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勸母收手

　　鴛鴦這里正焦急著，忽聽見外面有人說話聲，又有小丫頭說：“二奶奶來了?！?p>　　鴛鴦向門口望去，只見簾子被人掀起，鳳姐和琥珀說笑著走了進來。身后跟進來幾個小丫頭，每人手里捧著一匹杭羅或錦紗，各色各樣，皆是新鮮的顏色。鳳姐進來給賈母請了安，見賈母和黛玉眼睛有些紅腫，臉上尚有淚痕，一下子便愣住了，又朝鴛鴦看去，鴛鴦見鳳姐看她，忙給她使了個眼色。

　　鳳姐轉過臉來，走到賈母身邊，拿出帕子給賈母拭了淚，指著那些羅紗，笑道：“老祖宗，可是給姑娘們做衣裳舍不得？看老祖宗心疼地都掉眼淚了。罷罷罷，我原想著也要一匹拿來做裙子，看這樣子，還是算了吧?！闭f完，又對著琥珀笑道：“琥珀姐姐，還是趕緊收起來罷。不然老祖宗不定怎么心疼呢?！?p>　　賈母和黛玉被她這樣一嬉鬧，心里好受了一些。賈母笑道：“你這個猴兒，又來鬧我。你若要是沒有的。”又吩咐琥珀說：“去請了姑娘們過來，也把大姐兒帶過來，讓她們自己挑。”鳳姐笑道：“老祖宗，大姐兒還小呢，還是賞了我罷?！辟Z母笑說：“偏生就不給你。”鳳姐一聲長嘆：“哎呀，我要是晚生個十來年多好?！比舻帽娙艘魂囆Α?p>　　琥珀領了命去請姑娘們。鴛鴦親自打了水來，伺候著賈母和黛玉洗了臉。一炷香的功夫，三春并寶釵和大姐兒一齊過來，眾人挑了衣料，又陪著賈母說笑不提。

　　到了二十六日，王夫人進了宮覲見元春，按照宮規(guī)，依舊是先去了皇后處請了安，方才往鳳藻宮來。抱琴還是和以往一樣，在鳳藻宮門口迎了王夫人。

　　待王夫人行了國禮，元春將服侍的人都打發(fā)了出去，在正殿里和母親說話。王夫人細瞧了元春的氣色，見她膚色白嫩紅潤，方桃譬李，眼睛里又是神采奕奕的，笑道：“有段日子沒來給娘娘請安，娘娘的氣色越發(fā)好了。”元春笑道：“我這一日里人參燕窩的養(yǎng)著，又有寶玉制的胭脂水粉，最是養(yǎng)護容顏，自是有好氣色?！?p>　　王夫人聽她提起寶玉，笑著說：“你用著好，我再讓璉兒進上一些來供你使用。說起寶玉，如今已拜了先生，過個幾年再有了出息，做個一官半宰的，娘娘也有個倚靠了?！痹郝犃讼渤鐾?，忙說：“母親仔細和我說說。”王夫人道：“那先生是北靜王府推薦的，你父親又細細地訪查了。聽說是個有學問的人，前些年還中過進士?！蓖醴蛉税咽虑榧毤毜睾驮赫f了。元春百感交集，心中相信弟弟將來定會有一番作為，便打趣道：“母親就等著寶玉給您掙個一品誥命?！蓖醴蛉艘残Φ暮喜粩n嘴。

　　二人又說笑了一會兒，王夫人問道：“圣人對你如何？”元春道：“自打省親回來，還尚未見到圣顏?！蓖醴蛉舜篌@，忙問：“這是為何？”元春道：“圣人一直都在忙著前朝的事情，偶爾回了后宮，也是多半歇在吳貴妃處，皇后那里也不曾去過幾次。”王夫人聽了憂心如搗，說：“這可如何是好。你年紀也不小了，如此這般的，何時才能有了皇嗣?！闭f著，從懷中掏出一個藕合色繡蓮花紋樣的荷包，塞進元春的手里，說：“這是一千兩銀票，我都換成了十兩一張的了，你別舍不得，也該與圣人身邊的人走動走動?！?p>　　元春搖搖頭，將荷包又塞了回去，說：“這宮中還是要謹慎些為好。我這里還有，母親先用作家里的支應罷。”王夫人心如刀絞，落下淚來，說：“我的兒，你很不必記掛著家里。這是老太太特意囑咐了讓給你帶過來的?！庇峙略盒睦镫y過，勸到：“圣人不來，你正好趁著調理調理身子。這銀子你拿著，打點打點太醫(yī)?！闭f罷又把荷包塞了回去。元春無法，只得收了。心下里想著要找個門路幫襯著家里賺點錢才是，不然自己在宮里花銷大，府里又沒個什么進項，坐吃山空的。元春想著，猛然間想起來原著中曾說王熙鳳因著銀錢短缺去放印子錢，最后抄家時，還從她房里抄出來一箱子借券，加重了賈府罪名。而且在前世看紅樓同人文時，好多小說上都說王夫人也在放印子錢。如若真的如此，那就毀了寶玉的前程了。

　　想到此處，元春正色地問王夫人：“母親，孩兒有件事要問您，您切不可隱瞞。”王夫人見元春說的認真，忙道：“若是母親知道的，定會告訴你。”元春壓低聲音，說：“您可否有放印子錢？”王夫人笑道：“我當是什么事，原來是這個。我沒經手過，都是拿了體己錢給鳳丫頭，讓她去弄的?！痹郝犃?，驚了一身汗，說道：“母親趁早收了這個心，當朝嚴禁盤剝，放借按律當入刑。”王夫人不以為意，說：“那只是給那無權無勢的草民說的，官家哪個私下里沒有放借，娘娘不必擔心?！痹簹饨Y，沉下臉來，正言厲色地說道：“母親不為別人想，也要為寶玉想想。若真因著這個出了事，那豈不是斷了寶玉的前程！”

　　王夫人見元春有些著了惱，便笑道：“怎么動了真氣？”元春冷笑道：“你心里還不明白，還要我怎么說呢！”王夫人見元春認了真，怕她生氣傷了身子，忙說：“莫要生氣了，我回去就把放出去的都收了回來。”元春道：“只收了本金便罷了，利錢就不要了，當是給寶玉積德?！庇侄谡f：“把借券一把火都燒了，省的留下后患。再勸著鳳姐也收了手?！蓖醴蛉硕纪纯斓卮饝恕?p>　　不一時，到了離宮的時辰，王夫人心內不舍，再四叮囑元春要好好調理身子。元春笑著應了，親自送到鳳藻宮門口，看著母親走遠才回了寢殿。

　　進了寢殿，元春由宮女伺候著脫了大衣裳，卸了簪釵，散了頭發(fā)，斜歪在榻上，吩咐抱琴：“我略躺躺，你們下去吧。”抱琴應了，拿了一床袷紗被替元春蓋了，方帶著眾人下去。

　　元春閉著眼睛躺著，看似睡了，心里卻謀算著要子嗣的利弊和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