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便就在拿眼偷望……
方才心中的驚恐,此時便去了大半。
一個個心中卻又鼓蕩起來,今晚這一趟出門真是值當!這銀子花得也著實值回票價!
巡撫安載道,執(zhí)掌豫州軍政的大員,從二品,加兵部侍郎銜,在豫州那便是頂破天的存在!
略微知道些厲害的,便就暗自咋舌,那年輕后生……卻讓安撫臺畢恭畢敬的躬身執(zhí)下官之禮,張口閉口言稱將軍……那得是多大的官身!
鎮(zhèn)軍大將軍?
幾近沒人聽到過,難不成是總領(lǐng)舉國兵馬的三大帥之一?!
……
蘇赫吼了一聲,門外那幫仰望星空的粗貨們好似根本沒人聽到……
他不由得撫額怒極而笑。
進得樓來的,只有赤焰白炎二人。
他們望向蘇赫,臉上皆是一副欲言又止——早就跟你說過跑不掉的古怪表情。
“閉嘴?!?p> “唔。”“嗯?!?p> 這位安巡撫初次見,蘇赫不好說些什么,便只向他二人訓斥道,“你們這么干是擾民,知道不?”
二人聽著,滿不在乎的東張西望。
“馳行州縣城池之內(nèi),誰準你們縱馬過市?!如此跋扈,你們是嫌彈劾我的折子還不夠多么!”
至此,赤焰白炎二人的表情冷了下來,他二人的目光惡狠狠的投向了一旁的安巡撫。
蘇赫指了指場間的一派狼藉,“去跟掌柜的把這里亂八七糟的折算清楚,付妥了?!?p> “是?!?p> 便有一人原本在遠處貓著,聞聽到折算銀子剛一起身,又在刀下老實的跪下身去。
赤焰便已知曉此間掌柜何在,抬腳便去。
蘇赫看看身側(cè)……
跪在他身旁金鳳也正在大著膽子看著他。
她到此刻卻再也無分毫的害怕。
蘇赫揉了揉鼻頭,沖白炎吩咐道,“還有她二人的?!?p> “誒呦……這,這怎么好意思……”老鴇終就未能拱進桌子底下去,這一聽要付銀子,當即滿面春風,只一抬頭望見四周對她虎視眈眈的兵勇,便就又四下覓著縫兒想往里鉆……
金鳳跪在地上咬了咬牙,一伸手便拽住了蘇赫的衣角,“你……你是蘇赫?”
“大膽!將軍的名諱豈是爾等草民可以呼喊的?!”見自己治下之民竟敢對蘇將軍如此無禮,安撫臺不由得叱道。
蘇赫沖他擺擺手以示無妨,伸手將金鳳扶起身來,“唔。你認得我?”
“你就是京城那個蘇赫?!”不顧不遠處的安撫臺額際已經(jīng)冒了汗,金鳳的眼里只就放著光,“拆了采薇亭的蘇赫蘇統(tǒng)領(lǐng)?!”
蘇赫不禁感嘆這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只能點頭應下。
不料金鳳卻退開一步,只沖著蘇赫纖腰一擰,盈盈拜倒,“金鳳見過蘇統(tǒng)領(lǐng)。”
蘇赫不解,“你這是……”
“金鳳只替咱這里的姐妹們向蘇統(tǒng)領(lǐng)一拜?!?p> 便就有無數(shù)雙眼神投在了蘇赫身上。
那些目光或悵然,或驚異,或憐惜,或矜恤……然則勿論美丑,她們的臉龐上卻都如金鳳此刻一般,笑瞇瞇的。
見到蘇赫一臉茫然之像,金鳳大著膽子解釋道,“我們不認識什么蘇將軍……姐妹卻都知道京城的蘇統(tǒng)領(lǐng)。蘇統(tǒng)領(lǐng)恐怕還不知曉吧,這天下的姐妹們都在傳著一句話……”她一雙大眼撲棱著,望著蘇赫眨了又眨,“平生不識蘇統(tǒng)領(lǐng),縱使花魁也枉然……”
蘇赫當即尷尬當場。
一眾場中兵勇個個均是極為辛苦的繼續(xù)繃著個臉。
一旁的安撫臺亦是看著他瞠目結(jié)舌,轉(zhuǎn)而想笑,卻硬生生憋住不方便笑,不停的干咳幾聲,終就還是忍不住笑道,“蘇將軍艷福齊天,真是羨煞旁人啊……”
“這個……”蘇赫卻不知對他此言該如何應對……
對面前的金鳳攙也不是,扶也不是,蘇赫只能沖她拱手作別,他轉(zhuǎn)身來在安栽道身旁,“安大人,請吧?!?p> “蘇將軍,請!”
見著蘇赫要走,花場間頓時鶯語嬌聲響徹一片,“恭送蘇統(tǒng)領(lǐng)。”
擺了擺手,蘇赫逃也似得步出樓外。
卻就聽到金鳳在里間高聲道,“蘇統(tǒng)領(lǐng),柳仙兒妹子可找到了么?”
蘇赫聞聲當即頓住了腳步。
一襲黑氅乍然擺動間,蘇赫猛的回過身來,他沖金鳳揚了揚手,沉聲道,“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p> “一定哦……”金鳳已然泣不成聲,“一定要將她找回來哦……”
……
京城的蘇赫,蘇統(tǒng)領(lǐng),夜訪鶴城煙花之所,不日便風傳天下。
在此之后,金鳳被高價請到南陵,不過數(shù)月間便成為整個江南首屈一指的頭牌。
……
既然蘇赫步出樓外,眾將自然再不敢做無視狀,紛紛上前見禮。
蘇赫壓根不看他們一眼。
豫州巡撫安載道此次犒軍,卻往來勞頓,便就在鶴城與蘇赫作別。
安撫臺私下里亦是花叢老手,此時便與蘇赫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他感慨這位蘇將軍不過雙十年華,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之際,便一再相約蘇赫,旦有閑暇,要么開封,要么京城,定要把酒言歡,一同探究被翻紅浪、曲徑通幽、一吐為快之深意……
安載道告辭而去。
蘇赫便對面前的一眾將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咱們都說好的!”他揮手指著面前眾人,“我這一去至多一個月,少則二十天……”
“將軍!”穆青踏前一步,凝視著蘇赫,“甘陜……”他隨即壓低了聲量,“已有消息傳來。”
蘇赫聞聲眼光一凜。
穆青便就重重的對他點了點頭。
鄭千凝出列低聲道,“圣旨已到……”
薛丁山在眾人之中大搖其頭,“將軍走的倒是爽利,剩下阿南這小姑奶奶可在營里鬧翻了天!跟我們說好頂什么用,你倒是跟她說明白沒有?!帥帳都給她一把火燒了!”
蘇赫不由得仰頭長嘆。
他本就是乘著空當要赴南疆,去找柳仙兒的。
可又奈何!
蘇赫揮手道,“回營,路上說。”
來在馬前,他忿然道,“還不于本將軍牽馬執(zhí)鐙?!”
“末將,來了!”分開眾人,薛丁山一臉壞笑快步上前。
馬騰大咧咧的來在火龍駒旁,當即半跪于地,支起了前膝,拍了拍自個兒的大腿,“恭請鎮(zhèn)軍大將軍上馬!”
“將軍少候。”穆青一搖三晃的來在蘇赫近前,好整以暇的替他撫去肩頭本就沒有的塵屑,又退一步端瞧再三,方才躬身道,“將軍,請。”
王喜亦是大步上前,單膝跪倒,手捧著劈山高舉頭頂,一板一眼的朗聲道,“請將軍佩刀!”
“呸!”秦駿沖一旁淬一口,“一幫馬屁精!”他手摯馬韁,候在馬首前,“只給俺剩下個牽馬的活計……”
……
近衛(wèi)軍的將校們,七嘴八舌的談笑間……
夜幕下便就頓時風起云涌!
騎隊手持的火把,在黑暗中燁燁生輝。
便如一條火龍,自鶴城向北,翻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