人的時候出手幫他一下，無需大動干戈，只需解圍便可?！?p> “這個我恐怕幫不了?！崩钚憔芙^了姚負(fù)的這個請求。
“公子……”
“姑娘既然知道我們是三教之人，那就應(yīng)該明白這些人間事，我們是不能隨意插手的。
若韓天狼只是一臂換一臂，自然無妨，但他直接殺了慕容長風(fēng)，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這都是違反了王朝律例。
那慕容長風(fēng)終究是王朝的正三品武將，不管他做了什么，至少這個身份靠著邊關(guān)十載，一點(diǎn)一點(diǎn)殺敵軍功積累來的，我們?nèi)羰抢^續(xù)干預(yù)，必然會惹上大因果?！?p> 李秀語氣很平淡，態(tài)度卻很堅(jiān)決，剩下的事他們不會再插手干預(yù)。
“小女子可以其他物件與公子交易……”
“不用了。”李秀拒絕很果斷：“姚姑娘可能不知道，我李秀是個俗人，無心修煉，所以不擔(dān)心因果?！?p> “但我身邊的人不同，他們志在長生真人，必定會有天劫臨身的一天，人間因果對于他們來說牽扯重大，他們信任我，我又豈會讓他們?yōu)殡y？”
姚負(fù)聽完李秀一番話，微微點(diǎn)頭欠身道：“是小女子考慮不周，給公子添麻煩了?！?p> 李秀一笑置之，只是有些好奇的問道：“我有些姚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能讓趙筑花這么大的代價請你去京城?！?p> “這……”
“總不至于為了姑娘的美色就動用王朝三品武將出手吧，難不成是這趙筑認(rèn)為姚姑娘有能力助他爭奪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姚負(fù)嘆了口氣，開口解釋道：“實(shí)不相瞞，小女子年幼之時，曾師從黃石公前輩，得《心器秘旨》十三卷熟記于心，通了些相人推演之法?！?p> “師父當(dāng)初贈我二十四字：天道暗，莫負(fù)誰？相人者，具慧眼。群雄起，天下亂。慎相之，助君賢。”
“譽(yù)王殿下知道后便多次派人來府上邀我入京，我爹也希望我入譽(yù)王府成為趙筑的幕僚為家族爭光。”
言語間，除了對師父的尊敬，更多的一絲悲涼與無奈。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李秀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概明白的一些：“倒是有些麒麟才子的意思啊，不過這黃石公是誰？”
“我知道！”
車簾掀開，黃不虧聽到這個名字之后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公子，那可是咱算命界的祖師爺了，老前輩還在人世？”
“我于十歲學(xué)成《心器秘旨》十三卷之后，就再也沒聽到過師父的消息了?！?p> “祖師爺？”李秀想了想，隨即看著姚負(fù)，一臉鄭重的問道：“所以姚姑娘真的會算命？”
“略懂一二?！?p> “那之前在城隍廟了，姑娘給我算的下江南會有的桃花劫……”
“是真的。”
“呃……”李秀一頭黑線，之前還不算太在意，但現(xiàn)在聽到這算命界的老祖宗都搬出來了，不免覺得有些心虛。
“公子若執(zhí)意要去其實(shí)也并非不可?！?p> “有破解之法？”
“桃花劫并非死劫，公子下江南之時只要與女子保持距離，便能安然無恙逢兇化吉?！?p> 李秀聽完一頭黑線，立刻否決了這個建議。
保持距離，這也算是破解之法？
自己下江南圖什么？
不就圖江南的秀麗山水、風(fēng)流詩篇、純美佳釀……
……
車馬入城門。
泰安城的守城將士之前看見了遠(yuǎn)處的大戰(zhàn)，沒有插手；現(xiàn)在這三輛馬車進(jìn)城，也沒有阻攔。
最后一輛馬車的車轱轆還在滴血，留下了一路鮮紅。
沒有人去議論什么，因?yàn)槟禽v滴血的馬車上掛著一面“蛟龍出水”圖，這是臨淵鏢局的車隊(duì)。
在通州，臨淵鏢局的威名不可謂不顯赫，除了本身的鏢局實(shí)力足夠強(qiáng)，更重要的是鏢局的背后站著那位楚江王趙淳，真正意義上的通州之主。
車外。
斷臂的韓高義走在最前方，他也算是有修為的人，斷臂之傷包扎之后短時間內(nèi)不能動武，但基本的行動還是沒問題的。
“黃道長，前面有我們臨淵鏢局的分舵，各位一同去休息一下嗎？”韓高義看著白色馬車的車夫黃不虧問道。
“有勞韓老帶路了?！?p> “無妨，進(jìn)了通州也算是我們臨淵鏢局自己的地方了，公子救命大恩，我們怎么也得盡一盡地主之誼。”
車內(nèi)。
姚負(fù)依舊端坐，眼上蒙著白紗，卻又自顧自的掀開了窗簾，任由微風(fēng)拂面。
一言不發(fā)，似乎在算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