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灱武行

第二十四章 一個青衣人

灱武行 三石磊yl 4979 2020-03-02 10:00:58

  夏季,天氣炎熱無比,白天總比夜晚時間長,城里的人們少了些睡意,女人們帶著孩子在無錢打著扇子,男人總是找著各種借口出門消遣,喝酒也罷,打牌也行。

  夜市開始熱鬧熱鬧不必,除了叫賣吃食,各式各樣的人們都出來了,甚至還有書院學(xué)生出來賣字畫,只是買的人很少。

  楊炎灱沒有出來賣字畫,自己的字還沒有達(dá)到能賺錢的程度,雖然能模仿很多人的筆跡,但模仿書法大家,并不是那么容易。

  不過他在書院暗中代筆,總算有一點額外收入,也算吃了文人的飯。文化這個東西,放于市井,總覺得沒有太大實際用途,論起武術(shù),自己如若拿起一把刀闖蕩江湖,或者進(jìn)武館當(dāng)個教頭,又或者做個護(hù)衛(wèi),更顯得實際一些。

  金葉酒樓到了夏天,是進(jìn)入了旺季,男人們總是喝酒到深夜,不舍得走,當(dāng)?shù)馗鞣N上檔次的社交活動都安排在此,有官員,商人,身旁的帶的姑娘們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喝得爛醉如泥被人抬回家的事并不少見。偶些時候,還有人會消遣到天朦朦亮才離去。

  蔣宗余被書院除名以后,漸漸接手了家中的一些生意。沒有辦法,不讀書,總得做些事情,干了幾月,頗有些心得,漸漸發(fā)覺過去在書院當(dāng)讀書郎還是有些幼稚,在外賺錢的機(jī)會太多,怎么自己就偏偏干了那些敲詐窮書生的事。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根本就不應(yīng)該去書院讀書,早在外面打拼,還早些有各種見識,不至于見到那十三鷹這等人都尊敬有加,以為他們就是真正的江湖老大。

  確實,十三鷹哪里是什么江湖老大,那些說書的都是藝術(shù)夸張,隨便安個名字,糾結(jié)幾個人,欺負(fù)一下孤男寡女就成了江湖老大,那也太過容易。

  蔣宗余跟著老爺子在外面闖蕩幾月,才發(fā)覺過去奉若神明的十三鷹不過一幫江湖痞子,七臺城大小幫會如此之多,談?wù)撈饋矶际亲约鹤顓柡?,哪肯把別人放在眼里。

  論起戰(zhàn)斗力,十三鷹好像也有名無實,打了如此久的交道,并沒有見過其真正動手,還不如那胡月會,至少有一些賭館維持,十三鷹現(xiàn)在都還沒有自己主要賺錢的營生。

  仗著人多,偶然和南家?guī)仔值艽蛄艘徽?,才賺了一些虛名,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南家兄弟如今傍上了一些夜間樓子生意,早已經(jīng)比十三鷹兄弟風(fēng)光。

  蔣大少爺看透了這些,對刀疤漸漸沒有好臉色,刀疤為了生計,早也沒有當(dāng)大哥的風(fēng)范,畢竟蔣少爺已經(jīng)不是以前沒見過世面的讀書郎,自家還指望著在蔣家賺些銀子。就算十三鷹老大,讓給蔣宗余來當(dāng),也沒什么問題。

  “刀疤,咱們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啊?陸老五錢還不上,不是還有宅子么,讓他寫個字據(jù),把宅子作抵押就成,有那么難辦沒有?”蔣宗余坐在酒樓,伸手搭在一姑娘肩上,對刀疤說道,已不再稱呼大哥,直接喊了綽號。

  “這事快了,陸老五抵押了宅子沒有去處,不太符合律法,還要請師爺辦手續(xù)?!钡栋陶f道。

  “師爺?shù)氖虏挥媚悴傩?,文書方面咱家沒有少辦,你只需要拿著他人,讓他簽字畫押就成?!笔Y宗余說。

  “陸老五和我們老七有幾面之緣,只是最近倒霉,被劫了道,才欠下錢。我出面去逼債,人情上不太過得去……”刀疤有些于心不忍。

  蔣宗余大聲說道:“如今你為我家辦事,我又不是沒有給你們錢,哪有那么多話?陸老五欠的是我家的錢,與你情面何干?而且宅子抵給我們,我們并沒有說要將他趕出家門,可以再租給他,租金比市價還低,已經(jīng)仁至義盡,要我如何再給情面。我們的錢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照樣還不是要給你們拿,你當(dāng)我們這些是無本生意?”

  刀疤畢竟也當(dāng)自己是江湖人士,被蔣宗余這樣的小弟一吼,心里始終不快,看了看身邊幾個兄弟,把頭扭向一邊,呼呼喘氣不說話。

  蔣宗余見刀疤變臉,吞了一口水,又和聲說道:“大哥,不是兄弟說你,你要理解我的難處。這活其實很多人都可以干,我在父親面前說了好多好話,父親才同意,干不好,我家里幾位姨都指著看笑話呢。再過幾年,我那幾個弟弟大了,要來參和家里的生意,我們?nèi)兆痈缓眠^,如今世道變了,哪里還講那么多人情。京城皇家那都是一家人,聽我父親官家的朋友說,還斗來斗去。”

  刀疤依舊不舒服,皇家的事和自己離得太遠(yuǎn),只知道以前你蔣宗余請咱喝酒都是在三樓,現(xiàn)在都換成一樓大堂,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夜已深,此時酒樓里人已去一大半,安靜了不少,剩下的人也不如剛進(jìn)來那般有精神,都有些疲憊地談?wù)撝约旱氖虑椤?p>  角落邊靠窗處坐著一位青衣之人,相貌略顯頹廢,皺紋很深,看上去并不是七臺本地人。

  那人覺得好笑,看上去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的刀疤臉,卻被面前這個小生教訓(xùn),不自覺鼻子發(fā)出哼哼兩聲。

  刀疤聽見這聲哼,對那人狠狠瞪了一眼,對蔣宗余說道:“這些大哥自然知道,只是你還需給老爺子說一下,再寬限幾天,如果太急,惹急陸老五,萬一跳個河,動個刀什么的,反而弄成我們的不是,想必老爺子也不想看到?!?p>  “唉,我最近一直懷疑咱們十三鷹辦事能力,原來我想得沒錯,妄自稱城中有名幫派,這點事情卻一拖再拖。不行,再不能拖下去,按最初計劃。”蔣宗余說道。

  “行,行?!钡栋桃荒槥殡y。

  “還有,上次我們說的事情,聯(lián)絡(luò)得怎樣?”蔣宗余又問。

  “最近事情繁多,待把公事處理完,再論私事如何?”

  “什么公事,私事,我的事也是公事。我名聲掃地,全拜七太保和劉書行所賜,不能再拖,再拖事情就淡了,以后我還要繼續(xù)在七臺行走?!?p>  “好,好。”刀疤遇上這么難纏的主,心里也不好受。

  那青衣人聽道此處,又是哈哈兩聲。刀疤正一肚子火無處發(fā)泄,轉(zhuǎn)頭罵道:“你他娘哼哼哈哈,是哼哈二將落單一個?”

  那人并不生氣,笑道:“江湖中人,卻被一紈绔子弟罵得狗血淋頭,哪還有一絲氣概?!?p>  刀疤氣得發(fā)抖,窩是窩囊一些,但被別人說了出來,卻是不行,只能對著說實話的那人罵道:“與你一個外鄉(xiāng)人何干,你去打聽,我在這城內(nèi)誰不認(rèn)識,如若在挑事,小心我今晚讓你出不了這樓。”

  “哦?怎在生人面前就如此狂妄?既然是老江湖,在不知道對方底細(xì)的情形下,最好還是小心一些?!鼻嘁氯说?。

  “呵呵,我看你比我更狂妄,今天我就讓你好看!”說完,刀疤就瞪眼沖了過去,那張刀疤臉在夜色中,確實顯得恐怖,鄰座的人見狀,都不自覺站起來躲避。

  樓中小兒和掌柜倒顯得冷靜一些,樹大招風(fēng),樓里遇到這種事情并不是一次兩次,如今做點生意,不管大小,總會遇些爭斗,賺錢沒有誰是輕松的。

  刀疤沖了過去,青衣人端坐在座位上,都未起身,一掌向刀疤推去,刀疤捂胸退了好幾步。

  青衣人說道:“我并不想生事,但有人硬要試試,我也不會客氣?!?p>  刀疤站定,見對方手里并沒有武器,對身旁幾位兄弟喊道:“上!”

  青衣人并不理會身旁有幾人,直接上前一踏步,一個小跳踢在刀疤胸口,刀疤這次見對方不簡單,有些心理準(zhǔn)備,雖然吃了這腳,但是下意識躲避了一下,挨得并不很疼,站定后隨手抄起一長凳子,揮舞著向前沖去。

  身旁幾個兄弟也沖到了青衣人面前,依舊沒有章法,前前后后只想把對方擊倒。

  可是那一頓亂拳有些落在青衣人身上,好像并沒有造成什么傷害,青衣人且戰(zhàn)且走,刀疤手中的板凳始終找不到好下手的地方,另一方面又擔(dān)心傷了自己人。

  青衣人手中并沒有武器,并不是毫發(fā)無傷,只是重拳重?fù)舳急凰吹们宄惚苓^去,那些危害不大的皮外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用在意。

  倒是刀疤這邊幾人,不知不覺吃了一些悶拳悶腿,額頭上起了一些包,眼角鼻子都開始流血,眼看幾人圍攻一人,還沒有占到絲毫便宜,好不惱火。

  刀疤大叫一聲,自己的人都被這聲侯唬住,只見他用盡全力,將長搬板凳舉過頭頂,向青衣人劈去,心想這板凳粗大,砸在你身上任何部位,輕些也把骨頭給打折嘍。

  刀疤不是練武之人,和很多人一樣,大力使出去,自然容易失重收不回來。

  這一板凳沒能如愿,被青衣人很輕松躲過去,看準(zhǔn)機(jī)會,順手撿起剛才打爛的碎碗塊,就像個幽靈一般繞到刀疤身后,那碎碗塊的刃口,很自然的放在刀疤的勁處。

  刀疤反應(yīng)倒快,知道這個地方破不得,立即一動不敢動,另外幾人沖在半路上,見狀立刻止步,差點一個踉蹌倒下。

  “都不要動,要動,只怕要出人命?!鼻嘁氯苏f話聲音并不大。

  刀疤哼了一聲,說道:“我就不信你敢殺人?!痹捯魟偮?,只覺得脖子一陣刺痛,再看,已有血滲出。

  幾個兄弟才真正被嚇住,一時不知該怎么辦。蔣宗余看到全部過程,也被眼前的舉動驚得說不出話,深吸一口氣,才說道:“大家都住手?!庇洲D(zhuǎn)頭對青衣人說:“這位朋友且冷靜,今日我們兄弟幾人只為喝酒,不想生事,有甚得罪之處,還請高抬貴手。”

  青衣人笑道:“我在這城里,只是一過客,更不想為此等事情糾纏,只是你這朋友欺生,又想以多欺少,是何道理?”

  “哈哈,今日天氣炎熱,諸事煩躁,我這朋友脾氣向來不好,今天被先生教訓(xùn)教訓(xùn),也算學(xué)了一些道理。想必你也不想生出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若引來官府,并不見得輕松?!笔Y宗余說道。

  “話雖如此,我浪跡天涯,雖不想生事,但也絕不是怕事之徒,就算出了人命,我也不會害怕。”青衣人平靜說話,卻全身仿佛籠罩一層陰郁之氣。

  蔣宗余心想今天一定是遇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不是江湖中唬人的混混,不敢任意妄為,說道:“我想來敬佩有真材實料的好漢,大俠如有興趣,不如暫且放下手中利器,坐下來吃一杯,就當(dāng)我蔣宗余為遠(yuǎn)道而來的朋友接風(fēng)。”對青衣人的稱呼,已經(jīng)換成了大俠。

  青衣人始終滿臉笑意,說道:“小兄弟說話倒是中聽,也罷,我對他的命并沒有興趣,還給你也行,諒你們幾人,也不能將我如何?!闭f完,將手中一動不敢動的刀疤推了出去。

  刀疤心里就算一萬個不服,此時也不敢再去糾纏。

  青衣人哈哈笑了兩聲,快步欲出酒樓,說道:“我這酒錢和打壞的器具,就有勞蔣公子了?!?p>  “且慢。剛才說過,大俠如果賞臉,可以坐下來吃一杯?!笔Y宗余說道。

  “不過我沒有這興趣?!?p>  “我乃城中蔣家大少爺,大俠如有甚要求,日后可以見我,我恭候著。”蔣宗余望著青衣人背影喊道。

  青衣人頭也不回,消失在夜色中。

  待蔣宗余和刀疤商量好后面一系列事情,又吃了一些酒,陪了酒樓的損失,幾人才悠哉游哉各自散去。這似醉非醉的狀態(tài),一年之中,大概有一半時間如此。

  蔣宗余摟著姑娘,一路小哼,眼看快到了自己府上,輕聲對那姑娘說了些什么,那姑娘哼了一聲,罵罵咧咧走了。

  蔣宗余看著自家忽明忽暗的燈籠,理了理衣服,徑直走去。

  蔣府在這城里,還算大氣,但也沒有闊到要請護(hù)衛(wèi)守門,家中只有幾個家丁而已,商鋪里的伙計都在城中有自己的住處。

  拐角行至昏暗之處,突一人影跳將出來,一把冰涼的刀尖抵住蔣宗余后背。

  蔣宗余的酒被嚇得醒了一大半,心想自己在這城中還沒有得罪誰這么嚴(yán)重,要自己的命。

  只聽見一個聲音道:“不要亂喊,不然我這么刀就鉆進(jìn)你的肚子。”

  “大……這個大哥意欲何為?”蔣宗余額頭上,背上都已冒汗。

  “哼哼,想不到這七臺城人們說的蔣家,練個護(hù)衛(wèi)都沒有,難道不擔(dān)心有人像我?guī)滋爝@樣半道謀財害命?”那人道。

  “英雄有所不知,我家做了數(shù)年正當(dāng)生意,與城中鄰居交好,不曾擔(dān)心有人加害。今天英雄倒是提醒了我,應(yīng)當(dāng)重謝才是?!?p>  “哦,據(jù)我所知,開當(dāng)鋪放放高利貸,可都是些乘人之危的行當(dāng),與人交好,我可不信。”

  “英雄謬贊,且松開刀子,我與你細(xì)細(xì)道來。”

  那人手中的刀又往前微微一送,蔣宗余趕緊把腰往前一挺,說道:“英雄有所不知,這世道混亂,放錢給那有需要的人,也算是積德積福,解了別人的燃眉之急。你設(shè)想,如你要在親戚鄰里只見借五百兩銀子,有沒有會借給你,就算父母也不一定能拿得出來,我們這個行當(dāng),借出去的不光是錢,還是滿滿的愛心,人間大愛啊?!?p>  “哈哈哈,今日所見,蔣少爺果然巧舌如簧,奸詐無比。也罷,我在這里來不是為了聽你自圓其說,名人不說暗話,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蔣少爺能不能信守自己的承諾?”

  “什……什么承諾。我在外交際甚廣,承諾數(shù)也數(shù)不清,不知道英雄說的是那件?”蔣宗余一頭霧水。

  “看來蔣少爺是個健忘的人,剛說的話都還熱乎著,就忘了?”那人手中的尖刀又往前挺了一挺。

  蔣宗余眼睛快速轉(zhuǎn)著,腦子終于想起了什么,急聲道:“不忙。我想起來了,難道英雄就是剛才酒樓那位大俠?”

  “呵呵,一會英雄一會大俠,我也難得適應(yīng)得過來?!?p>  “大俠既然來了,怎么送這么大個見面禮,讓我好生恐懼。蔣某剛才說的話,肯定算數(shù),不知大俠又何指教?”蔣宗余猜出對方身份,輕松不少。

  “指教倒是沒有,只是在下路過此地,手頭有些緊張,想賺些銀子再走?!?p>  說起銀子,蔣宗余立即警惕起來,血可以流,錢不能亂花,冷笑道:“原來是劫道的?!?p>  “行有行規(guī),我雖然掙的不是什么光彩錢,卻不是那拿錢不干事之人,賺錢但憑個技術(shù)。”那人道。

  “不知大俠有何技術(shù)?”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的技術(shù)?!?p>  “說這話的人倒是挺多,讓我如何信你?”

  “辦完事再拿錢,不過蔣公子可不要起別的心思,不然再若今晚,可不敢保證我這刀能恰到好處?!?p>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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