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定了條陳

　　賈蕓想起早上與寶玉商議的賬房先生一事，又給孫老爺斟了一杯酒，說到：“孫兄，我這鋪子盤下來，差個賬房先生，還請孫兄推薦則個?！闭f完，舉起手中酒盞敬了孫老爺。孫老爺忙端起酒盞，笑著說：“好說好說?！倍蠖似鹁票K一飲而盡，賈蕓也將酒盞中的酒一口喝了。孫老爺夾了口菜，笑著說：“你不說這事，我也得和你說呢。我鋪子里的賬房先生是個本地人，也是個讀書人，只是不過念了個童生，因著家里窮困，舉業(yè)不成，才謀了這個營生。自打我一開這鋪子就跟著我，為人老實本分，于這錢糧賬務(wù)方面卻是一把好手。我這一走，念著這么多年的情分，就想著要好好安置他，別讓他日后無靠。原是托了幾家相熟的鋪子，可人家又都沒個空缺，也不愿意養(yǎng)個閑人。我這老伙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其他的又不會，我正為這事發(fā)愁呢。”話罷，孫老爺給二人又斟滿了酒，說：“可巧你問，不如就繼續(xù)用他?！苯又盅a了一句：“趙先生也是知道他的，你若不放心，也可以向趙先生打聽打聽?！?p>　　賈蕓見孫老爺如此說，又想著既然又提了趙先生，那自不會騙他，就笑道：“我自是信得過孫兄。不知何時幫我引薦這位賬房先生。”孫老爺?shù)溃骸懊魅粘侥┧瘸踔畷r，你來我鋪子找我，我給你引薦。而后我們再去官衙過契也不遲。”賈蕓點頭應(yīng)了，見諸事落定，也就安心與孫老爺喝起酒來，卻也未敢多喝，至辰末便回了行館。

　　回到了房中，賈蕓命人備了熱水，洗了頭，在桶里泡了一刻鐘，便起身出了浴湯，擦干了身上和頭上的水珠兒，只穿條素色薄綢褻褲，頭發(fā)胡亂用支玉簪子挽在頭頂，坐在桌邊鋪開紙，又研了墨，想想停停的將心中對鋪子的盤算細(xì)細(xì)地寫了來，又反復(fù)涂抹修改了幾回，待看著再無修改之處，又謄抄了一遍在一個紅封兒折子上，想著明天拿給寶玉看。等都收拾清了，已是亥時末，賈蕓這才上了炕歇了。

　　次日，賈蕓卯正起來，梳洗過后，胡亂用了一些吃食，就到襲人這邊來。進了院子，賈蕓讓小丫頭去通報。一時，襲人從她房中出來，手中拿著一個荷包，見到賈蕓，笑著福了個禮，口中說道：“蕓二爺今日倒是早，快請到正房用茶?！辟Z蕓忙還了個禮，笑道：“一大早便來叨擾姐姐，還請見諒則個?！币u人聽了，笑道：“蕓二爺這是哪里話來，可折煞了我們這做奴婢的了。”邊說，便把賈蕓讓進正房的明間，又吩咐小丫頭端茶上來。

　　待賈蕓坐定，襲人便把手中的荷包打開了，從里面拿出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說道：“雖說那鋪子只需一百八十兩，可我們二爺說，蕓二爺這些日子打點應(yīng)酬上自己也填補了不少，讓給蕓二爺拿二百兩，不好叫蕓二爺虧著?！闭f罷，把那兩張銀票遞與了賈蕓。賈蕓見她如此，心知她昨兒個定是與寶玉通過氣兒了，心里倒沒因此覺得襲人信不過他，反而覺得襲人盡忠盡職，能一心為著寶玉打算。

　　賈蕓起身接了，笑道：“還需謝過姐姐。時候不早了，我還得去二叔那里一趟?！闭f罷要告辭而去，卻被襲人攔住了。襲人道：“你略等等，你若是到二爺那邊去，順便幫我捎點子?xùn)|西過去?！闭f完，轉(zhuǎn)身去了廂房內(nèi)，不一時拿出一個松花色夾紗包袱過來，交到賈蕓手上，說：“這是新制的兩件衣裳，你拿給二爺?！辟Z蕓接了，出了門去往趙府這邊過來。

　　寶玉此時已用過早飯，正在外書房中晨讀。聽茗煙來報說賈蕓過來了，忙命請了進來。賈蕓進了外書房，給寶玉請了安，又將那包袱交于寶玉，說道：“這是臨來時，襲人姐姐讓給二叔捎過來的。”寶玉也不在意，叫了茗煙進來，把那包袱交給了他，讓放入自己房中去。二人坐定，寶玉問道：“今日是要去過契書？”賈蕓道：“是?！苯又鴱膽牙锬贸瞿钦圩?，恭謹(jǐn)?shù)卣f道：“二叔，昨兒侄子寫了個鋪子的條陳，還請二叔過目?！睂氂窠恿诉^來，打開了看。

　　只見落筆圓潤，字跡娟秀挺拔，一看便讓人心生好感。寶玉仔細(xì)地看了，不由在心中贊到：這賈蕓也算是個人才了。雖說從未做個買賣，可在這條陳中寫的卻也是頭頭是道，用前世的話來說，算是一份商業(yè)計劃書，包括市場分析、行業(yè)分析、競品和競爭對手分析、投資金額及用途、營銷方式等等，想來賈蕓真是用了心來做。最讓寶玉中意的，就是賈蕓所選的營生居然和他的想法是一樣的，那就是做胭脂水粉的生意，并將寶玉原來淘澄的胭脂方子作為店里的鎮(zhèn)店之寶，所出胭脂水粉專供官家夫人小姐，其他女客即便再有錢財，也是買不到。寶玉抬頭睨了賈蕓一眼，笑起來，這賈蕓把自己也算計進去了，不過這也很好，最起碼有站穩(wěn)腳跟的本事了。

　　賈蕓見寶玉看著他笑，知他是看了自己動了那方子的念頭，略有些尷尬，笑道：“原本不該打二叔的主意，怎奈這鋪子若是想立起來，還需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最好是別家都沒有的。侄兒想著府里的姐姐們都傳二叔做出來的胭脂水粉均是上上等的，所以才想了這個法兒。若是二叔覺得不妥，侄兒再另想辦法?！?p>　　寶玉笑道：“你到是個精的，這方兒做出來的東西上進給宮里都是用得的。”又說道：“這樣很好，就按你的意思去做罷。那方子在襲人那里，你去京里時拿上，看看都需要采買什么，一并買了來。再買幾個小丫頭子，要死契的那種，交給襲人，就說其他什么事都不用這幾個人做，只教了做胭脂水粉就是?！辟Z蕓點頭應(yīng)是。寶玉又叮囑了賈蕓幾句，又把前幾日寫的信拿給了賈蕓，說：“你那邊把事辦清了，也不必過來，該交代給襲人和李貴的，就直管吩咐了去。他們有什么事自會來找我，你大可放心往京里去。這些信你按著上面的簽子送到老太太、老爺、太太的手中，給姑娘們的送到老太太那里。我這鋪子的事，你只悄悄地告訴了太太就是了。薛大哥那里，你只說是我一時興起，想著讓你去問問張德輝?！辟Z蕓應(yīng)了，又將賬房先生的事與寶玉說了，寶玉也未說什么，只讓他自己斟酌著辦。二人又說了一會子話，賈蕓見時候不早了，便說道：“二叔，侄兒約了孫老爺去辦過契的事，若無他事，侄兒就告辭了?！睂氂裥χ屗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