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南方的十二月末,天氣越發(fā)寒冷,人們巴不得每天躲在空調房里,火爐邊,每出一次門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這一夜,張楓躲在一個小出租屋內,蜷縮在薄薄的被子里,保持著一個姿勢不敢動彈,但即便這樣,依舊凍的直發(fā)抖。凍的通紅的手不敢去擦臉上的淚,只能仍其從眼睛里流出,流過臉頰,一滴一滴的浸濕了枕頭。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工作又丟了。剛剛家里來了電話,正在讀高三的弟弟又要交資料費,他把身上僅有的五百塊轉了回去。
現(xiàn)在的他,可以說是全身上下只有他自己最值錢了。
一想到剛被弄丟的那份工作他越發(fā)覺得委屈。
他是一個普通公司的普通職員,雖然工作累、老板也不太好飼候,但是對于農村出來的他什么苦都不怕,只要能賺錢就行。父母沒有文化,一輩子都在地里刨食。
他依稀記得他拿到大學通知書時的興奮,以及父母看到通知書的那一刻臉上的神情由喜悅逐漸轉變成憂慮。
父母東拼西湊,能借的地方都借完了,又去貸了好幾萬塊錢,總算是支撐著他完成了大學學業(yè)。
大學畢業(yè)的他才知道社會上的競爭是多么激烈,像他這樣的大學生遍地都是,而許多大公司又是非名牌大學的不要。
剛剛畢業(yè)的那段時間,他背著幾百份簡歷,奔波于各個人才市場、招聘會。可無一例外都是石沉大海。
幾經(jīng)周折,總算是在一家小公司落了腳。
工作穩(wěn)定下來了,可是他絲毫也不敢亂花錢,領到第一份工作后,留下了自己一個月的生活費后,其余的錢全部打了回去。家里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在讀書,而他讀大學的時候的貸款也還有將近六萬塊,以父母的能力是無法還的,只能自己還。
那份工作只做了將近一年,在接下來的幾年里他又連續(xù)換了好幾份工作,都末能長久。
今年他又在一家小公司就職。干了不到半年,就在今天下午,公司老板以公司經(jīng)營狀況不好為由,把他裁了。還又用各種理由扣了他一大半的工作,他也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張楓不敢繼續(xù)想下去了,他不想在寒冷的夜里枕著一個被淚水浸濕的枕頭。
明天怎么辦呢?身無分文的他不敢想象明天的生活。找工作是必需的,可是這茫茫城市,想要找一份工作又談何容易呢?
出租屋里也僅僅只剩下一桶泡面,以就是說,明天他就陷入了斷糧的境地,即便是明天運氣好找到了工作一時半會也拿不到工資,接下來可該怎么辦?
即使被子已經(jīng)裹的很緊了,可冷風依舊想方設法的從各個角落里鉆進來,腦子里又是一團亂庥,看來今晚上鐵定是睡不著了。
既然這樣,索性就不睡了。于是乎他便穿衣起床,走到窗邊,看向外面。
窗外的城市是那么的美麗。霓虹璀璨,燈紅酒綠,街上熙熙攘攘,人們三三兩兩的在街上玩,或在琳瑯滿目的商場里挑著商品,或在裝修豪華的飯店里吃著美味的食物,可惜這一切都不屬于自己。
記得小時候的他,住在被經(jīng)年累月的煙火熏黑的木房子里。當他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城市的時候,便被城市那明亮整潔的樓房、寬敞大方的道路深深的迷住了。
從那時候起,他便向往大城市,常常坐在田梗上遐想大城市的生活,那一定非常美好。
可當自己真正處于這座城市里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些美好都是對于有錢人而言的。而他,尚且連自己的生活溫暖都不能得到很好的保障,城市生活更是可望而不可及。
這一切的根源都是金錢。他這樣想道:如果自己的父母有錢,他畢業(yè)后就不用四處為找工作而發(fā)愁,按照父母給自己鋪好的路走,做一個真正的城里人;如果自己有錢,他一定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住在廉價的出租房里,還在為明天的生活而焦慮。
錢啊。你為什么如此的令人著迷,許多人為你而發(fā)狂。在這充滿了物質的世界里,金錢至上,才是唯一的真理,沒有錢,其他一切都是空談。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苛刻的老板??墒怯钟惺裁崔k法呢?公司是他的,他想怎樣就怎樣,自己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小職員,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不行,我必須改變這樣的生活狀態(tài)。他又想起了自己年少時的理想:建設一個大大的農場。
現(xiàn)在他每次一想到這個夢想就越發(fā)覺得可笑。搞農場有什么出路,看看那些富翁、老總有誰是靠搞農場起家的。
在他看來,農村是沒什么出路的。所以無數(shù)的農民只能背井離鄉(xiāng),像潮水一般涌入大城市打工,事實上他們離開了土地后確實賺了不少錢,然后急切的回到家鄉(xiāng)建起了新樓房。
當農村的新樓房如雨后春筍般的拔地而起的時候,張楓家卻還住在低矮,破舊的木房子里。這座木房子有將近一百年的歷史,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
張楓何嘗不想蓋一棟新樓房呢?每次過年回家經(jīng)過那一幢幢新房子前,看著門口壩子上停著的車,他滿眼都是羨慕。
恨就恨自己沒有本事,來大城市闖蕩這么多年也沒有闖出個什么名堂。他明顯能感覺到他家在村里的地位比以前低了許多。
現(xiàn)在的他,一年比一年害怕過年。不僅在城市里抬不起頭來,回到家還要忍受街坊鄰居的冷嘲熱諷。
索性每次一過年,他就把自己關在家里,沒有事情絕對不會出門,過完年后又悄悄地離開。
想想還有一個多月又是過年了,可看看現(xiàn)在的自己,連過年回家的車費都沒有,他不想回家過年了。
對,不回家了。趁著過年多賺點錢,他想了很久,終于下定了這個決心。
他又回到了冰冷的床上,像之前一樣倦縮在被子里,強迫自己入睡,明天還得早點起床爭取找到一份工作。
他的心情稍微平靜一些了,傷心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無論怎樣,生活依舊要繼續(xù),明天太陽照常升起。
躺床上,漸漸的便進入了夢鄉(xiāng)。過了許久,天,亮了。
歐陽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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