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徐輝祖大怒,痛斥解縉空讀圣人文章,卻行滿口胡言之事。
解縉見勢不妙,也只得閉口不言,向魏國公賠個不是。
徐輝祖雖然暫時用權勢化解了一場危機,可他卻無法解決眼前這個尷尬的場面。
解縉是大明第一才子,雖然目前被罷官,那也只是皇帝對他略施懲教,日后定當東山再起;柳絲絲竟然敢冒充他妹妹,這決非一鄉(xiāng)野女子所敢,背后必有一枝強大的勢力,或許是一個對著他徐家來的可怕陰謀。
可這兩人,他既不能放,又不能抓,更是殺不得。
徐輝祖想了好久,喚過一個士兵,低聲吩咐了幾下,士兵立即領命返回城內(nèi)。
柳絲絲和解縉也是進退不得,瞧得徐輝祖的古怪神色,他倆只得在兵士的指引下,于城門口的茶鋪等候。
小二上茶,解縉談吐非俗,出口成章,立即吸引了柳絲絲。
以前只在詩文和野史中才能見到的大明第一才子,如今卻是坐在她面前活生生的一個帥公子,這讓柳絲絲無比驚喜。
兩人越聊越投緣,卻幾乎忽略了“押解”柳絲絲上京的鳳陽刁知府。
正在解縉以詩文向柳絲絲顯露曖昧之情時,忽然茶鋪里走入了一個氣宇軒昂的人。
那人雖然沒著官服,可一看架勢便知不是尋常之人。
他還沒在茶鋪中坐定,鳳陽知府突然上前躬身說道:“您莫非是徐大都督?”
來人并不覺得奇怪,而是笑吟吟地道:“你就是鳳陽刁知府吧?聽兄長說,你押解了一個敢自稱我妹妹的人前來京師,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絲絲和解縉聞言立即停止了閑聊,都一眼不眨地盯著那個被稱為都督的人。
此人正是故魏國公徐達的小公子徐增壽,只因徐達功大,他亦受父親之功而被皇上封為左都督。
柳絲絲這才明白,魏國公徐輝祖讓她和解縉在城門口等待,竟是去喚人叫來了他的弟弟。
解縉見到徐輝祖時,也有些狂傲,當他見到左都督徐增壽后,居然仍是端著一副文人的酸腐,并不上前拜見。
左都督徐增壽卻似并不介意,反而是笑吟吟地對解縉道:“先生就是我大明才子解縉吧?本都督早聞先生之名,只是未曾相識。今日城門一見,實為幸事。”
徐增壽貴為都督,居然對他們不擺一點架子。解縉立馬對徐增壽有了好感,趕緊自報家門拜見徐增壽。
徐增壽對解縉的詩文如數(shù)家珍,竟然當眾吟詠了幾句,這讓解縉大為感動。
徐增壽問起解縉來京的目的,得知解縉因為賦閑在家,再也憋不住這才上京師求見皇上,想跟皇上認錯,已經(jīng)知曉收斂文人的狂傲再換取個官職時,徐增壽不禁嘆了口氣。
解縉有些沮喪,以為徐增壽是看不起自己,認為他的仕途復出無望,和柳絲絲吟詩時的風采立即消失不見,一臉黯然。
他遲疑了一下,試探性地懇求左都督在朝廷上為自己說幾句好話,以求得皇上的諒解。
徐增壽并不答應,只是搖頭。解縉正失落間,柳絲絲忽然道:“都督大人,解先生為我大明第一才子,只是聰明都用在了詩賦文章上,恐沒解都督之意?!?p> 徐增壽一楞,隨即笑咪咪地道:“這位小姐,莫非你就是我大哥說的自稱是我妹妹的那位?”
柳絲絲莞爾一笑道:“民女柳絲絲,見過都督大人。民女雖然知曉了自己身世,按理當稱都督大人為哥哥,只是民女不敢冒昧,還望都督大人明察后再認小妹不遲?!?p> 徐增壽聽完有些愕然,怔了好一會,居然開心地笑出了聲。他點點頭道:“柳小姐言談非俗,確有吾妹之風。柳小姐剛才說解先生沒明我之意,不知柳小姐可明了?”
柳絲絲環(huán)顧一下左右,欲言又止。徐增壽立即會意,吩咐鳳陽刁知府讓茶鋪中人全外面去回避一下。
等茶鋪中人散盡,在徐增壽的追問之下,柳絲絲才低聲道:“解先生之才,皇上早就嘉獎?;噬喜挥媒庀壬⒎遣挥媒庀壬?,而是欲鎩解先生文人傲氣方可為官?!?p> 徐增壽不住點頭,解縉也吃驚地道:“柳小姐竟然有此等見識!解縉被除官之日,尚不明皇上之意。在老家反思幾年,方悟小姐剛才所說之理,這才上京求見皇上!柳小姐的見識,解縉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柳絲絲也知趣地自謙了幾句,又恭維了解縉一會。徐增壽也不嫌麻煩,并不催促,而是一直笑吟吟地看著柳絲絲。
柳絲絲從他的眼光中感到了希望,看來這位左都督和他大哥魏國公性格大不相同,徐增壽或許心目中已經(jīng)把柳絲絲當作了妹妹。
她沉吟了一下,更是低低地道:“都督大人,眼下無人,民女言語如有犯上之意,還望都督大人包庇一二?!?p> 此言一出,徐增壽立現(xiàn)驚訝之色。他臉色凝重地點點頭,柳絲絲這才說道:“解先生欲見皇上,都督大人卻有解先生見不到皇上之意。依絲絲看來,并不是皇上不肯見解先生,而是解先生再也無緣得見皇上?!?p> 徐增壽的神色更凝重了,解縉卻更顯沮喪。他喃喃地道:“解縉命中無官乎?若是柳小姐此言當真,皇上不肯見解縉,那解縉這就回轉(zhuǎn)老家,從此再不來京師?!?p> 徐增壽擺擺手道:“解先生勿惱,且聽柳小姐把話說完?!?p> 柳絲絲“嗯”了一聲道:“京師為天下中心,豈有城門緊閉之理?今日卻城門緊閉,且有魏國公親自把守,這定是朝中發(fā)生了大事?!?p> “魏國公父子皆以軍功而尊于大明,魏國公把守城門,那就是防止有謀反心的軍士進得城來。如此光景,只恐皇上今日已經(jīng)駕崩……”
解縉大驚,差點叫出聲來。徐增壽卻一改剛才的嘻笑,肅穆地道:“噓!此等大事,切不可聲張!”
左都督徐增壽這句話,顯然是印證了柳絲絲的猜測。
解縉絕望極了,他好不容易悟到了皇上罷他官的原因,也懂了皇上憐他才早晚會重用的理兒,卻不料皇上已經(jīng)駕崩,他解縉的仕途豈不又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