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本就人少，近年事多，當(dāng)差壓力頗大，前面許多案件未了，又出這么一檔子事，捕快們忙得不可開交。
劉書行他爹最近脾氣非常不好，全因公事忙的。在這城里，干捕快可不只是簡單的抓人入牢那么簡單，還要協(xié)助破案，干護(hù)衛(wèi)，逼供，調(diào)節(jié)等一系列事，所謂地方萬精油是也。
難道還讓縣太爺把這些事情做完，事情越多，權(quán)力越大，從中的貓膩就越多，要不然這劉家也過不上比平常百姓好出不少的日子。
劉書行考完試回到家后一直無所事事，等著親爹給自己安排差事。劉老爺人到中年，體力漸衰，公務(wù)繁忙，每次回家看到碗都懶得洗的兒子就生氣，怎么給家里的弟弟妹妹作榜樣？
今日回來，見他還在床上躺著，罵道：“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懶鬼?！?p> 劉書行被罵，才斜躺了起來，一眼懵，心想這老爺子今天一定是遇到不順，回來找他出氣，小聲說：“父親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還早？我都在這城中轉(zhuǎn)了幾圈了?！眲⒗蠣敍]好氣地說。
“哦。這七臺這么點大，出了這等大事，確實要忙一陣子了。父親保重身體，等過了這幾天風(fēng)頭就輕松了?！?p> “你知道個屁?！?p> “哪次不是這樣？這種案子，我是知道的，能破案的很少?！眲写蛄藗€哈欠，好像還沒有睡醒。
老爺子看到兒子要死不活的樣子，想以后做事哪里像個樣子。他突然想起什么，說道：“那日來找你問話那人私下給我說了，那蔣家死鬼過去和你有些矛盾，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問題，你不用害怕?！?p> “呵呵，我有什么擔(dān)心的，他那是咎由自取，死了倒好，免得禍害人。”
“不要亂說！”雖然家里沒有別人，老爺子也不許兒子亂說話。
“你們這些年輕人，少有眼光，什么都不懂。”老爺子停了一下，想了想，還是繼續(xù)說道：“以后交友需要謹(jǐn)慎，不要什么人都掏心挖肺。頭些日子，你叫我?guī)兔α粢獾臈钛诪己孟窬筒皇莻€好人?！?p> 劉書行一聽楊炎灱三個字，騰地站了起來，老爺子見他這般反應(yīng)，只道是他聽了好友的名字，反應(yīng)有些過激。
劉書行問道：“他？父親怎么這么說？”
“其他我不便多說，這朋友以后你不能再交，他一現(xiàn)身，就要被捕。”老爺子說。
劉書行想了一下，又半躺下，看著屋頂慢條斯理說道：“他怎么能現(xiàn)身？他八成都死了?！?p> “嗯？為何這樣說？”劉老爺子仿佛在兒子平緩的語氣中聽出一絲怪異。
“我猜的。不是聽說還有幾個死人沒有找到身份么？其中有一個可能就是他?！?p> 劉老爺子歪頭想了一下，確實不能排除有這種可能。楊炎灱是外地書生，如果有何不測，七臺城中自然沒有人認(rèn)領(lǐng)?？戳丝磧鹤樱f道：“小子挺有些想法。”
過了一天，劉老爺子始終會想起兒子隨口說的話，心里不安，回家還是忍不住對兒子說：“依你所說，楊炎灱如是已經(jīng)和蔣宗余一起死了，何不你去認(rèn)認(rèn)？”
劉書行故作為難的樣子，說道：“父親，過了這么多日，讓我去那陰晦的地方，我可不干?！?p> “看你那樣子，以后遲早還不是要干這些事情，有甚好怕的？”劉老爺子罵道。
劉書行捂著嘴巴鼻子和父親來到殮尸房，看了兩眼，指著其中一具說道：“這件衣服我認(rèn)得，就是楊炎灱常穿的。”說完唉聲嘆氣一番，說了些想不到你我朋友一場這么快就走了，下輩子再做朋友這些話。
“當(dāng)真？你這么一說，我可要回去稟報了?！眲⒗蠣斪佑行岩?。
“我認(rèn)得是，不過總需別人親眷來認(rèn)?！?p> 兩日后穆氏和楊依貴急沖沖的來到殮尸房，因為尸體不能長久保存，再沒人來認(rèn)，只能拿去處理掉了。至于是怎么處理的，據(jù)說是義莊這些地方，但義莊哪里裝得下那么多無名死尸，到底最后去了何處，鬼才知道。
兩人一來到殮尸房，穆氏問道：“是哪個？”待人一指，穆氏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哭道：“我的兒啊，我送你來讀書，怎么就這樣被奸人所害，你爹和你娘就你這么一個娃，以后怎么辦??？”
又一把抱住劉老爺子的腿喊道：“青天大老爺一定要為我們作主?。 鄙踔羶裳垡环?，就要暈厥過去。
劉老爺子被抱腿也抱習(xí)慣了，并不掙脫，問道：“看清楚了沒有？”
穆氏喘過了氣，站起來拉起遮布，下意識捂住嘴巴，上下看了幾眼，苦道：“是了，是了?！敝钢蔷涫w身上一道疤，“這疤是我那小子小時候爬破跌下來劃傷……哎呀，我可憐的兒啊?！?p> 楊依貴把穆氏拉起來，說道：“你我命這般苦，活著也沒有意思，不如我們一同去了。”
劉老爺子勸道：“既然認(rèn)了，還是先把你家公子帶回好生安葬?！?p> 穆氏才道：“對哦?！辈钍箺钜蕾F去城里找操辦喪事的店家把“兒子”運回去。
回去后還是辦了一場比較好的喪事，畢竟這個人的死和楊炎灱有關(guān)，多少給自己買份安心。只是沒有立碑，兒子遠(yuǎn)在他方，如在家鄉(xiāng)立一塊碑，太不吉利。
七人找到兩個身份，案情卻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劉老爺子又被上頭指著東跑西跑，回家又對劉書行抱怨道：“你那朋友真是害人，人是找到了，卻對案情沒有一點幫助。他們是怎么死的？是被誰燒的？唉，真是不讓人過安身日子。”
劉書行說道：“我說父親不如不管這事，省得操心勞累?！?p> “你這說的什么話？職責(zé)所在，上頭叫你做事，怎么能推辭？”劉老爺子罵道。
“那楊炎灱有個師父叫李大寶，是城中一個老江湖，人稱七太保，父親有沒有聽過。”劉書行問。
老爺子想了一下，說道：“倒是聽過一些，咱們衙門當(dāng)差的，和那些人不熟……你又知道一些什么？”他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覺身邊這兒子好像知道一些事。
劉書行接著說：“以前和楊炎灱在一塊的時候，我常聽他說起李大寶，好像是他師父，不過聽說這人好久沒有出現(xiàn)過了?！?p> “那么你想說什么？”
“嗯，此事就有些蹊蹺了，那李大寶恰在這個時候失蹤，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p> “那你怎么知道李大寶不在七臺的？我每日辦案都還未知。”
劉書行覺得父親看自己的眼神不對，不敢對視，說：“這……我在七臺多年，城中多少認(rèn)識一些江湖人士，道聽途說……”
還沒等話說完，一記耳光迎來，隨著啪的聲響，劉書行熟練地跪在地上。老爺子咬牙指著劉書行罵道：“說，你有多少事情隱瞞我？”
“隱瞞？我沒有事情隱瞞父親?！?p> “還不說老實話，楊炎灱你知道死了，現(xiàn)在又知道他那什么師父，我倒不信你坐在家里能知道那么多事情，少裝什么神算子。不如實道來，小心我今天打斷你的腿！”
劉書行看了下屋外，確定父親弟弟妹妹沒有在聽，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說這回攤上大事了。“那日我被楊炎灱叫去山上，說有兩箱子寶貝給我看，孩兒無心便一道去了，不料那兩箱子?xùn)|西是不知道哪里來的一批贓物，結(jié)果蔣宗余和楊炎灱兩邊的人因為分贓不均大打出手，兩人早有恩怨互相不服，先是楊炎灱?xì)⒘耸Y宗余，后楊炎灱又被蔣宗余找來的刀客所殺，互相互有死傷，只剩下那李大寶。幸好我聰明，在他們打斗的時候，摸了一些東西，先跑了回來。李大寶見我先跑入了城，有些顧忌，不敢動手，便將剩下的東西一并帶走了?！?p> 劉老爺聽了，胸口起伏，罵道：“你拿了那些東西？”
“嗯?！?p> “這事還有其他人知道不？”
“這我倒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因為我當(dāng)日和楊炎灱一同出城時并沒有回避，沿路都有人看見?！?p> 又是一記耳光，“我道你平時聰明萬分的樣子，這回怎么這么糊涂，你拿了那錢，便是贓物，是共犯，要是被刑部調(diào)查出來，脫不了干系。那東西現(xiàn)在何處？”
劉書行才起身將那日分得的東西拿了出來。
“就這些？”
“私下賣了一些?！?p> “你……”老爺子指著劉書行，氣得說不出話來。
劉書行又說：“我只道多結(jié)識一些江湖豪杰，日后有利于以后前途，沒想到江湖險惡，就這樣被人坑了。父親這次要想辦法幫我，不然我才考過試，就出這事，毀了名聲，前程盡毀啊?！?p> “你還好意思說，我千托人萬托人，冒著罷官坐牢的風(fēng)險，讓你中了舉人，你卻這樣讓人不安心。你說現(xiàn)在我能如何幫你？”
劉書行嬉皮笑臉道：“父親要幫我，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老爺子斜了這個小狐貍一眼，說道：“少來這套?！?p> “這對父親來說不難。李大寶已經(jīng)跑了，列為通緝沒有問題，其他事情都不要提，自然沒有人知道我的事情，就算定了案，也結(jié)不了案，從古到今懸案，冤假錯案數(shù)不勝數(shù)，也不是父親一力可以改變?！眲忻?zhǔn)了老爺子的脾氣，才敢這么大膽說話，當(dāng)然這劉老爺子干這些事不是生手，為了自己兒子嘴上不說，私底下做事更不會推辭。
實干家都是這樣的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