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片嘲哄之聲。這世上哪有什么點穴大法,胖子又在裝神弄鬼。
楊炎灱背上被點得發(fā)麻,不自覺扭了幾下。
“看,我是點不住他的?!迸肿诱f道。
大家瞬間沒了興趣,準備散隊,胖子又說:“所以今天我們來看看對抗,見證一下書生的成果?!?p> 徒弟們都摩拳擦掌,準備和楊炎灱來一場對練。
楊炎灱心里一驚,自己只來玩了兩天,哪打得過長時間習武的師兄,看來今天胖子是故意找借口來教訓自己,正做好挨打的準備,胖子卻說:“毛頭兒,你來和他比劃比劃?!?p> 毛頭兒一臉懵,說:“他媽管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那一窩的?!?p> “咦,連個書生都怕?別看他個子居然比我還高,瘦得跟個竹竿一樣?!?p> 毛頭被這一激,一拍屁股站起來,大喝一聲:“來!”
楊炎灱被推出去,戰(zhàn)戰(zhàn)兢兢。
毛頭兒不知道在哪里學的,來了一個白鶴亮翅,楊炎灱沒有反應(yīng),不知道他下一招是什么。
亮完了翅,毛頭又等著他出招,兩人你等我,我等你,站了許久,都覺得對不起身旁觀眾,才開始挪了兩步。
毛頭兒右手做了一個虎爪狀,向他左胸直搗而來,楊炎灱沒有反應(yīng)過來,左胸中招,下意識右手揮了一拳,毛頭面頰吃了這拳,方寸大亂,左右開弓,向他直撲而來。
楊打了這拳信心大增,看來眼前這個糟老頭子并不會武功,也不躲閃,迎面又是幾拳。
幾乎同時,毛頭兒的拳也到,雙方各吃幾拳,打紅了眼,都把頭偏向一邊,手中不停揮舞拳頭,腳也一陣亂踢,不知道各挨了多少。
看客們眼看兩人成了王八拳,失望透頂,強將二人拉開。
毛頭兒正在氣頭上,誓與書生決一死戰(zhàn),楊炎灱倒還好,反正和師兄們持續(xù)玩了幾天,心態(tài)和過去大不一樣。
胖子讓幾個師兄總結(jié),這兩個新人犯了什么錯誤。
二師兄白云滔笑道:“這人吃拳后亂了方寸,胡亂揮舞出拳,步伐混亂,身體失去平衡,心態(tài)崩潰,只一心仇恨對方,卻忘了如何行事。不過,非習武之人,情有可原?!?p> “情有可原個屁,我當年剛出道的時候,怎么如此冷靜?對方幾十個人,我七進七出,都沒有事,如若像他們今天如此混亂,早死幾回了?!迸肿玉g道。
白云滔嘴巴一撇,說道:“是,你怎么說都對?!?p> “二師兄說的,你知道是何意思?”胖子問楊炎灱。
楊炎灱似懂非懂地點頭。
“你們這些書生,懂就懂,不懂就不懂,偏要裝作懂的樣子。練武非巧舌如簧,真刀實槍,局勢快如閃電,不能敷衍。也罷,三天兩頭要你體會實在困難,以后多加練習,自然能懂?!迸肿永^續(xù)教導(dǎo)。
說罷,胖子進屋,手中拿出一種武器,說:“我徒弟無數(shù),都會這種棍器,簡單易學,方便攜帶,你先學這個,其他日后再議。”
這武器兩頭木棍長度相等,長一尺,中間用鐵鏈連接,楊炎灱當然是從未見過。
“這叫盤龍棍,叔專程去木材鋪挑了一根上好木棍,暴曬三天,又去凍庫暴凍三天,木棍經(jīng)冰火兩重天變得又硬又韌,才做出這根棍子,起碼要值一兩銀子?!迸肿诱f完手一攤,又向楊炎灱要錢。
楊炎灱目光投向白云滔,見二師兄使眼色,面帶為難,說道:“窮書生走投無路,確實沒錢?!?p> 胖子將棍子扔在地上,罵道:“又來一個坑貨,待我回去記賬,一個都跑不掉?!?p> 白云滔拾起棍子,耍了起來,虎虎生風,看得楊炎灱眼花繚亂,那棍子就像粘在身上,毫無征兆地旋轉(zhuǎn),鏈子發(fā)出框框響聲。一個轉(zhuǎn)身,劈了下來,又一轉(zhuǎn)身,卻從他面前橫掃而過。
待棍子停于白云滔腋下,眾人掌聲響起,胖子卻說道:“不過花拳繡腿,好看而已,對陣之時,哪有時間眼花繚亂。”
楊炎灱佩服得五體投地,說道:“管他花拳繡腿,先練上一練,用來唬人,也是不錯?!?p> “就那點出息。”胖子一陣搖頭。
他也懶得理會這胖子,纏著白云滔要學棍術(shù)。
胖子不理睬,走進屋睡覺去。
就這樣你追我趕,眼看七日期限就到,楊炎灱心中忐忑,在胖子這里數(shù)日仔細一想好像并沒有學到有用的招數(shù),只是每天被追著跑,練了一下盤龍棍術(shù),在揍與被揍之間,膽子倒是大了很多。
胖子和師兄都鼓勵自己打了再議后事,哪里如此輕巧,打不得打得贏不是關(guān)鍵,對方人多,多半是打不贏的,如若打不贏,今后再書院怕是真得呆不下去。
不打,兜里又沒錢。想來想去,還是打,鬧一鬧,事情弄大,如果書院知道,總還有個地方說理。
胖子問他:“明日,那蔣宗余來,你將如何應(yīng)對?!?p> “李叔幾日叫我練習逃跑之術(shù),當已逃跑為主?!?p> “嘿嘿,書生就是書生,腦子確實聰明。帶不帶武器?”胖子問。
“這……武器我想還是不能帶,那棍子帶上,有預(yù)謀之嫌,有理成了無理?!?p> 胖子嘴巴張大,說道:“人才啊,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書院有朝廷律法課程,略知一二?!?p>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這幾日,我沒空教你拳術(shù),你也來不急學,來七臺城之前,你可見過斗毆之事?”
楊灱思索許久回道:“我生于偏遠之地,鄰里和諧,雖偶有嘴角,毆斗之事卻是沒有記憶。江湖之事,也是來院讀書后道聽途說,不知真假,不曾想過毆斗之事偏教自己遇上?!?p> “毆斗之事,自古有之,人人皆有可能遭遇,只是你過去忽略而已。難道你就沒見過人打架?天下哪有這種人?!迸肿硬恍?。
楊炎灱又是一想,眼睛一亮,說道:“如此說來,倒也見過?!?p> “哦?”
“從小到大,家中父母常生口角,口角升級就會武斗。只是我人小,視而不見。”
“哈哈,誰贏誰輸?”胖子好奇問道。
“父親每次負傷于臉,傷痕明顯,母親又大哭大鬧,絕食數(shù)日,雙方本無下狠手之心,輸贏確實不好定論?!睏钛诪计届o回答。
胖子一拍大腿,大聲說道:“就這么辦!”
“嗯?”楊炎灱又是迷惑。
“明日蔣宗余來了,你就學你母親,氣勢不能減掉半分,傷其面部,留下傷痕,一來可以給自己立威,而來不會重傷對方,要知道對方乃富貴之人,你是斗不過,真用刀棒將對方傷得太深,小心官府抓你蹲大牢。”胖子分析得透徹。
“如對方死纏爛打,報復(fù)到底,又將如何?”楊炎灱還是擔憂。
“未來之事,誰能預(yù)料,如果那蔣宗余不肯罷休,再想辦法,再壞也就是你離開這七臺城,還能如何?”胖子道。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楊炎灱別無他法,只能按照計劃行事。
未來之事,確實誰也無法預(yù)料,何況胖子這樣瘋瘋癲癲的人。事情既然來了,只能應(yīng)對。
蔣宗余揍了楊炎灱之后并沒有放在心上,反正被自己揍的人在書院不只他一人,今天揍你,明天揍他,忙不過來,哪能記得那么多。
收錢多少又沒有賬房先生,那紙條上只寫了哪些交了錢,沒有交的只能憑記憶,哪天突然想起才氣勢洶洶找人算賬。十三鷹老大的傷好了,眾兄弟舒了口氣,各方的收的錢,拿在自己手上心癢癢,自然是要往自己兜里勻一些。
唯一讓蔣宗余不順心的是,柳兒姑娘還是躲著他,雖然到處宣傳柳兒是他看上的,別人都別惹,但是總有幾個不上道的家伙要背地里使壞。明狼易揍,暗狼難防,讓人無比煩惱。
七日期限已過幾天,蔣宗余都沒有來,楊炎灱感覺心涼,還是每天去胖子那里練一陣子。
盤龍棍熟練了不少,這棍子看起來難,基本功練起來卻感覺簡單,頭上,背上,關(guān)節(jié)處挨了不少棍子后,自然而然就成,只是以后每日反復(fù),其熟練和精準度才能上升。
萬事不過如此,越是高階段,越是困難,差距不過就是那一丁半點。
等到先生要罰蔣宗余沒完成作業(yè)時,他才猛然想起楊炎灱這漏網(wǎng)之魚,又帶上幾人氣勢洶洶找到他。
楊炎灱見到蔣宗余一行人,心里依舊有些慌張,但還是沉住氣,給對方行了一禮,喚了一聲蔣大哥。
蔣宗余見這廝怎么今天變得油腔滑調(diào)起來?也不多說話,問:“為何最近不做作業(yè)?”那口氣倒像自己是先生。
楊炎灱面帶笑容,腿還是有些打顫,說道:“蔣大哥不知?作業(yè)我每日必交予先生,從未拖欠?!?p> “那為何……”蔣宗余才反應(yīng)過來,“我他娘說的是我的?!闭f完揮手向楊炎灱頭上拍去。
楊炎灱抱著頭一低,躲過那一拍。
蔣宗余徒生一種感覺,今天這小子不同往常,嬉皮笑臉行為怪異,也不知和誰學的,莫不是想翻天不成?
任他小魚翻滾,也不能造出多大浪。惡狠狠地說道:“作業(yè)的事,你必須給我補上,錢的事,早已過了期限,今天你必須給我交了?!?p> 楊炎灱又說:“蔣大哥又不知,我遠道而來讀書,哪里有那么多錢孝敬道上各位大哥,今天你要,明天他要,沒有準信,不知道該給誰,不如你們先商量好,我改日登門送錢?”
“你他娘說甚鬼話,別人向你要多少,與我何干?我只管我這里。快快拿來,否則休怪我如上次那般。”蔣宗余說完,其余人已是摩拳擦掌,快要穩(wěn)不住想出手的模樣。
楊炎灱心知今天在這書院樓外,樓內(nèi)總有幾個先生,幾人再囂張總歸要避嫌,一定不敢出手,直接咬牙回道:“沒錢!又將如何?”
蔣宗余臉色大變,喊道:“走!”眾人推著他向院外走去。
又是同樣的路線,同樣的地方,看來這里成了蔣宗余的不聽話專用改造場。
蔣宗余走在他前面,幾人在后。
步定,蔣宗余欲轉(zhuǎn)身說話,楊炎灱卻先動手了,一拳打在對方臉上。
蔣宗余根本就沒有想過今天他會還手,而且還是主動攻擊,難道這廝被自己逼瘋了?
他沒有捂臉,揮拳還擊,此時楊炎灱早已蹲下,繞到了自己身后。
其他人更是意外,自己一幫人揍了那么多人,今天被還擊,還是頭一回,而且還只有一人,當然要上前幫忙。
楊炎灱在蔣宗余身后猛推一把,順便用手指在蔣宗余臉上使勁一抓,這一抓就是胖子教唆其模仿母親撓父親的路數(shù),對方臉上瞬間出現(xiàn)三條抓痕。
眾人扶住蔣宗余,向楊炎灱撲去。他轉(zhuǎn)身就跑,一行書院欺負弱小的書生當然沒有胖子那幾個練武的師兄能追,追了一段,他甚至放慢了腳步回頭觀望。
幾人以為他跑不動了,心中大喜,結(jié)果卻是對方故意慢下來,想報復(fù)幾拳。幾個師兄往日里也偶吃幾拳,今天這幾位當然吃得更多,怒火更甚,臉都變了形,誓要抓住眼前這個滑頭千刀萬剮。
可惜這這幾位哪有那么好的體力,再追一段,已是上氣不接下去,若不是滿腔憤怒,怕早就坐地休息。
楊炎灱也不輕松,跑了這么久不想繼續(xù)戀戰(zhàn),畢竟雙拳不敵四手,這樣消耗下去,吃虧的終是自己。邊跑邊說:“蔣宗余,你他娘最好追上我砍我?guī)椎??!?p> 蔣宗余聽見他居然還敢罵娘,又吸口氣用力追,喊:“別以為老子不敢。”
楊炎灱腦筋一轉(zhuǎn),徑直向胖子那一片巷子跑去,心想這幾個人如果鉆了巷子,人不分開,定找不到自己,人一分開,還能各個擊破,再不濟,逃到胖子那里,胖子不可能袖手旁觀。
楊炎灱在前,蔣宗余幾人在后,在街上行成一道風景線。
但是這風景并無美感,幾人表情猙獰,互相罵著,還有一人面帶血跡,很明顯是被女人抓的。
唉,看來又是一群搶女娃子的年輕人,有人喊道:“書生又打架啦!”恨不得搬個凳子坐下吃瓜子看熱鬧,可惜幾人行步如風,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眾人視線。
楊炎灱進了巷子,蔣宗余一行并不是傻子,望著那一片房子,不知深淺,呆呆站了很久,終氣呼呼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