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比武
聽到龐涓說比武二字，孫臏猛地瞪圓了雙眼望向龐涓，原本淡然的面龐沉了下來。他捏緊了拳頭，顫抖道：
“師弟可曾記得是你親自挖去我雙腿髕骨，令我終其一生都只能受困于輪椅之中。如今我雙腿已廢，如何能與你比武？”
龐涓依舊冷漠道：
“我當(dāng)然記得，可作為補償，我也放了幾個齊國死士，讓他們把你帶了回去。若不是我，你恐怕早已死于天牢?！?p> “若不是你，我又怎會被魏王羈押天牢，受此極刑。你對我如此狠毒，難道不曾有半點悔意？”
“不曾！”
“你……到底是為什么要如此對我？”
“因為云舞！”
龐涓一字一頓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如就如帶鉤的利箭深深扎進了孫臏的心臟。他胸口感到一陣悸痛，暗紅色的血從箭孔中滲出來，散發(fā)出刺骨的陰寒氣息，他的身體就要凍結(jié)?，F(xiàn)如今他終于明白了以前情同手足的師弟設(shè)計陷害他的原因了。當(dāng)年他倆二人一同為魏王所用，而他似乎更受魏王喜愛一些。一來是他師兄的身份，二來他素來沉穩(wěn)收斂，不似龐涓那般狂傲，所以魏王更加看重他的為人，沒過多久便起意要將自己獨愛的女兒婚配于他。但他那時在龐涓身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主要原因也是他根本就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師弟。殊不知那時的龐涓已經(jīng)被嫉妒之心折磨的死去活來，而孫臏迎娶云舞公主之事則成了他付諸行動的起點。
孫臏回想起往日一幕又一幕，不禁慘然失笑道：
“師弟呀，我倒是一直小瞧了你呀……”
龐涓只淡漠道：
“廢話不說，師兄比還是不比？”
“比！”
“那就來吧，師兄小心了?！?p> 龐涓話音剛落，人影便已欺近孫臏。只見他如同鬼魅一般，飄忽無形，蹤影莫辨，隨之腿風(fēng)就如狂風(fēng)暴雨，劈頭蓋臉直往孫臏身上落去。龐涓“幽游鬼步”的威力，孫臏自然了然于心。他雙眼微閉，并不急于辨清龐涓方位。雙掌青光隱現(xiàn)，掌隨風(fēng)動。自從斷腿之后，孫臏便更加勤于修習(xí)“鬼律玄音手”，一招一式，姿態(tài)優(yōu)雅，看似輕描淡寫，實則蘊含千鈞之力。當(dāng)然并不是在打斗過程中都會有這種力道，那就如蠻人一般無異。孫臏對力道的把握捏合十分得當(dāng)，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收放自如，堪堪能破對手攻勢，只要對方露出破綻，哪怕只是在一瞬之間，他就能爆發(fā)出強勁雄厚的掌力，一舉將之擊潰。這就是孫臏修習(xí)“鬼律玄音手”已經(jīng)達到的境界。然而龐涓修習(xí)的“幽游鬼步”已有所成就，毋寧說已經(jīng)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攻勢凌厲，密不透風(fēng)，就像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令對手無處躲藏。盡管攻擊層出不窮，源源不斷，但他卻不亂章法，絲毫不露破綻。就像他率兵打仗一樣，不管給他多少人數(shù)的軍隊，他都能將這支軍隊有條不紊地栓在一條繩上，任他調(diào)遣。
兩人纏斗許久，已過了數(shù)百招?？升嬩竿蕊L(fēng)如刀，攻勢愈急。此時孫臏身法被木輪椅阻滯的缺陷，開始逐漸突顯。孫臏的輪椅由硬實的檀木打造，再澆以精銅，重逾百斤，十分牢固。雖然如此笨重，那由于制作精巧，機關(guān)卡和之處運行流暢，所以在平常使用時方便自如，對孫臏行動并不造成任何阻礙。可如今在激烈的打斗之中，這逾百斤的重物就成了不必要的累贅，盡管孫臏將“鬼律玄音手”力所能及地施展開來，可因為身法并不能協(xié)同招式一般靈活，所以并不能發(fā)揮出其最大威力。若是將這木輪椅換成雙腿，孫臏也不至于會落至下風(fēng)。
龐涓左腿橫掃，向?qū)O臏當(dāng)胸踢來，孫臏出掌擋格，護住胸口。然而這是龐涓的虛招，他飛身翻轉(zhuǎn)，右腿順勢下踢，勢大力沉地踢向?qū)O臏右肩。孫臏躲避不及，右肩中擊，連那硬實的椅背都被踢飛了大塊。待右足落地，龐涓騰出左腿再一橫掃，直中孫臏腹部，孫臏連人帶椅飛出數(shù)丈開外。
孫臏咳嗽幾下，吐出胸中滯氣，然而嘴角帶血。遭此重擊，他已然受了不大不小的內(nèi)傷。然而龐涓并沒有乘勝追擊，他只呆在原處，嘿嘿冷笑著。
孫臏警惕地盯著龐涓，防范他下一步行動。卻聞見龐涓哈哈狂笑數(shù)聲，身體似輕盈的羽毛一般飄然飛起。他在空中踏著五行步法，雙手合于胸前，食指和中指如劍戟一般豎起，大喝一聲，吼聲如雷，只見一個顏色不斷變幻的光圈從他腰部緩緩旋轉(zhuǎn)而出，逐漸上升擴大，最后盤旋于頭頂。此刻風(fēng)云劇變，龐涓頭頂之上的天空聚集起一團如墨一般的濃云，其中電閃雷鳴，完全將崖下驚濤拍岸之聲掩蓋。罡風(fēng)四起，大地震動，懸崖邊緣的巨大石塊已經(jīng)吃不住重量，轟然跌下崖底。孫臏神色大變，口中駭?shù)溃?p> “馭龍神術(shù)！”
沒錯，龐涓使出的便是鬼谷派中上乘武學(xué)“神道”中的“馭龍神術(shù)”。相比“鬼道”武學(xué)，“神道”乃是將內(nèi)力化形的武學(xué)。施行者首先必須具有深厚雄渾的內(nèi)力基礎(chǔ)，通過秘法吟訣導(dǎo)出體外，再與天地間無處不在的元素結(jié)合，最終成就威力絕倫的招術(shù)。鬼谷“神道”中的秘法奧義精深，玄機無窮，非極具武學(xué)天賦者無法修習(xí)，若是有好高騖遠之人強行修煉，稍有失當(dāng)，便會招致滅頂之災(zāi)。譬如說龐涓在施行“馭龍神術(shù)”時所踏五行步法，只要踏錯一步，導(dǎo)出內(nèi)力的門戶就會關(guān)閉，此時內(nèi)力聚于體表而不得出，就如鍋爐里的沸水一樣橫沖直撞，搗毀五臟六腑，到最后全身臌脹，爆裂而死。所以修習(xí)“神道”之術(shù)險之又險，若非有自己在旁親自教導(dǎo)，鬼谷子是不允許弟子獨自修習(xí)的。
此時龐涓頭頂帶的高冠已經(jīng)掉落，披頭散發(fā)向上直豎，他面目猙獰，感覺到一股強大力量不斷在頭頂之上匯集，而他必須控制這股力量。待轉(zhuǎn)速極快的變幻光輪逐漸緩慢下來，龐涓頭上赫然可見一條有百年老樹之粗的赤色巨龍在空中縈繞盤旋。龍息噴吐時，周圍的云團都被驅(qū)逐開去，霸道至極，龍吟之聲響徹寰宇，如陣陣炸雷。這時孫臏這邊也發(fā)生了變化，他的身體從破損的木輪椅逐漸飄向空中，呈盤坐姿勢，兩眼微閉，神情淡然，對那五龍浩然聲威視而不見。隨著口訣緩緩吟出，他頭頂?shù)哪票P旋而開，一道柱狀光束從蒼穹深處降下，灑在孫臏身上，光線緩緩流動，將孫臏裹罩在內(nèi)，光暈就像水紋一般淌開。孫龐使出的也是“神道”中的高深秘術(shù)——“神光乍現(xiàn)”。孫臏坐鎮(zhèn)“光湖”中央，周身的淡淡神光雖然看似空蕩飄渺，然而卻蘊含著無窮的能量。這些光就像是熾熱高爐里的鐵水，在孫臏的意念驅(qū)動下，鑄成一柄柄鋒芒畢露的寶劍，其中有一把更是碩大無朋，劍芒耀眼奪目，威勢赫然，此乃劍陣之中的“劍王”。但龐涓視若不見，只自信一笑，高聲喝道：
“師兄，‘神光乍現(xiàn)’是無法與‘馭龍神術(shù)’對抗的，你認(rèn)輸吧！”
隨著龐涓一聲暴喝，盤旋的赤色巨龍迅猛騰出，暴戾而又狂躁，直取孫臏。同時孫臏的神光劍陣齊出，就如千軍萬馬一同奔向敵方的堅城堡壘。龍與劍在半空相遇，龍息輕吐，神光之劍紛紛消逝，就如秋風(fēng)吹落林中枯黃的樹葉一般。不過，那柄“劍王”威勢不減，攜著開天辟地的勢頭直取龍首。然而，神龍張口咬住“劍王”，咔嚓一下，劍王斷成兩半?！班秽秽弧?，龍吟大作，似無數(shù)炸雷齊響，連蒼穹都像是要炸開了一般。在神龍發(fā)泄神威之時，那些飄散的神光急速回流，匯聚在孫臏周身，形成一道狀如蠶繭的屏障。神龍再次騰飛，就像要屠盡世間一切生靈一般撲向?qū)O臏。它團團圍裹住那團“光繭”，要將之絞殺。
龐涓見孫臏的神光已然湮滅于龍身之中，又道：
“師兄，你撐不了多久，快認(rèn)輸吧?！?p> 此刻置身于“光繭”之中孫臏臉色蒼白，他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絞擰著自己的身體，全身骨骼“叭叭”作響，一種力不從心之感油然而生。他剛剛受了內(nèi)傷，根本就不能支撐太久。鉆心的疼痛又撕扯著身體上的每一寸肉，氣血翻涌，難以自持。終于，孫臏口噴鮮血，神光亂作一團，相互沖撞爆炸，只聽得一聲巨響，一個耀眼奪目的巨型光球爆炸開來，將天空的黑云全都驅(qū)散，而半個懸崖都“轟隆隆”地塌陷了下去，竟似要天崩地裂了一般。
待所有光芒消弭，神龍匿跡，龐涓才落到地上，氣喘吁吁，顯然剛才使出的那招“馭龍神術(shù)”耗費了他不少功力。他看到孫臏掉落在半里開外的懸崖邊上，披頭散發(fā)，低垂著頭痛苦地喘息著，身上衣衫血跡斑斑，前面石頭上也是一攤鮮血，這足以說明孫臏已經(jīng)五臟六腑已受了極大的損傷。也虧得他功力力深厚，否則早已命喪于此。龐涓輕舒了一口氣，然后洋洋得意地向?qū)O臏走去，心想這場比試已經(jīng)結(jié)束，孫臏大敗已是不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