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辦公室的電話都被打爆了的時候,舒曼才匆匆趕到。
一進門,就看見秘書著急的神色。
“怎么了?”舒曼把大衣脫下掛在了衣架上。
秘書遞給舒曼一份文件,里面是李春明資產轉移的證據(jù)。
“舒律師,這是今天一早小趙拿過來的。”
舒曼拿過來仔細查看,乍一眼,賬面干凈沒什么問題,但行家一看,就知道這里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想到了一種可能,舒曼突然火冒三丈。
半小時后,王曉霞坐在了舒曼的對面的沙發(fā)。
房間出奇的靜,就算這時一根針掉在地上好像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舒曼始終沒有說話,王曉霞也沒開口,房間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舒曼坐在椅子上看手中的文件,指甲上的丹蔻色刺痛了王曉霞的眼睛。
十幾分鐘后。
她的耐心逐漸消失,“舒律師,你這是何意?把我叫來,又不和我說事情?!笨赡苁堑鹊臅r間長了,她語氣并不好。
舒曼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移開了眼睛,低頭快速的在文件上簽了字。
簽字完畢,舒曼站起身來,走到沙發(fā)旁,把文件扔在會客桌上。
冷冷的說:“簽字?!?p> 王曉霞低頭看了一眼那份文件,文件標頭上赫然幾個大字“解除委托代理合同”
“你這是干什么?”
“王女士,你是真不知道你丈夫干了些什么嗎?”舒曼的手指扣在桌子上,輕輕的敲著。
王曉霞臉上閃過一絲驚詫。
舒曼捕捉到她的不安,心下一驚。
其實她剛才也是試探,沒有十成的把握,但現(xiàn)在她確定了。
李春明的確在向海外轉移資產。
舒曼緊蹙眉頭:“我猜測,他應該不只是個普通的設計總監(jiān)吧?!?p> 隔了一會兒,王曉霞訕笑道:“舒律師諜戰(zhàn)片看多了吧?!?p> “你不愿意說,我管不著,我就告訴你,現(xiàn)在這筆錢的一分一厘,你都拿不上?!?p> 王曉霞沉默了。
她知道舒曼說的是真的。
“簽字吧,王女士。你這生意我接不了,您另請高明。”舒曼把筆遞給了她。
她自然知道,除了舒曼,沒人能接這案子了。
“當初我們說把資產轉移到他海外的賬戶,因為他在國內犯了點事情?!?p> “舒律師,你就幫幫我吧,我是真的沒辦法了?!闭f著,撲通一聲她就跪下了。
舒曼坐回椅子,冷眼看著她。
“他怎么轉移資產的?”
“我不知道?!?p> “你怎么會不知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瞞我?”
王曉霞抬頭看了一眼舒曼,才緩緩道來:“地下錢莊?!?p> 舒曼心驚,這李春明還真有膽子。
“你先站起來。”
王曉霞站起來的時候腿都軟了,跌了一個趔趄,幸好扶住了沙發(fā)才堪堪沒有跌倒。
“舒律師,能不能別查他在海外的那些資產,我求求你了,不查的話他還能多留下點?!芭税笾?。
“你是怕給你留不了多少嗎?“舒曼不帶一絲情感,整句話都是冷冰冰的,砸在王曉霞心里生疼生疼的。
“這是一部分原因?!蓖鯐韵汲姓J,“但……那個小三明顯就是圖他錢,他要是沒錢了,他就什么都沒有了?!?p> 一日夫妻百日恩,千年才修的共枕眠,那么多困難的日子她都陪他熬過來了,那些他對她的好,她都記得,就算現(xiàn)在他要拋棄她,她也想給他留下些什么。
雖然后來的日子很難過,但是從前至少彌足珍貴。
多少善良的女孩就是這樣被傷害了一次又一次。
舒曼在心底里嘆息。
“你想沒想過,他但凡為你想過一點,都不會把資產轉移的那么干凈?!笔媛泡p了語氣,緩緩的說:“但凡他對你好一點,我都不會這么說,我不僅是一名律師,也是一個女人?!?p> 聽到這句話,王曉霞的淚水洶涌而出。
她怎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有時候,她只是不愿意承認罷了。
感情這種事情,哪里談得上道理,不能及時止損,就只能患得患失,滿目蒼涼。
舒曼一言不發(fā)的把桌子上的抽紙給她遞過去。
有些事情,別人勸是沒用的,自己想不明白,別人做再多都是徒勞。
好一陣以后,啜泣才停止。
舒曼冷冷開口:“做好決定,沒有回頭路?!?p> “海外的資產,最不濟,我能拿到多少?”她抹干眼淚,眼里是一個女人被逼到絕境后的狠戾。
“最不濟,也有現(xiàn)在金額的百分之十五。但是如果你不提起海外資產,我敢保證,你一分都拿不到。”
“嗯,是,我和他說的時候,他就拒絕了我。”王曉霞垂眸,盯著手心。
“先收集證據(jù)舉報他,等款項搞明白以后,就立馬起訴離婚,我有認識的人,只要我們的證據(jù)足夠充分,相關機關調查起來也會很快?!?p> 舒曼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一份協(xié)議,是一份新起草的離婚協(xié)議,要求李春明把海外資產的百分之十五給王曉霞。
王曉霞心里一驚,她這時才發(fā)覺眼前這個女人思維縝密的可怕。
王曉霞慶幸沒有得罪舒曼,否則她的日子一定很難過。
兩人又說了點細節(jié),王曉霞走的時候,和舒曼握手告別。
律師和被代理人之間,不止有利益關系,人和人之間,是少不了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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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王曉霞,舒曼拿起手機給韓馀清打了個電話。
“馀清,你在哪呢?”
“下班了?”對方答非所問“下班就下來吧,我在樓下停車場等你?!?p> “現(xiàn)在嗎?”舒曼把文件放在包里,向秘書招手。
“嗯?!?p> 掛了電話后,舒曼和秘書吩咐了幾句就走了。
“你有沒有覺得舒律師最近氣色特別好?”送走了舒曼的秘書對同事說。
“是愛情來了嗎?”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就從窗子上看見舒曼從大門出去后一路小跑跳進了一個男人的懷里,在樓下親的忘我。
真沒想到平時禁欲系舒律師竟然是這樣的人。
太讓人臉紅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毙∶貢t著臉從窗戶旁跑開。
跑的時候還不忘把窗戶邊的另一個同事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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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韓馀清笑著問跳進她懷里的女人:“羞不羞???”
舒曼大聲洪亮的回答:“不羞?!?p> 話音剛落,旁邊有位媽媽帶著不滿五歲的兒子路過,小朋友看到有對男女在這里親親,問他媽媽:“媽媽,這個姐姐為什么要這樣親那個哥哥啊,這個哥哥會不會懷孕,好可憐啊?!?p> 他說的聲音不大不小,舒曼聽了個清清楚楚,趕緊從韓馀清懷里跳出來,嘴里喃喃著:“丟死人了,丟死人了?!?p> 韓馀清拉起她的手,寵溺的笑。
他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女孩啊。
然后又親上了舒曼,靠在她的耳邊,說:“我不會懷孕,你可以放心的親。”
舒曼發(fā)現(xiàn)這個人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騷氣了,有些男人吧,還真不能慣。
于是上車后,舒曼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特別認真的對著韓先生講:“你好像,越來越騷氣了?!?p> 韓先生正在啟動車子,聽見這句話后,索性滅了車,扭過頭,看著舒曼,眼里盡是玩味。
舒曼正全心全意的刷著手機,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繼續(xù)說:“現(xiàn)在簡直啊,就像一匹餓狼,喂不飽的喲。”
下一秒,男人的吻就落了下來,帶著掠奪式的偏愛。
這四年,他過的很克制,像站在路中間,前進不了也沒法后退。
像刀子插在胸口,不拔出來悶得疼,拔出來血濺一地,臟了那些過去,他舍不得,所以抗下疼痛渾渾噩噩的過著每一天。
可上帝到底還是眷顧他的,替他拔刀的同時把藥給了他。
她就是那藥。
這就夠了。
空氣里都彌漫著清甜的氣息,舒曼脖子上的字母掛墜擠在兩人中間。
舒曼也回應這個吻,不同于韓馀清,她的吻則是細密綿長。
她睜開眼看韓馀清,對方直接用手覆上了她的眼……
車里放著莫文蔚的《慢慢喜歡你》:
剛才吻了你一下
你也喜歡對嗎
不然怎么一直牽我的手不放
你說你好想帶我
回去你的家鄉(xiāng)
綠瓦紅磚
柳樹和青苔
過去和現(xiàn)在
都一個樣
你說你也會這樣
慢慢喜歡你
慢慢的親密
慢慢聊自己
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終于,他放開她,垂眸看她。
她也對上他的眼睛。
舒曼懂他對她的所有好,她也想給韓馀清最好的一切。
因為,值得。
“韓馀清,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p> 舒曼對著他一字一句講,極其認真。
這是李白的《三五七言》中的兩句,是一首悲秋詩,也是一首相思詩。
這是舒曼高中時候最喜歡的一首詩,悲卻不傷。
正當舒曼準備講下去的時候,就聽見他緩緩道來:“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p> “為什么不說下兩句?”舒曼問。
下兩句是——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我不后悔?!表n先生如是說道。
說完就坐正了身子,啟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舒曼看著他的側臉,心里一軟,歡喜的不得了。
“我也不后悔?!笔媛UQ?。
舒曼今年28了,不再是當年那個18歲的小姑娘,時間教會了她太多東西。
十年了,她斷舍離了太多東西,但唯有眼前這個人讓她上癮,無法逃離。
她知道,和情竇初開不一樣,這種感情不是青澀的喜歡,而是難以割舍的踏實感,是無法隱忍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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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后,那時韓馀清已經逝世了。
舒曼正處于人世彌留的時間,家里人陪在旁邊,送這位風華一生的女子最后一程。
在場的都在抹眼淚。
那時她都八十八歲了,她在心里想,也夠長了。
她早該走了,三年前韓馀清走的時候,她就該走了。
沒他的日子,還真不適應啊。
舒曼向孫子韓家峻招手,顫顫巍巍的說:“把你爺爺照片給我拿過來。”
等韓家峻把照片拿過來的時候,她把照片抱在懷里,嘴里念著“馀清,等我?!?p> 話說完沒多久,舒曼就閉上眼睛離開了。
最后那刻,平靜安詳。
她想,得快點去找他,不能再讓他等自己了。
俗又酥
“你來了?” “嗯,我來了,抱歉啊,人世間事情太多了,現(xiàn)在才來?!? “來了就好?!? 韓馀清拉起了舒曼,兩人攜手走向奈何橋。 孟婆端起一碗湯,問他倆要不要喝。 “不喝了,下輩子,我還想找到他?!笔媛站o了韓馀清的手。 兩人攜手一起走過孟婆橋。 下輩子,還要在一起,誰都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