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莞心站在二樓暖閣的窗邊,清晰的看到了外面所發(fā)生的一切,自然也聽到了云敖的話,早已淚流滿面。他可知她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天下,只是一顆炙熱而唯一的真心罷了!
不久,蘇墨寒便來為柳莞心請脈。看到柳莞心紅腫得如核桃一般的雙眼,心疼不已。他放下藥箱,坐到柳莞心的對面,只靜靜的看著她。
柳莞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擦了一把抑制不住一直在往外流的淚,說道:“讓蘇先生見笑了,這淚當真是止不住,您要不要給我開點兒什么藥?”試圖用玩笑緩解尷尬。
蘇墨寒微微垂下雙眸,以掩蓋住自己的心疼,淡淡的說:“再好的藥也醫(yī)不了心。”他雙手握住柳莞心的手,抬起頭正色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的心已經(jīng)七零八落,千瘡百孔了。雪姬,不要怕,我一直都在,我?guī)阕吆貌缓??我們四處游歷,我可以養(yǎng)活你,雖不及京城的生活如此富麗奢華,但我保證給你一個平淡安穩(wěn)的人生,我會守著你護著你,再不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委屈。忘了他吧雪姬,你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樣的結(jié)果才是最好的!”聽到云敖大婚的消息,蘇墨寒的心里反而有一絲慶幸和喜悅。
柳莞心笑著,卻依然在不停的流淚,這兩日她好似要把一生的淚都流干了一般。慢慢的將自己的手從蘇墨寒微涼的手中抽出來,她依然笑著說道:“多謝蘇先生抬愛,人各有命,莫要強求。”
蘇墨寒的眼神從期盼到逐漸黯淡,最終化為了無奈的一聲嘆息,他苦笑了一下,起身拎起藥箱朝門口走去,想了想又轉(zhuǎn)身說道:“雪姬,你只要記得,無論何時,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柳莞心看著蘇墨寒,他長身玉立,溫潤如玉,還是那個謙謙公子,從未改變,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柳莞心依然淚眼婆娑,卻沖他嫣然一笑。
她背著窗,坐在光影中,這梨花帶雨的微笑砸在蘇墨寒的心口,痛到窒息。
送走了蘇墨寒,柳莞心便坐在窗邊撫著箏,從日上三竿彈到傍晚黃昏,從夕陽西下彈到月上枝頭。芊兒不敢說也不敢勸,只能默默的陪著她。
不知何時,后院中響起徐徐的蕭聲,附和著柳莞心的箏曲,是一曲《初相見》,悠揚婉轉(zhuǎn),蕩氣回腸,曲中是濃濃的情意纏綿,卻又好似吹不盡相思。
柳莞心一頓,細細聽來,便心中了然,這偌大的京都,能有這蕭聲的人也莫過于他了。
后院中,云峙正坐在池塘邊,陶醉入情的吹著蕭,聽到腳步聲才慢慢停了下來。他回頭便看到柳莞心立于一旁,她的眼睛紅腫得過分,即便是現(xiàn)在不哭了,眼睛也通紅得好像下一秒便會掉下淚來,讓人不禁心疼。云峙微微皺了皺眉,站起身靠近她,關切的問道:“眼睛怎會腫成這樣?”
柳莞心略微尷尬的向后退了一步,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微微笑了笑說道:“讓四殿下見笑了,這么晚了,四殿下又在此處做什么呢?”
云峙嘆了口氣說道:“你不見三哥,我以為你連我也不見了。”
“不是不見,只是再見無益,何苦再相互折磨呢?”
云峙勸到:“他也有他的不易,你莫要怪他?!?p> 人生在世,又有誰是容易的呢?現(xiàn)在說這些也都是多余,柳莞心只笑著回道:“雪姬只是一個低賤的藝妓,不敢高攀,更不敢怨恨于誰。”為免尷尬,她換了話題問道:“聽說四殿下要隨昆玉王爺遠赴邊疆了,是嗎?”
云峙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的說道:“是!莞心,你可愿隨我一同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天高海闊,任你自由自在,再不受這些苦楚委屈,一切都可以重頭來過!”
柳莞心內(nèi)心苦笑,怎地人人都要帶她走?當真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重頭來過嗎?有些事既發(fā)生了,便如刀刻般的印在了心上,時間也許會沖淡一切,讓傷口慢慢結(jié)痂,但傷疤依然還在,時不時的想起依然還會隱隱作痛。她抬頭直視著云峙,他的眼中浸滿溫柔憐惜,又充滿了期許渴盼,一雙桃花眼閃耀著蠱惑人心的光芒。柳莞心不是感覺不到他的情意,只是無法面對,以他的身份地位,加之這風流倜儻的樣貌,京都九洲城內(nèi)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盡可隨意挑,又何苦在她身上浪費精力呢!心底一聲嘆息,柳莞心問道:“殿下與王爺此去是要去整頓秦忠的部隊吧?”
“是。”
“秦忠麾下有員大將,他時常帶在身邊,想必是得力助手,能力不俗,殿下如若能收了此人忠心,定堪重用?!?p> “誰?”
“冷楓?!绷感男χf道。
云峙微微皺眉思索著,腦海中似有一張冷峻不羈的面龐浮現(xiàn)出來:“是那日在秦忠府上碰到的人?”
“是!殿下若不計前嫌重用他,也算是幫我還了一份恩情?!?p> 云峙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著柳莞心說道:“回去讓芊兒給你拿泡過了的茶葉敷一敷眼睛,否則明日眼睛要酸痛難耐了?!?p> “多謝四殿下,天色不早了,四殿下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說完,柳莞心翩然轉(zhuǎn)身,朝暖閣走去。
云峙目送著她消失在暖閣門口,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仰頭望了眼掛在枝頭的月亮,嘆了口氣,便離開了。
沒過多久,上官嚴便上書諫言,稱三皇子云敖品德高尚,才智過人,堪稱眾皇子之首,為穩(wěn)定民心,保江山后繼有人,請求皇上立三皇子云敖為太子。都是意料之中的事,皇上也順水推舟,批了這道折子,于是三皇子云敖正式被冊立為太子,三皇子府改為太子府,普天同慶。
不知是真的被喜事沖的,還是睡夢中聽到了云敖被立為太子的事,容妃娘娘終于醒了!
太醫(yī)也檢查過,似是腦中的淤血散了,已無大礙,再調(diào)養(yǎng)些時日便可康復,皇上心中也安慰許多。據(jù)容妃回憶,她并未看到是誰推的她,但她記得她掉下涼亭時,遠遠的看到了雪姬走來,所以憑此斷定并非雪姬所為,因此皇上下令解了雪姬的軟禁。
解不解軟禁對柳莞心而言并無什么區(qū)別,但容妃娘娘醒了自然是一件可喜的事,大家心頭的一塊石頭也都落地了。
因為秦家被查處,邊疆群龍無首,軍心動蕩,南蠻有伺機而動的跡象,所以不宜再拖延時間,昆玉王凌霄要即刻啟程,趕赴邊疆了。
已是深秋,秋風無情的掃著落葉,刮起陣陣黃土,氣氛凄涼而蕭索,一派“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景象。
城門外,柳莞心陪著洛十娘等在這里,等著送凌霄出城。遠遠的便看到了凌霄和云峙帶著貼身的護衛(wèi)隊行來,人數(shù)并不多,精簡干練,輕裝上陣。后面跟著皇家的送行隊伍,云敖身為太子,代表皇上送昆玉王出征。
剛到城門口,凌霄便看到了站在馬車旁的洛十娘,心里一怔,便喊停了隊伍,翻身下馬,走到洛十娘的跟前。
洛十娘看著他,露出一抹明艷的笑容,兩人只這樣相視而笑,無需多言。
云峙也跳下馬來,跑到柳莞心跟前,問道:“你怎么來了?”
“來送王爺和殿下。”柳莞心笑著說道。
云敖從馬車的窗口看到了柳莞心,有一絲意外,便也下了馬車,緩步走來。
柳莞心轉(zhuǎn)頭看到云敖,心底微微一沉,臉上依然是得體的微笑,俯身行禮道:“給太子殿下請安?!?p> 云敖一皺眉,伸手便去扶,他不喜歡柳莞心對他如此的禮節(jié)周到,帶著明顯的疏遠。
柳莞心微微一閃,便躲過了云敖扶她的手,向云峙這邊退了一步。云敖尷尬的收回了手,心情復雜的看向柳莞心,卻再也得不到她任何眼神的回應。
“你會等我回來嗎?”云峙知道現(xiàn)在說這話不太恰當,尤其是云敖還在一旁,但他此去不知會遇到什么,生怕再沒機會說出想說的話,此時只想得一個答案,算是一個念想,一個依靠,一個期盼。
柳莞心抬頭看著云峙,眼角余光能瞥到云敖在殷切的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心中似有賭氣一般的說道:“此去山高路險,殿下一路保重,我等你回來!”說完露出一個璀璨的笑容。
云峙只覺得這嫣然一笑醉傾城,如陽光瞬間照耀驅(qū)散了所有的陰霾。他從后腰抽出自己一直隨身帶著的蕭,遞給柳莞心,笑著說道:“幫我保管著,等我回來找你來尋!”語氣中又是以往那個逍遙自在,桀驁不馴的四殿下,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凌霄招呼了一聲,眾人都翻身上馬。他坐在馬上,看向洛十娘,一切盡在不言中,揚聲喊道:“出發(fā)!”馬鞭一揮,黑騎如箭般飛射而出。云峙看向柳莞心,留給她一抹帥氣邪魅的笑,也隨著凌霄一起飛奔而去。
一行人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洛十娘望著遠去的隊伍,輕聲唱起故鄉(xiāng)的民謠:“駝鈴聲聲響,帶走我的情郎,馬兒啊你慢慢跑,讓我的情郎一切安好,駝鈴聲聲響,帶回我的情郎,雄鷹啊你慢慢飛,讓我的情郎早日歸……”
歌聲婉轉(zhuǎn)動人,飄揚在風中,讓風帶走了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