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章 少女飛大刀
烈日當(dāng)頭。士兵們累得大汗淋漓,唐虎的衣服已經(jīng)貼在了身上,汗珠透過衣服滾落。
無論干什么,必須都抓著武器,一開始還覺得手上的水泡隱隱作痛,可后來已經(jīng)有些麻木。
上午騎馬,訓(xùn)練長兵器、射術(shù)、陣型;
下午馬匹休息了,地面上的訓(xùn)練項目更多,除了各種基本武器的搏殺訓(xùn)練,還有陣型、射箭、跳高、爬竿、舉重,末尾還有最熬人的項目,長跑。
一群人保持著一個陣型,沒有終點地跑下去,直到有人力竭掉隊,否則跑步不停。
簡直讓人絕望。
超重的訓(xùn)練任務(wù),把90個人累得東倒西歪。
“我算是看明白了,白扒皮訓(xùn)練不按照套路來呀,他非要練趴下幾個人,才肯宣布訓(xùn)練結(jié)束?!?p> 身邊傳來唐虎氣喘吁吁的抱怨聲。
唐淵瞥了他一眼,覺得這個胖子有可能突然倒在地上裝死。這樣他就可以不用跑了。
這90人各個都是精英,累趴下其中幾個,其他人也快堅持不住了。
唐淵、陳豹綜合能力強,幾乎沒什么短板,長項上能做到出類拔萃,弱項也能做到不掉隊。可唐虎屬于偏科選手,舉重時別人累得齜牙咧嘴,他卻好像是在玩竹竿,還瞇縫眼斜瞥著嘴嘲笑別人。但當(dāng)他面對長跑和爬桿這樣的短板時,他也實在是沒轍。
這也難怪,他那體格實在是太大,簡直是一頭大狗熊跟著一群羚羊比耐力,他怎么可能跟得上呢。還有那爬桿,他爬桿的時候,就是大伙兒捧腹大笑的時候。
狗熊爬樹。
“哎呀我的媽媽呀,累死老子了。訓(xùn)練期趕緊結(jié)束把,要不然俺就要從唐胖胖變成唐瘦瘦了。這些年俺娘給俺辛辛苦苦養(yǎng)得這身膘,都白送給老天爺了呀。”
“別抱怨了,趕緊準(zhǔn)備夜練!”唐淵踢了一腳躺在地上耍賴的唐虎,“別忘了,咱們?nèi)齻€還要加練兩個時辰呢。”
唐虎一翻白眼,裝死。
這個白恪不簡單,雖然他嘴上說,自己并不是什么武器都精通,可每拿起一樣,都耍得有模有樣。
兩天過去以后,大伙兒基本上都確定下來自己的武器,有的人對這種批量生產(chǎn)的武器不滿,就去找教官提出要求。白恪用筆記錄下來,讓軍備處盡量按照要求鍛造。
有的人并沒有很快確定自己的武器,這兩天,每樣武器都拿著試驗一番,白恪也不催促他們,只是暗中觀察。
又過了一天,大伙兒都確定下來武器,唯獨唐淵遲遲定不下來,他也覺得有些苦惱。那日,白恪把所有武器都介紹了一遍,都像介紹方天畫戟那樣細(xì)致。
一開始聽方天畫戟的時候,覺得畫戟就是十八般兵器當(dāng)中最好的一個,可當(dāng)他說起其它兵器的時候,又覺得其它兵器也很不錯。
“唐淵,你想選什么兵器?”白恪不茍言笑,他把唐淵喊過來,問了問。
唐淵想了想,道:“鉤連槍吧?!?p> “幾鉤?”白恪掏出筆和竹簡,準(zhǔn)備做記錄。
“一鉤就行?!碧茰Y好像有些猶豫。
白教官難得地笑了笑,道:“我也覺得鉤連槍挺適合你。兩頭有刺,槍頭有鉤,多了不少變化,但又不十分復(fù)雜。比畫戟更隱蔽,比單槍更詭譎?!?p> 唐淵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笑道:“我想要的是前后兩頭都有一個鉤?!?p> “兩頭鉤?”白恪一愣。
“對?!碧茰Y目光熱烈。
白恪盯著唐淵半晌,沒說話,走的時候,在竹簡上默默加了兩個字“后鉤”。
——
登州府,棲霞縣。
扈家莊最大的院落里,一個少女正揮舞手中大刀,追趕一名面色驚恐的青年男子,男子寬袍大袖,逃得狼狽。
逃過兩個月門,還是被持刀少女追上了。
少女手里大刀舉了舉,最終還是放棄劈砍,轉(zhuǎn)而飛起一腳,正踢在男子的臉頰和脖頸上。
男子在地上滾了三圈,爬了起來,臉上多了一道鞋印?!倥男鎯汉苋彳?,而下腳又特別狠,男子白皙臉頰上的鞋印,竟然能清晰分辨出五道腳趾印。
“哎,三姑娘,只是開個玩笑,你看你,怎么說急眼就急眼了呢?”
從小體弱多病,時而抽風(fēng),怕是中了邪病,找了個算命先生來看。先生說孩子大名“李成龍”太橫,小兒八字根骨不全,怕是壓了福壽,不如起個賤名好養(yǎng),于是改成了李二狗子。
二狗子被踢了一腳,打了幾個滾,從地上爬起來,氣喘吁吁面紅耳赤道:“孫巧兒扛著被褥來我家找我,可我家壓根就沒同意這門親事,你能怪我把她攆走嗎?”
“你少跟我裝清白!”少女的大刀指向李二狗的鼻尖,相貌英俊的李二狗立刻木頭一般不敢動了。
這個被喚做三姑娘的持刀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亭長扈大貴家里的三小姐,由于性格彪悍,刀法精湛,被大家送上綽號“一丈青扈三娘”。
可她年紀(jì)并不大,比唐淵還小了一歲,才十七。
她仿佛很喜歡這個稱號,因此還改變了穿衣的習(xí)慣,每每穿著一套青色勁裝,到處“行俠仗義”,其實擾得四鄰不安,誰家有事,她都要過去“劈頭蓋臉、長槍短刀”地管一管。
頭兩天,王二愣子在家打媳婦,被她聽說,拎著大刀就去了,把二愣子打得鼻孔穿血跪地求饒。后來王二愣子他娘過來說,是因為她家媳婦不正經(jīng),跑去外面偷人,所以才打,怎的,這事兒還慣著她,不能打嗎?
“李二狗子,你和孫巧兒的事我已經(jīng)了解得詳詳細(xì)細(xì),如果你不打算娶人家,你為何鉆她被窩?今天你就給我說個明白,否則三姑奶奶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聽到吵嚷聲,李家老老小小都跑了過來,一見是扈家三姑娘,都覺得一陣頭疼。
這位小姑奶奶可是出了名地渾,十里八村咒罵少年不成器,都說,如果你再這樣頹廢下去,將來媒婆只能給你介紹扈家三姑娘了。
這算是一種詛咒。
別說婆家,就是娘家親爹,拿三姑娘都沒什么辦法,要不是礙于禮教,三姑娘連她爹都想打。
拎著刀搗毀青樓的事,她已經(jīng)干過不是一次兩次了,要不是她家風(fēng)韻猶存的扈大貴他三姑私下里給縣太爺當(dāng)了十幾年的二房,這丫頭犯過的事,夠判刑兩次的了。
“哎呦,三姑娘,這事兒沒得通融,咱李家可不能要那么不要臉的女人。這種傷風(fēng)敗俗的事兒,我看三姑娘不要管才好,省得惹得一身臟?!崩疃返哪赣H仗著膽子說。
三姑娘一瞪眼,一刀飛出,刀尖正插在二狗母親的鞋面上,一毫不差。再向前一點,二狗母親的腳就要受傷,再往后一點,就碰不到鞋面了。
三姑娘怒道:“孫巧兒求到我,我豈能不管,今天不給我個說法,這事兒沒完!”
后來,李家老太太拄著拐杖走了來,跟三姑娘攀了半天親戚,說,三姑娘的二舅姥爺與他們李家的姑奶奶還是一對夫妻呢,沖著這份兒親戚,你也不能跑到咱家來撒野不是?
再后來,亭長扈大貴氣急敗壞跑了來。
眾人一番商議,最后決定讓孫巧兒來李家當(dāng)個小,不過呢,這事兒不能對外宣揚,將來呀,還要先娶個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閨女當(dāng)正房,隔上幾年,再舉辦納妾禮。
經(jīng)過三姑娘這么一折騰,水蔥般水靈的大姑娘孫巧兒,可算走進了李家,現(xiàn)在名義上,還只是少爺?shù)馁N身丫鬟。
不過孫巧兒對三姑娘還是千恩萬謝。
三姑娘說了,如果他們家人對你不好,你還來找我,看我不把欺負(fù)你的人打出屁來!
“爹,我也要參軍!”
“你給我老實點!”扈大貴氣得鼻孔生煙:“如果你是個小子,我早就把你送軍隊去了,還留著你在家給我惹禍!丟人現(xiàn)眼!”
“大梁朝不是頒發(fā)詔令,說女子也可以參軍?”
大梁朝連年戰(zhàn)火,兵源緊缺,也不知是哪個心術(shù)不正的混蛋想出的主意,鼓動皇帝,號召會武功的女子參軍。
不過世風(fēng)如此,誰家也沒讓女兒去參軍。
地方官府也沒強制要求,包括各地招兵都尉,也不愿意招收女兵。因為曾經(jīng)有人送女兵去戰(zhàn)場,被鎮(zhèn)北大將軍祁東陽劈頭蓋臉臭罵了一頓,還把那些女兵都遣返原籍。祁東陽說:上陣殺敵,這是男人的事,除非大梁的男人都死光了,否則老子絕不同意!
“那你看哪家閨女去參軍了?”扈大貴苦口婆心無奈至極。
“如果我去了,一定能當(dāng)上將軍,將來光宗耀祖,而且你還可以跟登州府說,扈家莊超額完成征兵任務(wù)。這樣改莊為鎮(zhèn)的事兒,更有可能實現(xiàn)?!?p> 扈大貴有些動心了,但他想了想,還是沒同意。
父女二人都是井底之蛙,腦子里想的都是“想當(dāng)然”,嘴里說的如同癡人說夢。
別說區(qū)區(qū)登州府,就是山東道也不敢解開小鎮(zhèn)的封印。
這件事是門閥孟家的杰作,孟家祖宗說:封印了小鎮(zhèn),就封印了那些大將的亡靈,也封印了他們子孫后代的福祉。
想當(dāng)年,唐廷大將唐延壽,差點把他們孟家給殺絕了,這個仇,要讓他的子孫后代世世償還。
——
“咱們的訓(xùn)練還剩下十二天,這十二天里,我要求他們每天進步一個臺階,完不成任務(wù),達不到我的要求,就給我滾蛋!”
少年將軍面沉似水,語氣鏗鏘,“他”面前只站了一個人,是教官白恪。
“軍隊作戰(zhàn),最重要的就是士氣,否則必敗無疑。那么如何才能有士氣呢?我認(rèn)為,團結(jié)是士氣的第一要素。從今天開始,給我培養(yǎng)團結(jié)精神。有必要的話,可以慪他們的火氣,讓他們干一架。我的親兵衛(wèi)隊,必須是鐵打的衛(wèi)隊。一個孬種也不要?!?p> “是?!卑足☆h首。
當(dāng)天下午,唐虎就和幾個人不知道因為什么事打了起來。
赤手空拳,唐虎一人打七八個,吃了虧。
“干他!”唐淵帶著陳豹沖了過去。
唐淵抓住一人的胳膊,一捏一扯一拽,咔吧一聲,胳膊脫臼。剛廢掉一個,腦袋上就被重重一擊,眼冒金星天旋地轉(zhuǎn)。陳豹一腳飛來,那人橫飛出去一丈三尺,可同時,陳豹后背被人猛捶一拳。
一群人打得好不激烈。
不知道是誰的牙飛到了白恪教官的腳下。
可白教官卻視而不見,扭頭走了。
這90個人,是從8900個壯丁中選出來的,各個都是精壯的漢子。
其中有登州府的11個人。
見唐淵他們?nèi)齻€人少,其它幾個對視一眼,決定幫助登州老鄉(xiāng)。其中一黃臉漢子喊道:“他們欺負(fù)咱膠東人少,豈能咽下這口氣!”
這時又有東昌府的人喊:“不能讓膠東人比咱們橫,濟寧府、兗州府的兄弟們,咱們一起干他們!”
“奶奶的,這么狂嗎?”青州人吳匡振臂一揮,“青州、萊州的兄弟們,幫著登州干!”
也不知白教官往大伙兒的心里撒了些什么胡椒面,惹得一群人莫名其妙打了起來。
從鎮(zhèn)縣規(guī)模打到州郡規(guī)模,又從州郡規(guī)模打到東部西部規(guī)模,結(jié)果打架的人越來越多,一大群人打亂套了,場面失去控制。
“打得好,把那些參與斗毆的人留下,開始傳授他們上乘武功,并盡快配上專屬馬匹;把看熱鬧甚至叫好的人,發(fā)回普通訓(xùn)練營;把那些看到打架就逃跑的人,送去砍柴、做飯、挖戰(zhàn)壕、喂馬?!?p> “是?!卑足〉昧?,下去安排。
“把那些冷眼旁觀不為所動的人也給我聚集起來,我另有他用?!鄙倌陮④娮旖青咧唤z自信微笑。
“是!”雙戟將頷首道。
——
“哎呀,他奶奶的,那幾個東昌府的小子下手挺黑呀,哎呀,我的腰,哎呀呀,我的排骨是不是斷了?”
唐虎倒在軍營醫(yī)務(wù)處的床上,鼻青臉腫。
這種打群架,誰個子高,誰體格大,誰倒霉,因為他格外惹眼。一旦體格最大的人被打倒,對方士氣將嚴(yán)重受損,就好像戰(zhàn)場上死了將軍差不多的道理。
將旗一倒,軍心不穩(wěn)。
“別嚷嚷?!本褊氰p的王老軍醫(yī)呵叱道:“你這點兒小傷算什么,戰(zhàn)場上皮開肉綻的傷我見多了?!?p> “哎,老頭兒,你可別瞧不起俺,俺自己干倒七八個人,牙都讓咱給打飛了!”
“少跟我吹牛*,戰(zhàn)場上當(dāng)了三十年軍醫(yī),什么牛人我沒見過,再吹牛,我讓你更疼?!?p> “哎哎哎,輕點,輕點!”
軍醫(yī)是一名年近花甲的老者,看起來經(jīng)驗豐富,據(jù)說是一個接骨的高手,還能給人肉皮縫針。
這一幕,把抱著肩膀來看熱鬧的唐淵看得齜牙咧嘴。
唐虎皮糙肉厚,沒多大事,可有幾個倒霉蛋,腦袋上都被縫了針,大白線縫在肉皮上,看著就那么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