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整理書房

　　寶玉見襲人又掉了淚，很是無法，只好勸道：“我在那邊有茗煙伺候，你盡可放心，有什么事我自會(huì)讓茗煙過來告訴你們。再者先生允了我每五日來一趟，你們只消幫我把換洗的衣物打點(diǎn)好了便好?！痹捳f寶玉來時(shí)帶的衣物不多，天氣漸熱，天天換下來的衣物都讓趙府的婆子給漿洗，時(shí)日少了不顯，就怕以后日子久了，難免會(huì)讓底下的人抱怨。正巧襲人等人過來，倒是解了這個(gè)難題。寶玉見襲人聽不進(jìn)勸，依舊在那里哭哭啼啼，便佯作生氣，說：“你若要再哭，我便走了。”

　　襲人本是個(gè)柔順的，又眼睛里只有主子的人，見寶玉生了氣，忙擦了淚，萬分委屈地說：“我聽二爺?shù)木褪橇??！睂氂褚娝薜媚樢不?，眼也腫了，又素知麝月與襲人親厚，便吩咐麝月：“去陪著你襲人姐姐去重新梳洗了。”麝月領(lǐng)命，陪著襲人去了里屋，又叫了小丫頭子打了水進(jìn)來。

　　寶玉也不去管她們，只與賈蕓坐著閑聊了一會(huì)子。

　　待吃完午飯，寶玉便要回去。眾人皆勸寶玉在此歇了午晌再回，寶玉只是不肯，吩咐賈蕓把裝書的箱子裝上車，便要走。襲人見勸不住，忙回身去了里間，拿出來個(gè)包袱，說：“二爺走的時(shí)候帶的衣物不多，又眼瞅著熱了，我就急忙地趕制了幾件衣裳，二爺帶回去罷。”又說：“每日里換下來的衣物，也不要再煩勞那邊府里的人，只管讓茗煙送過來就是了。我們?cè)谶@邊燙洗好了，二爺下次來的時(shí)候再一齊帶回去?！边呎f又邊打開了指給寶玉看，告訴寶玉那件紗衫子配哪條褲子，哪件直綴配哪條腰帶，又有各式各樣的荷包、汗巾子、扇套等物，色色齊全，且又是寶玉喜愛的顏色。寶玉一時(shí)感念她心細(xì)想的周全，便道：“多謝姐姐勞心?！币u人勉強(qiáng)笑向?qū)氂竦溃骸澳悴豢磩e的，你看看這衣裳的份上，也該?；貋砜纯次覀??！睂氂衽滤值魷I，忙慌慌地答應(yīng)了。

　　回了趙府，寶玉見趙母已是歇下，怕擾了老人家清夢(mèng)，只囑咐了門口守著的丫鬟，等趙母醒了，告訴趙母一聲他回來了。丫鬟應(yīng)下，寶玉又吩咐茗煙把書箱子搬進(jìn)外書房中，也自去歇晌。

　　趙毅下了縣學(xué)，回至家中，梳洗更衣后向母親問了安，便來至外書房。腳剛邁進(jìn)外書房的門，就被唬了一跳，地下一只大箱子敞著口，箱子里有四五只匣子，有打開的，也有沒開的，打開著的匣子里細(xì)一看，或是潔白如玉的連七紙，或是雕漆紫檀木管貂毫筆。桌子上散著一堆的書，寶玉則坐在桌前癡迷地看著一本書，邊看邊時(shí)不時(shí)點(diǎn)點(diǎn)頭。

　　趙毅也不說話，繞過箱子，從桌上撿起一般書，隨意翻了翻，這一翻不要緊，立時(shí)便迷住了，看到精彩之處，不禁擊節(jié)興嘆。這一嘆卻驚醒了一旁著迷的寶玉，寶玉抬頭見趙毅來了，忙起身問安行禮。

　　趙毅擺了擺手，又拿起幾本翻看，皆是大家之言，忙問：“寶玉，這些書哪里來的？”寶玉回道：“是家里送過來的?！壁w毅贊到：“你府上竟然又如此珍本，真真是出乎我之意料。”寶玉臉上一紅，說：“雖說是家里送來的，但卻不是我家之物。這些皆是從我姑家表妹那里借來的?！壁w毅見寶玉如此說，也不再多問，指著西墻上的書架子說：“這些書對(duì)你日常的功課大有助益，可放于書架之上，隨時(shí)取用。我現(xiàn)在就給你騰挪出一架來?！闭f罷，便去從書架上卸書。

　　寶玉原本想著是把書再放回箱子中，然后再在書房中找個(gè)地方放那箱子，雖然取用不便，但也無他法。此刻見先生肯騰挪出一架書架給他放書，自是高興，忙謝了，伸手幫忙一起安插鋪陳。

　　二人將箱子中并桌上的書一一放入書架之中。趙毅發(fā)現(xiàn)這些書中有幾本前世大儒所著的雜文經(jīng)義，深有見解，便有些愛不釋手，有心想借來一觀，又礙著這些書并不是寶玉所有，幾次欲開口借閱，又不好說出。

　　寶玉見了，心下了然，笑道：“先生如若喜愛，自可拿去賞玩一番，只是這些書皆是我家姑父之遺物，到時(shí)還需歸還。”趙毅見他如此說，自是謝了又謝，又說：“這些書暫且先放在書房中，我若看時(shí)，自是取閱便是?！?p>　　二人收拾了書，趙毅又指著那幾個(gè)匣子問：“這也是你家里一起送來的？”寶玉回道：“是和書一起送過來的?！庇执蜷_匣子給趙毅看。趙毅點(diǎn)頭笑道：“這些皆是上好之物。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家里也曉得這個(gè)道理。”寶玉心道：我家里人恐怕是沒人想這么周全的，肯定是林妹妹的主意。想到此，寶玉不禁對(duì)黛玉生出了一片柔腸。

　　趙毅囑咐寶玉，既然送了來，也不必收起，日后就用這些便是。寶玉吩咐茗煙去取了一些紙裁了做文章用，其余的紙放在了書架子最下面一層，方便日常取用。

　　二人收拾清楚了，方去用飯?；貋碛质钦绽驾^和解惑，自是不提。

　　第二日早起，寶玉洗罷臉，打開襲人給的包袱，選了一套穿上。茗煙進(jìn)來伺候?qū)氂袷犷^，見寶玉穿一件水色素羅箭袖，襕邊用同色的絲線繡著連云紋，腰間束著荼白嵌白脂玉板的腰帶，外罩同色滿地繡銀絲連云紋的紗褂，下穿竹青色的褲子，真真是如玉君子一般。

　　茗煙笑道：“還是襲人姐姐他們手巧，會(huì)穿搭，二爺穿著這身衣裳，顯得更加整齊了?！睂氂裆焓智昧塑鵁熞粋€(gè)爆栗，笑道：“油嘴滑舌的，趕緊著給爺梳頭?！避鵁熜ξ貞?yīng)是，上前給寶玉梳頭，又找出一個(gè)水晶冠要給寶玉束發(fā)，寶玉忙止了他，說：“隨手拿一只簪子簪上罷，又不出門，不必那么麻煩?！避鵁煈?yīng)是，挑了一只白脂玉的簪子給他簪好。

　　寶玉起身，對(duì)著鏡子上下看了一眼，心道：這男人和女人真是不一樣，同樣的衣服，讓襲人這樣一搭配，顯得清爽又雅致。看來他們過來也是有好處的。想到此，又不免想起一句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