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河北平原上,一支鐵甲騎兵正快速穿過一片麥田,鐵蹄肆無忌憚地踩踏著農(nóng)民種下的幼苗。
偷眼觀瞧,這支隊伍約有一百騎。
騎兵身披鐵甲,耀武揚威地揮舞著手中鋼刀,不時還打著響哨。
他們每個人的背上都背著一張長弓,和兩個箭囊,男賈胡人善騎射,他們背著的箭囊里,就是他們最具殺傷性的武器之一。
他們的戰(zhàn)馬身上也披著鎧甲,陽光照射下,泛起一層蠟光,看來男賈騎兵對馬匹的愛惜,絲毫不弱于對自己身上鎧甲的愛惜。
兇神惡煞的男賈騎兵蝗蟲一樣飛過麥田。
百姓敢怒不敢言,握著手中的農(nóng)具,暗暗咒罵。一名老農(nóng)感嘆:這要是咱們大梁朝的兵,絕不會如此糟蹋咱們的糧食。
這時又一支騎兵從對面沖了過來,為首一員戰(zhàn)將,虬髯黑臉,身披重甲,手持狼牙棒,大喝一聲:“站??!”
騎兵百夫長抬頭一看,頓時一驚,立刻下馬,單膝跪地:“百夫長阿不罕鐸,拜見兀顏將軍!”
“誰讓你們從麥田里穿過來?”兀顏扎悍怒摔馬鞭。
阿不罕鐸面帶懼色,可他還是說:“不過是一些漢民的農(nóng)田而已……”
聞言,兀顏扎悍跳下馬來,抬起馬鞭一陣抽打,他手法精準,鞭鞭都能躲過阿不罕鐸身上鎧甲,打到肉上。大罵道:“如今我正強行征來兩千壯丁,好不容易才安撫住他們,如若再有不利消息傳入軍中,豈不是讓我前功盡棄!從現(xiàn)在開始,就是裝,也要給我裝得像一點!”
“是!”
兀顏扎悍怒氣未消,雙手掐腰來回踱步,“你們這是從哪里回來,卓陀豐羊讓你們干什么去了?”
阿不罕鐸揉了揉被抽紅的臉頰,行禮道:“卓陀將軍讓我們?nèi)ラχ荼辈康拇迩f去抓壯丁?!?p> 兀顏扎悍向后面望了望,疑惑道:“那么人呢?你們抓來多少壯丁?”
阿不罕鐸看起來有些目光不定,思忖片刻才道:“回稟兀顏將軍…沒…沒抓到壯丁…”
“你們是一百個廢物嗎?”兀顏扎悍怒道:“卓陀豐羊沒告訴你們大帥策略嗎?如果一個村子里不選送來五十個壯丁,就把他們的妻兒老小統(tǒng)統(tǒng)逮起來,趕進羊圈里餓著,我就不信他們不出來!”
百夫長再次跪倒,道:“我們?nèi)サ挠軜浯澹抢锉榈氐竺?,竟敢集體反抗。于是我下令,把他們村子給燒了?!?p> 兀顏扎悍勃然大怒,再次舉起馬鞭:“混賬東西!丞相活著的時候,他說的話你都忘了嗎!要善待漢民百姓,就是裝,也要裝得像一點!”
馬鞭雨點般砸了下來,把阿不罕鐸打得東倒西歪。
這次渡河戰(zhàn)役,南北雙方都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曾經(jīng)老丞相溫既同和納蘭信主張靠后防守,迂回作戰(zhàn)兩側(cè)夾擊,最終實現(xiàn)大反攻的策略,男賈王不同意。
后來男賈王任命五王爺完顏大鱒為帥,執(zhí)行完顏大鱒的靠前防守計劃。完顏大鱒雖然是武夫出身,可他也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戰(zhàn)斗經(jīng)驗和指揮經(jīng)驗都很豐富。
這次他決定在黃河沿岸重創(chuàng)大梁軍隊。如能徹底消滅更好,如若消滅不掉,他也準備了第二套方案。逐村防守,他給他的戰(zhàn)術(shù)起了一個自認為很好的名字,叫做“蜘蛛網(wǎng)戰(zhàn)術(shù)”。一旦有敵軍落入網(wǎng)內(nèi),他們就要像蜘蛛一樣纏住敵人,并徹底消滅敵人。
戰(zhàn)術(shù)層面他是否成功,還需要戰(zhàn)爭的考驗才能知道結(jié)果,可他的戰(zhàn)略思想,不可謂不積極。
而眼前的這位兀顏扎悍,以前是丞相直屬部隊首官,軍隊規(guī)模八千鐵騎,兩千精銳步兵。
丞相溫既同突犯風疾病逝后,他失去了依靠,軍隊被完顏大鱒拆散,只給他留下兩千騎兵,駐守棣州。
他對完顏大鱒說:王爺,雖然我是溫丞相的舊部,但我對男賈國忠心耿耿,而且我也十分贊同你的積極戰(zhàn)略思想。不過呢,我還認為咱們應(yīng)該更積極一點,不打防守,而是主動進攻,渡過黃河,攻打鄭州。拿下鄭州之后,便可直逼洛陽。
完顏大鱒強忍心中怒火,道:如果你再說這樣的話,我連這兩千人都不給你。冒進就是找死,你當大梁的兵都是泥捏的?上次祁東陽擺出長矛刺猬陣對付我們騎兵,我們吃得教訓還不夠多嗎?
一想起梁朝的長矛兵,完顏大鱒就覺得頭疼,尤其是碰見鐵甲長矛刺猬陣,簡直就是騎兵的噩夢。
訓練有素的大梁鐵甲兵,身穿重型鐵甲,一般的弓弩都射不透,很難遠距離傷害到他們。而近距離作戰(zhàn),他們就形成一個圓形,最外面是盾牌撲刀兵,中間是長矛兵,最里面還有弓弩手。
騎兵一沖過去,刺猬陣的腳底下還能伸出絆馬戈,一瞬間騎兵人仰馬翻,成片倒地,根本就無法發(fā)揮騎兵的特點。
所以祁東陽僅僅依靠五萬兵馬,在缺少糧食的情況下,依然能和男賈十五萬大軍頑抗三年。不可謂不是一個戰(zhàn)爭奇跡。
同時也把完顏大鱒給打怕了。
兀顏扎悍也聽說過漢人擺陣厲害,可他到底沒親眼見識過,而且他很快得到情報,此時駐扎河對面的是一支新兵部隊,據(jù)說這支新兵部隊連皮甲都穿不起。
兀顏扎悍大喜。
他參軍十余年,其中有一半時間都是在戰(zhàn)場上度過的,他太了解裝備的重要性。
既然對方?jīng)]有堅硬鐵甲護身,那么就可以發(fā)揮男賈人弓騎兵的特長,遠距離射箭,近距離砍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這種裝備不對稱的作戰(zhàn),很容易擊垮對方軍隊的斗志。往往殺到三分之一,敵軍就會崩盤。
這樣的敵人別說來一萬人,就是來兩萬,他兀顏扎悍也不怕。
當然,在戰(zhàn)略上吹吹牛是可以的,但是具體落實到戰(zhàn)術(shù)上,萬萬馬虎不得。
他下令,抓壯丁,擴充實力。
漢人不愿意為男賈人賣命,這是一個整體情緒,如果誰家小子去參軍,幫著男賈人打大梁,全家人在村子里都抬不起頭來。
而男賈人人口其實并不多,不過六七十萬人。這其中還包括老人、婦女、兒童。去掉這些人,能參軍的基本半數(shù)都參軍了。曾經(jīng)男賈王提倡全民皆兵,可老丞相溫既同卻說,男人都參軍了,如何繁衍后代?男賈人豈不是越來越少?
“哈哈哈,連皮甲都沒有,我看他怎么跟我擺陣,哈哈哈哈!”回到滳河營寨,兀顏扎悍手持酒樽哈哈大笑,手指地圖說:“把這些漢人壯丁,都給我推到河邊去。給他們準備弓箭,只要對方開始渡河,就給我射。如果對方?jīng)_了過來,就先讓他們漢人打漢人,打亂套的時候,咱們鐵騎兵兵分三路,我領(lǐng)一千騎從中路沖擊,卓陀豐羊和阿迭茂各領(lǐng)五百騎從兩側(cè)包抄,把他們?nèi)肯麥缭诎哆?!哈哈哈哈哈!?p> “兀顏將軍,如果漢人不聽話怎么辦?”副將納坦渾,謹慎問道。
“不聽話?”兀顏扎悍瞪眼道:“把他們的家眷都給我拉來,如果不聽話,當面斬殺!”
“可是咱們沒那么多糧食養(yǎng)活那么多家眷啊…”
“要什么糧食?我打算讓他們活著了嗎?”兀顏扎悍站起身,走出軍帳,瞭望龍涎津,眾人也跟著走了出來,他指著對岸說:“漢人的船只早已準備妥當,部隊也集結(jié)過來,我看,渡河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抓來一些小孩,準備一些草糠給他們就行了。到時候,反正距離遠,壯丁們也看不清那些孩子是不是他們的。到時候有不聽話的,就砍一個,我不信他們不給我賣命!”
聞言,副將納坦渾皺眉不語,他覺得,這一戰(zhàn)不應(yīng)該這樣打。心思良久,謙聲道:“兀顏將軍,我認為憑借漢人的狡猾,他們不會從這里強渡?;蛘撸麄儠直珊?,咱們不能把所有兵力,都放在這里。棣州城和渤海城,也應(yīng)該部署兵力才是?!?p> “你說什么?”兀顏扎悍面帶不豫之色,指著河對岸說:“你沒看見那么多旗嗎?難道你不了解漢人的戰(zhàn)旗?你自己數(shù)一數(shù),就知道這里有多少人了?!?p> 納坦渾搖頭道:“這也正是漢人狡猾之處,他們時常用旗幟數(shù)量迷惑對方。如今形勢下,咱們?nèi)f萬不能丟一個城給他們。一旦讓他們站住腳,對我們十分不利。因為咱們?nèi)松伲也簧朴诠コ鞘爻恰7炊m合機動作戰(zhàn)。如若我?guī)Пゲ澈?,被圍,你帶領(lǐng)虎狼鐵騎來到渤海城下,那里地勢平坦,豈不是隨便斬殺?”
作為老搭檔,兀顏扎悍還是比較了解自己這位副將的,而且納坦渾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他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頭腦不如這名副將。于是他聽從了納坦渾的建議,把一支五百人的部隊,分到了渤海城。而帶隊之人,正是副將納坦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