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 皇帝左右為難 孟相老奸巨猾
半年前…
長安公主身穿特制公主朝服，手持布告，帶著兩名持刀女扈從，急匆匆大步流星向皇宮走去。路過宮門口時，卸下武器，扈從換成宮裝。
公主聽聞兵部聯(lián)合京兆尹，突然張貼布告，稱，即日起，廣大婦女可以參軍。號召天下會武術(shù)，體格強壯的女子，踴躍報名。
聽到這個消息，大街小巷一片嘩然。
遂謠言四起，說大梁朝氣數(shù)已盡。
街邊童謠唱起：“陰將升，陽將浸；遣雌代雄好個計，實乃亡國滅族策。”
長安公主趙雅一聽便知童謠改至《國語·鄭語》，“月將升，日將浸；檿弧箕服，實亡周國。”
趙雅在家坐不住，來見皇帝。
“皇兄，這法令是三位輔政大臣逼著您頒布的嗎？”長安公主面帶急色。
“哼?！被实圳w策輕哼一聲，慪氣道：“倒不是三個大臣一起逼著我，只是那孟相，非要讓朕給他一萬兵馬?？赡负髤s說，寧愿相州戰(zhàn)敗，也不能輕動京都十二衛(wèi)。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后來我對孟相說，實在不成，你就去招兵。他卻說，大梁連年戰(zhàn)爭，兵員短缺，根本招不到兵，除非把獨生男子招入部隊，可那樣的話，國家勞力大損，土地荒蕪，如同殺雞取卵焚林而獵。我說，那就擴大年齡限制。他又說，連老叟孩童也招進軍隊，連個女子也不如。我氣急，說，那你就去招女子當(dāng)兵！”
說到這里，少年皇帝突然不說話了，梗著脖子，腮幫子鼓起老高。
公主木然，試探口氣道：“這事就這樣坐實了？”
“我只當(dāng)他不能這樣做?！鄙倌昊实勖媛秾擂沃?。
“皇兄，您口含天憲，一言九鼎，朝堂之上金口一開，還當(dāng)平時玩耍斗嘴了？”公主苦笑一聲道：“要我看呀，孟相也是老糊涂了，他還真的頒下這道法令。又或者……”長安公主欲言又止，改口道：“不過皇兄也不必太擔(dān)心，我去問過兵部，兵部發(fā)下去的公文，沒有一份是強行征兵的命令，這樣一來，下面的招兵所和新兵訓(xùn)練營，就不會硬招女子參軍。”
“既然如此，你還來找我干什么？”少年皇帝看起來有些灰頭土臉，“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怎么會呢?！遍L安公主一笑道：“我是來幫你想辦法，彌補這件事造成的輿論影響?！?p> “哼，輿論有什么好怕的？”
“哎呦，萬萬不可小覷?！惫骺嘀槃竦溃骸罢^眾口鑠金，街邊小兒的童謠，看似不起眼，實則民心所顯，若任其發(fā)展而不加管控，遲早動搖民心，甚至動搖軍心，那可就麻煩了。”
少年皇帝看起來有些心煩，揉了揉額頭說：“其實你也不必操心，母后已經(jīng)去找孟相了，估計他們之間能談妥吧。”
——
相府。
一把桃木劍，抵在老者的肚子上。
“爺爺，小桃聽說，以后女子也可以當(dāng)兵了，小桃也要當(dāng)兵，像五叔那樣，上陣殺敵?！?p> 說罷，還擺了一招《木蘭劍》第二式“弓步前指”。
“哈！”
八歲的小女孩，頭扎公主髻，手持桃木劍，在權(quán)傾朝野的大梁丞相面前胡亂揮舞。
年過古稀的老者，矮下身子，揉了揉孫女的腦袋，笑瞇瞇道：“外人說什么你都信，以后爺爺不喜歡你了?！?p> “哇哇哇！不行不行，爺爺必須喜歡小桃！”
小女孩哇哇大叫，拳打腳踢。高居廟堂的門閥之主，在她面前就是一個好脾氣的小老頭。
“哎呦，小祖宗，快別在這里鬧了?！蹦虌寚樀眉贡嘲l(fā)涼，連滾帶爬跑過來，給相爺行了個禮，抱著女孩就跑。
“哎呀，留下來，留下來，我就這一個貼心兒的了，你還要給抱到哪里去！”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滿臉不舍，揮手召喚。
“爹爹，岑將軍已經(jīng)在外廳等候多時了。”五兒子孟督，見縫插針說了一句，說話時眼光急瞟，生怕在父親臉上看到異樣神色。
一聽到“岑將軍”三個字，孟丹青的臉突然一沉，方才屋里洋溢的溫馨氣氛，剎那間蕩然無存。
“他來干什么？”孟丹青虎目一瞪：“是你放他進來的？”
孟督連忙跪倒：“爹爹，岑將軍對孟家赤膽忠心，您不要輕信小人之言！”
“好一個赤膽忠心。”老丞相抖了抖袍袖，坐了下來，聲音低沉：“無視我的命令，他竟敢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把我精心培養(yǎng)的飛虎三師拱手讓人。三千鐵甲騎兵，三千弓騎兵，四千鐵甲步兵呀，大梁朝第一主力，我孟家的脊梁部隊，就那樣毀于一役。要想再培養(yǎng)一支飛虎三師，十年，也未必打造出那么精良的裝備，就算有了裝備，也找不到那些如狼似虎的兵！蜀漢獲得那些裝備，太子劉洵剛登基，就敢發(fā)兵大理，否則，他憑什么敢打？因為這件事，我不殺他岑參全家，已經(jīng)是看在往日他爹替我擋箭的情分上了?！?p> “爹爹，那是別有用心之人，故意坑害兒子我呀！飛虎一軍第三師，是您的心血，也是兒的心血呀！”孟督悲苦道。
“你有何證據(jù)？”孟丹青臉色陰沉。
“有，兒子當(dāng)然有證據(jù)。否則今日也不敢把岑參帶到您面前來。”
“哦？你說來聽聽。”
“本來岑參的計策萬無一失，一旦突破瓶口防線，必然直搗黃龍?？蛇@時，卻有人把咱們的計劃，偷偷送給了當(dāng)時的蜀漢太子劉洵，所以岑將軍才在一線天落入腹背受敵的困境。而我已經(jīng)查到了這個賣消息的人，竟然是漢中將軍林崇陽?！泵隙綁旱吐曇?，神秘兮兮地道。
“林崇陽？”孟丹青眉頭一緊：“雖然他是唐家的家將，可我對他還是有些了解的，他不像是能干出這種事的人呀?！愕南⑹菑哪睦锏玫降?，可靠嗎？”
孟督陰惻惻一笑，道：“是林崇陽的家奴告訴我的?！?p> “家奴？”孟丹青老眼一亮。
孟督暗喜道：“這個奴才因為與林崇陽的暗妾東窗事發(fā)，被林崇陽狠狠教訓(xùn)了一頓，然后驅(qū)趕出家門。結(jié)果這小子走的時候，竟然在兜里私藏著一封信。這封信，后來落到了岑參的手里?！?p> “哦！還有實證在手？那快拿來我看！”
“那我請岑將軍進來見您？……他好久沒見到您了，說很想您哩?！?p> 見到信后，孟丹青陷入沉思，閉目良久，才睜開眼睛道：“信辭隱晦，僅憑這封信，還不足以告倒林崇陽。而且現(xiàn)在情況微妙，不是搞內(nèi)斗的時候，這封信先壓在我這里吧?！?p> “那么岑將軍的事…”孟督躬著身子，一條腿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身后站著岑參，額頭見汗。
孟丹青抬眼看了看岑參，突然一笑道：“既然不是岑將軍的過錯，那么自然要解除對他的懲罰嘍。明日，讓兵部侍郎來我相府，我給岑將軍一支派遣令，帶著令牌去相州吧?！?p> “去相州？”孟督疑惑：“給霍子珍當(dāng)個副手？”
“霍子珍是你大哥的部下，如果我把他送到霍子珍手底下，你覺得他能活多久呢？”孟丹青臉色微緩，道：“家和萬事興啊，老五，我希望你和你大哥之間，不要再鬧矛盾。我已經(jīng)時日無多啦，將來孟家還要靠你們兩個支撐。如果你們不能在我死前搞好關(guān)系，我死不瞑目啊?！?p> “哎呦，爹爹，您說得什么話來，您必然長命百歲，長命千歲，萬歲！”
孟丹青冷笑一聲，“少跟我假惺惺的，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想重建第三師嘛。你不要著急，我猜祁東陽堅持不了多久，可只要他再堅持三個月，就是又一年新春了，又一批十六歲的男兒長大，就可以招兵了嘛。到時候，爹爹會給你爭取到很多人，別說一個師，就是一個軍的兵力也不在話下?！?p> “哦…，原來爹爹是這樣想的…”孟督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
“你什么意思？”孟丹青一皺眉。
“呵呵，兒還以為，這次皇帝頒布招募女兵的皇榜，我們可以……”
孟丹青氣得一拍桌子，“胡鬧！我這是在與太后斗權(quán)術(shù)，難道這你都看不出來嗎？你還真以為能帶著女子去打仗？到時候，老百姓不戳你脊梁骨才怪！”
招女兵的皇榜，僅僅貼了不到一個月，就撤下來了。
可百姓們怎么能想到這是皇太后和丞相之間的權(quán)術(shù)之爭導(dǎo)致的結(jié)果呢，而且各大招兵所的規(guī)則上，仍然顯示女子可以報名參軍。
令人敬佩的是，還真有女子背著行李卷，拎著搏刀長矛去參軍，她們并不是因為吃不上飯，或者受到了什么壓迫而參軍，往往都是一些充滿血性，身材出眾，身負武藝的神州好女兒。
“巾幗不讓須眉”這句話，一時間傳遍武林，她們說，要當(dāng)大梁花木蘭。
看來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爹！我要參軍！”
“你給滾一邊去！”
扈大貴被女兒氣得鼻孔生煙，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說扈大貴是一個精明人，可在面對三女兒扈蘭花的時候，卻覺得一陣陣頭大。
罵了一句之后，苦口婆心道：“你娘死得早，有些話本來爹不該說的，可現(xiàn)在又不說不行。軍隊里都是男人，你去干什么？你以為你會兩下刀法，就能上陣殺敵了？你把戰(zhàn)場想得也太簡單了。你以為總能打勝仗呢，你可要知道，一旦打輸了，男人最不濟還能當(dāng)個俘虜，可你們女人呢？如果逃不掉，就必須自殺也不能落到敵人手里去，你懂不懂？”
“我懂！你看，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這把小刀隨時戴在身上?！?p> “你把刀給我放下！”
“你讓不讓我參軍？如果不讓，我就死給你看！”
父親的擔(dān)心何止是戰(zhàn)敗呢，一個女孩子跑到軍營里去，那里都是一群什么人？
上上下下一群光棍，一堆干柴，如狼似虎。
“就唐虎陳豹那體格的，想欺負你，你往哪跑？”扈大貴苦著臉說。
“他們敢動我？”三姑娘一瞪眼。
“哎呦閨女，平時在莊子里，人家那是讓著你呢，你還當(dāng)真了呀？”
女兒不說話了。
扈大貴以為女兒聽進去了，一時間還覺得自己口才不錯，屈居一亭之長實在是太屈才了。
可一個不留神，女兒就不見了，留下一封信，信上面連錯別字帶畫畫，跟他說：閨女非參軍不可，光中要祖（祖字不會寫，畫了個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