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對著寸心透徹見底的眸，楊嬋說不出任何。
之前在她與二哥因為嫦娥吵鬧時，她總是能夠找出勸語將二哥對嫦娥的感覺歸在母親那里。
可此時對著寸心的斬釘截鐵，她竟一時間找不出說法……
碩碩桃李，日影斜落。
或是談話中二人情緒不對，也可能是無心注意，故而沒有留意到華山后角中那一抹長影。
樹影處，男子于桃樹下負手而立，目光直直烙在前方一身青衣之上，持扇右手緊緊攥起。
……………………
數(shù)日后東海
眾賓云集，熙來攘望。以此八字來描繪此刻的東?！剖且稽c也不為過。
再次跨入東海，寸心心中不免重重一晃。
金碧輝煌的恢宏建筑，閃著金色的羽化憐草，以及四處遨游勘探防衛(wèi)的蝦兵蟹將……這些均是她記憶中許久未見的東西。
因為各家的關(guān)系，四海建造尤其相似，換而言之，東海，也是如此裝飾。
四海雖直屬天庭，但不必只屬天庭。
看守其地之人可自封為王，日后襲位也是自家說了算，不必聽從玉帝號令。當(dāng)然，居住海內(nèi)之種種構(gòu)造，也是由自家決定。
四海之裝飾一貫如此——恢宏，大氣，盡處可見金光閃閃。
純金色的亮度令人炫目，初次來此之人均要緩緩適應(yīng)一會兒才可睜眼直面此地的“富麗堂皇。”
久未來此的寸心也是如此，她抬起右手打在眼前，才開始緩緩睜眼。與之同時，一種恍如隔世的心驚感忽地在身子內(nèi)蔓延開來。
近鄉(xiāng)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寸心彎唇苦澀一笑，或是應(yīng)了那句話吧。
雖說她是西海公主，但因為兩家的關(guān)系不錯，她幼時常常來至東海與四姐他們一同玩耍。
要論起那段日子，她在東海待的時間可是比西海要多。
為此，母后時常抱怨說她是一匹栓不住的小野馬，日后嫁了人定是不會再回家了……
眉間笑意漸漸散去，她腦中浮現(xiàn)出當(dāng)年父母哥嫂的萬般疼愛。
母后說的沒錯，她就是這么沒良心，為了嫁人，棄了父母，舍了東?！?p> “嫂子，進去吧?！?p> 站在一旁的楊嬋留意著寸心，一向善解人意的姑娘自是知曉自家嫂子的心思。
輕柔的話語中帶了幾分惆悵與對寸心的憐惜。
進入此地，清楚看到寸心眼中的喜與眉間的愁，一時間，楊嬋似是明白了寸心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當(dāng)年，嫂子不顧眾人反對，寧可與整個東海作對，嫁于二哥，從此，她的心中只能盛下一人，可二哥……
“……我還是回去吧?！?p> 寸心面露為難，不知該如何跨出這一步。
楊嬋體貼挽上她的胳膊，“嫂子，這西海，也是你的半個家啊，今日，就當(dāng)邁出第一步，好嗎?”
今日是敖聽心和楊嬋自作主張帶著寸心前來，想的是她離家數(shù)年，也該回來看看，更何況楊嬋也不忍心日日看著嫂子愁眉不展的樣子。
聽著和風(fēng)細雨，寸心抬眸，對著楊嬋的眼中盡是感動，這個小姑子，實在體貼入微，她根本不需要說，她便能明白自己心之所想。
若是……楊戩能有楊嬋的十分之一……寸心搖了搖頭，心中滿滿自嘲。
她又在妄想什么呢?
不是已經(jīng)做了決定?怎么還是會時常想起他?!
她恨自己的不爭氣。
“寸心!”
自遠處傳來敖聽心的聲音，寸心與楊嬋紛紛轉(zhuǎn)頭。
“怎么還不進去?”敖聽心走進兩人將他們帶了進去。
一路上寸心不曾言語，為沖淡些什么，敖聽心故意笑道，“我們西海三公主嫁了人倒是膽子小了不少，當(dāng)年的你，可是海闊天空到處飛啊?！?p> 知道聽心是有意逗她開心，寸心只能勉強笑笑，“聽心姐，你又打趣……?！?p> “父王……”寸心臉上笑意突散，腳步隨之頓住，想要逃離，一雙腳根本無法動彈。
前首的敖廣與敖閏與身后的人皆是目光一定，許是都未想到，會在此地看到敖寸心。
寸心愣愣看著面前的人，眼中不知是喜是慌。
人群中，有舅父，舅母，大哥，大嫂……還有，她的父王母后，曾經(jīng)最親的人，如今除了傻傻站著，她真不知該如何打招呼。
羞愧感在心頭蔓延開來，寸心急忙垂眸落地，片刻，雙目卻又忍不住想要抬起多看兩眼。
雙方面面相對，卻許久未語一言。
“不要在這兒干站著了，大家快前去喜宴吧?！?p> 見情況不妙，敖聽心趕快開口，說話時向寸心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
她原本以為這時候人應(yīng)該都在大堂，所以便帶著寸心楊嬋先來這藤花蹣跚地，想著讓寸心先適應(yīng)一下，再安排與這些人見面，沒想到，他們竟讓父王帶著來了這兒。
“對啊，大家都隨我到前堂先喝杯水酒?！币庾R到自家女兒投來的眼神，知道自己辦錯了事兒，敖廣也忙著化解尷尬。
還好，今日來這兒的都是自己人，不會太過難堪。
“逆女，你還有臉來這兒?”一直未開口的敖閏氣憤道。
“父王我……”
“閉嘴!”敖閏脾氣更甚，他走進寸心幾步，“你當(dāng)初不是斬釘截鐵會幸福嗎?不是說從此再不踏入海底半步?”
寸心低頭不語，父王的直言直語讓寸心更無地自容。
她也不知，自己當(dāng)初怎會有那么大的自信，自信可以與他琴瑟和鳴，又怎會有那么大的勇氣，既知他心有所屬依舊可以為嫁他不顧一切……
“老爺，您就少說兩句吧……”
站在敖閏身邊說話的婦人為女兒說情，她雖氣寸心不顧家人反對嫁給楊戩，但依舊是舍不得敖閏如此對待女兒。
她一直知曉，這傻孩子這些年過得不好。
“聽心，”敖閏叫著敖聽心，目光卻一直落在敖寸心身上。
“誰讓你把她帶來這兒的，她如今是逆犯之妻，你不怕連累整個東海?!”
沉厚的聲音，極具威嚴(yán)與怒氣，毫不留情刺入寸心耳內(nèi)。
“兄長，你這是干嘛啊，寸心好不容易來一回，你這做父親的就這樣嚇人家?”
一旁敖廣繼續(xù)為寸心說清，“再說楊戩如今戰(zhàn)功赫赫，位歸元始天尊門下，怎么能說是逆犯……”
“閉嘴!”
敖廣轉(zhuǎn)頭，惡狠狠打斷說話的兄弟。
“我……”屈于兄長的淫威，敖廣瞥了瞥嘴，不敢再說什么了。只是同情的目光掃向可憐的侄女兒。
制止住“多事”的弟弟，敖閏繼續(xù)轉(zhuǎn)頭對向寸心，“你若是真有骨氣，就做到你當(dāng)日說的，不要一不順心就到處跑，禍害他人!”
丟下這句話，敖廣就拉著夫人揚長而去，沒有再看寸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