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數(shù)息,見蘇赫沒動靜,阿依夏便道,“那我出去?!?p> “別!你贏了?!碧K赫當即推門閃身進了屋內(nèi)。
只看她一眼,蘇赫斷然回頭,就吹熄的了案頭的燈燭。
屋里頓時漆黑一片。
他是沒有辦法的。
阿依夏實在是穿得很少……
他不方便看。
他也不好意思看。
他很討厭這京城炎熱的夏季。
屋里很熱。
她,更熱。
她的滾燙的令他渾身冒汗。
冷汗。
然而蘇赫根本來不及出手擦汗。
他就像是被一只八爪魚捆住了似得,他只覺得這漆黑的屋子里到處都是她,滿滿皆是她身上那奇妙的味道,無所不在。
他也不敢使多大的氣力,怕傷著她。
她也不怕他使多大的氣力,只一味的找著他。
自她炙若火焚的吐息間,竟有絲絲酒意,蘇赫晃了晃她的肩頭,緊聲問道,“你喝酒了?你怎么會來這里?”
“當然是拿好處給老康嘍。”她咯咯的趴在他的肩頭,肆意笑道,“你這里有還酒么……”
他緊接著又問,“年夜那一晚……”
“自然是我陪著你嘍?!彼τ耐?,晃了晃盤在手上的那一面鐵牌……
蘇赫簡直要瘋,“給我。”
“不給!”她側(cè)過臉,翹起了那俏生生的鼻翼。
“萬一叫他瞧見這鐵牌……你不要命了!”
“瞧見又怎么樣,他除了殺了我還能怎樣?誅連九族?我可不怕!反正高昌也已經(jīng)沒了……”
蘇赫費力的想要將她解下來。
“你不要胡鬧,這里是大夏的皇宮,你是他的……你不該來的?!?p> 她便又膩了上來……
“你怕了?”
“我怕的要死!你走這密道……老康私自盜用這密門的鑰匙……”蘇赫想想又是一腦門子汗,“你趕緊回去!會出事的!”
“出事?呆在這宮墻里,我還不如去死!”她貼的更近了些。
蘇赫嘆了口氣,“當初你又執(zhí)意要來……”
他不開口還好,這一句卻就叫阿依夏頓時惱了,黑暗中,她的雙眼是那般的明亮,“我為什么來?!是誰害我要來做天可汗的女人!”
“我……我會想辦法的?!碧K赫伸手將她的身子扶扶正。
然而觸手之處的豐膩……他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口中的酒意更濃了,“哦?這就是你的辦法?我喜歡?!?p> 黑暗中,她又來找他。
蘇赫推不開她,扶不正她,也躲不開她……
他索性雙臂一緊。
“你帶我走吧……好么?”在他的懷里,她似迷離了,“這一次我不寫信給你了,你也不用死了活了往回趕。咱們離開京城,走的遠遠的……回蒲類吧,對!咱們回蒲類,我什么也不要,咱們支頂帳篷就能過日子……我給你生好多娃兒!你知道的,咱們北狄的女人是最能生養(yǎng)的?!?p> 蘇赫啞然低聲道,“你知道我是誰么?”
“知道,你是他的兒子?!卑⒁老臄酂o絲毫的遲疑便答道。
蘇赫便就是一驚,“你怎么知道?!”
“他什么都會同我講的?!?p> “阿依夏……此時此刻,哪里有你說走就走那么簡單……”千頭萬緒,蘇赫一時間也根本不知道該從何對她說起。
“我知道你沒法子帶我走的?!彼焓置嗣拿纨?,“我也不是那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北狄女子了……”
隨著她那綿軟的手掌,蘇赫心中悠然的騰起了一絲火。
“你既然不能帶我走……”她的手未停,“你既然是他的兒子……你去做天可汗吧?!?p> 蘇赫便握住了她的手,“你希望我做么?”
“嗯。你愿意做么?”
“我……不知道……”
他如何能摟住一只滑不溜手的游魚呢。
“你做了天可汗,咱們就能在一起了。”
“這怎么可能……”蘇赫啞然嘆道。
“可能。我有辦法的。”阿依夏肯定的答道。
“別……”蘇赫當然沒辦法說下去的。
蘇赫的身子便著了火。
這種火,不似別的火。
凡是著過這種火的男人都清楚,若要想熄了這種火,只有一個辦法……
這個辦法很直接,也很原始,是一種實在令人根本無法拒絕的,不是辦法的辦法。
……
阿依夏將汗津津的長發(fā)挽起在腦后,“過幾日要出兵么?”
“唔?!碧K赫懶洋洋的枕著手臂,他覺得好乏。
她神清氣爽的,精神頭顯得足極了。
“你還來值夜吧……”她笑瞇瞇的問他。
“不來?!?p> “你敢?!?p> 蘇赫騰的翻起身來,“你被人發(fā)覺了會死的!”
她滿不在乎的輕哼了一聲。
“那鐵牌……”
她晃了晃始終纏在手心的鐵牌,“不給?!?p> “那是母親留給我的……”
“那你留給我什么呢?”
蘇赫揉了揉鼻頭,改口道,“我意思你收好,他看到可就麻煩了。”
她輕輕的偎在他身上,“你知道這鐵牌的故事么?”
蘇赫搖了搖頭,“什么故事?”
她便笑了笑,“不告訴你。等我死了,就還給你。”
蘇赫正過她的肩頭,“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嗤笑了一聲,“你不讓?你有這個本事么?”
是啊,他有這個本事么……
蘇赫頹然的垂下了頭。
她輕巧的翻身躍在地上……便又晃花了他的眼。
穿戴好衣裙,她便閃身在暗門一側(cè),“記著,你一定要活著回來?!?p> 她走了。
屋里徹底的黑了下來。
再也無光。
直到蘇赫起身,推開窗欞,都覺得這好似又是一場夢。
這個夢太美。
美到他不忍醒來。
……
披香殿的院門前,燈火皆暗。
殿內(nèi)侍奉的宮人侍女早就被打發(fā)的干凈,唯有佘嬤嬤時不時的自門縫里探出身來,往來路上觀瞧,直待聽著腳步聲,才趕忙用帕巾擦去額頭上的汗跡。
“快領(lǐng)進去吧?!笨倒穆暤馈?p> 佘嬤嬤腦門上便又浮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她指了指身后,“圣上……還在呢?!?p> 二人便對視一眼,均不再言語,只立身旁側(cè),靜待阿依夏撩起裙角,輕快的向殿中走去。
“這是……哪兒去了……”思忖再三,佘嬤嬤還是低低的向康公公問道。
康公公早就雙手攏在袖筒里,微闔雙目像是入了定。
良久,方自牙縫里擠出模棱兩可的一句,“這是你能問的?”
夜,便更深了些。
……
披香殿內(nèi)。
蕭鴻辰枯坐案前。
一壺清酒,對燭獨飲,已至夜半。
他已微醺。
望見進得屋內(nèi)的阿依夏,眼中卻是微微一亮。
“回來了?!?p> “嗯?!?p> “見著了?”
“嗯。”探頭一看,案上卻只有一壺一盞,也不管那盞里是茶是酒,她伸手端過,就是一飲而下,“渴死我了。”
蕭鴻辰不禁微怒。
“放肆。便是朕的公主,也不敢在朕面前如此行事。”
“要不要這么小氣,再倒一盞給你就是了……再說了,我又不是你的公主?!?p> “這些時日,朕就是如此教你的?張口閉口便是你、我,成何體統(tǒng)?!?p> 阿依夏偷偷的吐了吐舌頭,她便雙手扶在腰側(cè),低了低身子,做個標準的萬福,“知道了,陛下?!?p> “知道什么了?”
她便跺了跺腳,“哎呀,這些好麻煩的,來不了了。”
她便伸手把盞,又續(xù)滿了酒遞過給他,阿依夏撇了撇嘴,“這什么酒啊,啥味道都沒有的。”
蕭鴻辰伸手接過,也不惱她方才不管不顧的就拿自己的御碗喝過,只是頗為玩味的上下打量著她,“怎么沒味道?醉人的,難道是酒么?”
“咦,我好像聽懂了陛下這話里有別的意思哦?!?p> 看著燈火之下,她便就一身薄裙,在自己面前活靈活現(xiàn)的……
蕭鴻辰醉眼微瞇,竟似癡了。
真是天地造化,她身姿相貌竟與素倫足有九分相像……若不是這性子實在千差萬別,他便會恍然素倫復生于自己面前……
不過今時今日,有她在自己身邊,也可謂是天可憐鑒了……蕭鴻辰心滿意足的抬手滿飲一碗。
“他要同你走么?”他不動聲色的出聲問道。
“他說他不敢的?!?p> 他便冷哼一聲。
“那他要不要坐這個皇位,做天可汗?”
阿依夏輕輕搖了搖頭,“他說,他不知道?!?p> “不知道?!”面上頓時浮起一絲薄怒,蕭鴻辰厲聲道,“那他知道什么!”
“他知道,要替陛下出兵打仗?!?p> 心中便是莫名的一軟,他知道她不會說謊的。
“拿來?!?p> 她便順從的將手心里的鐵牌交在他手里。
靠著椅背,他的面目就隱在燈火暗處。
久久的,他闔上雙目,細細的摩挲著這半塊鐵牌。
終就無聲的長嘆。
將鐵牌小意的放置在桌案上,他起了身。
一言不發(fā)的抬步向屋外走去。
“去沐浴吧……你這一身的味道,簡直荒唐,荒唐得無以復加!”
卻又是誰荒唐……
“他……”蕭洪辰復又遲疑道。
“咯咯……”阿依夏看著他,“陛下還想知道些啥?”
蕭洪辰拂袖出了門。
……
第二日,蘇赫親赴獻王府。
與可兒親近一番,待她自去與金蠶子玩耍之際,他與獻王堂中正坐。
獻王蕭逸,似乎身子更加不堪用了。
蘇赫自始至終什么也未說,蕭逸也不問。
他們都是聰明人。
聰明人辦事簡單快捷,但是兩個聰明人坐在一起,卻是無話。
直至蘇赫出府之際,蕭逸拿下始終捂在口鼻處的帕巾,一邊輕咳,一邊斷續(xù)的說了句,“我都知道了。七夜,會在那邊等你?!?p> 蘇赫身未動。
“咳咳,都安排好的?!?p> 蘇赫便起身,拱手而別。
蕭逸亦是抬手相送。
放下手臂的那一刻,蕭逸似隨口又道,“漕運抄沒的銀子……咳咳……七夜要三成?!?p> 蘇赫笑道,“七夜的胃口不小?!?p> “唔……咳咳……他總說,沒銀子不成。”
“加上我準備貪沒的,這近六成的賬目,做不出來?!碧K赫搖了搖頭。
“有你的軍中司馬,穆瑞之子穆青在,做這等賬目,不成問題。”
蘇赫這就奇了怪了,“穆青你也知道……怎么好似我的那點事兒,總是人人都知道的?你們總這么干,還能要點臉不?!?p> 獻王笑了笑,“你這圣眷盛隆之下,這也是沒辦法的。你看看我,我的那點事兒就沒有人愿意知道的。”
蘇赫無奈的拿手點指蕭逸。
蕭逸輕咳兩聲,笑著點頭接下。
……
寶順二十一年,六月十四。
觸水龍,沖金虎,大煞南方。
京城外,軍營內(nèi),旌旗飄擺。
鑾儀衛(wèi)大將軍,蘇字大旗之下,一字排開跪倒八人,皆是五花大綁,倒剪雙臂。
監(jiān)軍梅寅,身負紅衣,在軍前朗聲道,“大將軍近衛(wèi)死士八人,原本死囚。收入軍中本性不改,屢次不服管束恣意生事,觸軍法當斬?!毖粤T擺了擺手,“祭旗?!?p> 八柄寒刀一揮而下,八顆人頭滾滾落地。
蘇赫至此時馬踏軍前,臨行訓話。
“此次練軍,需長途奔襲。一人雙馬,全軍吃在馬上,睡在馬上,拉也給我拉在馬上,日夜不息?;貋硪琅f是論功行賞,只此次練軍,我事先提點一句。兩個字,肥差。只要往來皆按令而行,保底銀,三百兩。可聽明白了?”
全軍應聲雷動。
郝戰(zhàn)此時又在蘇赫軍營中,便就在他身側(cè)咋舌道,“三百兩!你這實在是太招搖了!”
蘇赫大笑道,“黃馬褂近衛(wèi)軍,就是要如此招搖。”他沖郝戰(zhàn)挑了挑眼眉,“同去?”
“給多少銀子?”
蘇赫便湊在他身側(cè)悄聲耳語,“江南佳麗,隨你挑?!?p> “好小子!這可是你說的!唔……挑那瘦高中看的給老夫弄兩個來!”
蘇赫沖郝戰(zhàn)擠了擠眉眼,馬上拱手,“郝將軍辛苦。”
“早日歸來?!?p> 蘇赫帶過韁繩,也不再看軍中將士,煙塵起處,火龍駒已閃身在轅門之外。
當即便有數(shù)騎,緊緊隨在他身后,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