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片段

　　　　過去

　　“嗚咳……瘋女人……”

　　我癱坐在墓園的一棵槐樹之下，任繪繪子慢條斯理地打理著我右臉上那一卷卷脫落松動的繃帶，“哪有訓(xùn)練用甩棍抽臉的?她真的是想訓(xùn)練咱兩?”

　　“請再忍耐一會兒，學(xué)長，馬上就好了?！?p>　　“嗚嗷，輕……輕點兒?！?p>　　紗布上的藥膏緩緩親吻上眼角下的紅腫和淤青，有些油膩卻又異常涼爽，還好安歧打人的力度控制得恰到好處，我的臉骨才沒有被甩棍抽得“支離破碎”。

　　我咬著牙，忍住痛，還不忘細(xì)細(xì)打量一下同樣遍體鱗傷，正在為我處理傷口的繪繪子。

　　她也傷得不輕，纖細(xì)白嫩的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的血跡隱隱可見，如洋娃娃般楚楚可憐的臉上附著著一兩塊厚實的創(chuàng)可貼。

　　“呼!好了!”大功告成的薩卡茲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一位藝術(shù)家，在暗自得意地欣賞自己親手鐫刻出的人臉雕像，一邊微笑，一邊觀察著為她“保駕護(hù)航”的學(xué)長。

　　“呵，謝謝?！蔽易猿白孕?，因為這五花大綁的模樣像極了那些從殖民地回國養(yǎng)傷的維多利亞士兵。

　　“哈哈，我已經(jīng)太久沒幫別人包扎，沒弄痛前輩就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p>　　“你不疼嗎？”我歪著頭，一臉苦笑，“安歧對你拳腳相加，你都只是這樣沒心沒肺地笑笑?！?p>　　“嗯……還好吧，比起學(xué)長，我身上這些不算什么?！崩L繪子偏著頭，聳聳肩，“就當(dāng)是在學(xué)校里挨了修女老師和大班學(xué)生的一頓毒打吧……而且，還……有所不同……”

　　“有所不同?”

　　“以前都是我護(hù)住那些比我個子小的孩子們，讓她們藏好握在自己口袋里食物，別被老師和流氓們看見或搶走了，但這回……這回是第一次呢，有人來保護(hù)我的話?！?p>　　“……繪繪子的家人呢？”

　　“噗……不知道?！?p>　　“不知道?”我有些驚詫于薩卡茲的淡然一笑。

　　“貧民窟的垃圾堆就是我最初的家?！崩L繪子用她那雙青紫被體的雙臂抱住膝蓋，再以微笑回應(yīng)著楓彬語的不可思議，“過了幾年苦日子之后……不知道是我?guī)讱q時候的事情了，我被校長女士抱回了洛伍德學(xué)校，住上了可以遮風(fēng)避雨的房子，穿上了印有黑白條紋的修女服，吃上了還能勉強(qiáng)飽腹的食物，不用再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我:“……”

　　“噗嗤，前輩的反應(yīng)，真的與眾不同呢。”

　　“??？反應(yīng)?”

　　“在維多利亞的時候，學(xué)校會定期組織外出，我們要穿上制服，到一些城邦的慈善院或大教堂去，做些公眾禱告或者大眾募捐之內(nèi)的事?！笔聦嵶C明，和楓彬語促膝長談的人總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往昔記憶，“有著孤兒經(jīng)歷的我，自然就成了學(xué)校老師對外宣講的典型案例，臺下的那些看客們啊，有的淚流滿面，有的嘖嘖稱奇，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看著我頭上的那對長角——嗯，那時我還沒有削平它兩，所以在人群里就格外的醒目，官大人們慷慨解囊，展現(xiàn)出他們的大度和仁愛，嘴角邊卻掛著一絲不屑的嘲笑?！?p>　　我:“嗯哼，然后呢？”

　　“在那些映在我腦海里，千篇一律的表情中，我找不出一個和前輩一樣的反應(yīng)?！?p>　　“哈??？”

　　“不像是冷漠，也沒有一點虛假的關(guān)懷參與其中，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學(xué)長。”

　　“你說吧。”我有些好奇，繪繪子究竟會問我什么問題。

　　“學(xué)長……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薩卡茲支支吾吾道，“明明已經(jīng)被安歧老師打得癱倒在地上，遍體鱗傷，也一定要用手抓住她的腳，不讓她朝我的地方走過來?！?p>　　“哈，你真是我?guī)滋烨罢J(rèn)識的那個，遇事慌張，膽小怕事的繪繪子?”

　　“可能……正是因為給學(xué)長添了太多的麻煩，所以才會壯著膽子對學(xué)長吐露心腸吧。”繪繪子無奈地笑著，梳成馬尾的棕色長發(fā)隨風(fēng)蕩漾，“我……不大明白，為什么學(xué)長要拼死拼活地保護(hù)一個出生即有罪的薩卡茲?！?p>　　“其實，用不著我說的，繪繪子，陳已經(jīng)回答過你了。”

　　“因為……【她】?”

　　“因為【衛(wèi)道士】沒有留住【她】?！蔽铱酀乜纯礉M身淤青的薩卡茲。

　　“前輩在我的身上看見了【她】——另外一個薩卡茲?！?p>　　“是，要是她還在的話，我真應(yīng)該讓【她】也看看你。但是，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繪繪子?！?p>　　“我能知道她的名字嗎？”

　　“算了吧，你是你自己，你還活在這世上，活著?！?p>　　我挪了挪身子，一頭栽倒在濕潤而又軟和的草坪上，放眼看向天空中，那一塊塊被夕陽炸脆了的金黃色的云朵。

　　“……你會唱歌嗎？學(xué)長。”繪繪子解開發(fā)卡，如樹干般烏棕靚麗的長發(fā)迎著黃昏下徐徐吹來的涼風(fēng)“花枝招展”，她正滿心期待著我的答復(fù)。

　　“五音不全，但是，會點兒吉他，怎么了？你想教我些維多利亞的民謠?哎，這個我熟，只要不是太小眾就行。”

　　“嗯，不是不是?！崩L繪子趕忙搖頭，柔順的發(fā)絲凌亂在空中，輕撫她污漬斑斑的臉頰，“這可是寶藏，是我在烏薩斯的時候?qū)W會的。”

　　繪繪子:“那首歌的伴奏里，有吉他的聲音，只用配上幾個簡單點兒的和弦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