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仲春激動地給她一個“英雄所見略同”的眼神,迅速揚揚手里的賀卡。
“看來,我們應(yīng)該是同款祝福?!?p> 方杉杉有些不信地拿過他手里的那張,看完就叫起來。
“靠!秋分你太不走心了,竟然寫得一模一樣?!?p> 秋分心虛地摸摸鼻間,暗自腹誹:“誰說一樣,你那張我就寫了一分鐘,他那張我寫了半小時。他那張是我絞盡腦汁原創(chuàng)的,你那張是沒過腦子抄錄的?!?p> 兩人默契地給她投來了鄙視的目光,她有些惱羞成怒。
“不要還給我!”
兩人又默契地把賀卡抱在懷里,生怕她搶走。
人哪,只有面對失去才會格外珍惜。
“大家說我們元旦匯演表演什么好?”
“老師,要不讓女生跳舞吧,反正咱們班女生要多少有多少!”
“譚林,你當(dāng)我們是韭菜??!”
譚林的同桌代表全班女生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譚林瞬間疼得啊啊大叫,面目猙獰。班里一陣哄笑,老魏趕緊扳回正題。
“跳舞的班級太多了!我覺得咱們要出人意外,這樣才能抓人眼球?!?p> “交誼舞怎么樣?這一定和別班不一樣!”
底下一片叫好應(yīng)和聲,男生尤其激動。
老魏也覺得眼前一亮,可轉(zhuǎn)念一想,又有些猶疑。他認(rèn)真地打量起班里的男同學(xué),雖然質(zhì)量尚可,可數(shù)量真得少得可憐。
“咱們班一共就12個男生,袁仲春還被抽去做主持人了,剩下11個能行嗎?”
底下立刻有人應(yīng)和“行”,于是老魏順應(yīng)民意。
下課的時候,同學(xué)們都圍著袁仲春和秋分熱情地探討起交誼舞。
報名人數(shù)倒是很可觀,所以他們打算根據(jù)男生的報名人數(shù)決定女生數(shù)量,誰叫文科班男生太過稀有,物以稀為貴。
經(jīng)過統(tǒng)計,除了最內(nèi)向不喜熱鬧的陳文南,其它的男生都同意參加。
女生剛開始報名的倒是很多,可得知每天晚上都要留下排練一小時,就有不少中途放棄。結(jié)果真正報名的只有九個,剛好差一個。
袁仲春看了看名單,又看了看她,眼里有不明的暗流涌動。
“副班長大人,看來又到了你舍生取義的光榮時刻了。”
秋分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趕緊做了個噓的手勢。
“上次我就被迫犧牲,這次堅決拒絕,你不要起哄?!?p> 他顯然被沒有聽進(jìn)去她的話,抬起筆就在文宗的名字旁邊寫下了“林秋分”三個字。
“喂,你住手!”
他靈活地躲過她的搶奪,站起身就跑。
“我去交給老師了!”
然后一溜煙消失在原地,秋分暗自哀嚎,她又不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哀慟之后,她突然揚起了頭,用力地拔開筆帽。鄭重其事的樣子看得方杉杉一愣。
“你怎么了?”
“下學(xué)期我一定要辭職!”
方杉杉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低頭繼續(xù)做作業(yè)。秋分握緊筆桿,仿佛這是袁仲春,要把他捏死。
她狠狠地在紙上劃了一道,然后用力地下筆,恨不得把紙戳個窟窿。
她再次被自己的身份坑得體無完膚,欲哭無淚。
大雪紛紛揚揚,悄無聲息地掩蓋這個肅殺的城市,學(xué)生們依舊做著沒完沒了的試卷,偶爾抬起頭望一眼窗外,露出一絲向往和惆悵。
而后老氣橫秋地嘆一口氣,故作高深地?fù)u一搖頭,感嘆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鵝毛般的大雪逐漸把城市渲染成雪白,大地穿上厚厚的棉襖,把堅硬的棱角隱藏起來,露出溫柔的面龐。
每個人的心都因為這場雪而變得柔軟,生活縱然殘酷,可我們早已學(xué)會苦中作樂。
下午第三節(jié),是宋雪涵的語文課。
她早早來到教室,站在窗邊眺望遠(yuǎn)方,世界一片雪白,和她身上的白色大衣相得益彰。
教室里鬧哄哄的,同學(xué)們你追我打,嬉笑怒罵。她卻仿佛與世隔絕一般,安靜地佇立在窗前,遺世獨立,神情有一絲落寞和恍惚。
眼睛直直盯著窗外,卻好像什么都沒有進(jìn)入她的眼底。宋雪涵抱著手注視著窗外,夏小小捧著書注視著她。
鈴聲很快響起,宋雪涵仿佛受了驚嚇一般從恍惚中回神,又變回那個笑意滿滿的宋老師。
同學(xué)們很快回到座位上,端坐起身子,等待老師說“打開語文書”。
可是宋雪涵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拿起粉筆,也沒有翻開教案。她慈愛地看著這群有些疲憊和麻木的孩子,淡淡地說:
“今天是圣誕節(jié),又剛好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大家想出去看雪嗎?”
底下立刻傳來騷動,大家十分激動地喊:
“想!”
一個字,很干脆,很響亮,帶著滿滿的喜悅和興奮,帶著孩子們天真無邪的期待與憧憬。
宋雪涵笑得更加溫柔,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看著底下急不可待的同學(xué)。
“大家悄悄地從走廊出去,到操場上去堆雪人打雪仗,不要打擾別的班級上課!否則下次就沒有這樣的福利嘍!”
“好!”
同學(xué)們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沿著走廊溜走。某個男同學(xué)剛一出教學(xué)樓就俯身團(tuán)起雪球,趁某個同學(xué)還沉浸在重獲自由的喜悅中,毫不留情地就招呼了過去。
被砸得一脖子雪花的女生立刻發(fā)出一聲怒吼。
“壓歲錢,我和你沒完?!?p> 可惜,男生早就仗著腿長跑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個女孩一邊抖著脖子上的雪,一邊咒罵。
“小小,一會兒你一定要幫我報仇雪恨。”
夏小小的臉上有一絲猶豫為難,不過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后夏小小就被夏至拖著朝某人追去,一場大戰(zhàn)吹響號角。
雪白平整的操場令同學(xué)興奮異常,每個人都撒開丫子奔跑,想要第一個在這里留下自己的足跡。
世界被雪花包裹,靜靜地飄落在每個少年青蔥的臉龐。操場被一群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不速之客闖入,瞬間就喧囂吵鬧起來。
“壓歲錢,看招!”
一個雪球應(yīng)聲飛出,可惜由于粗制濫造,還有沒擊中目標(biāo),就在空中自由解體。
錢亞歲彎到一半的腰又直了起來,露出一個危險的奸笑,看得夏至瞬間毛骨悚然,轉(zhuǎn)身就跑。
沒等她跑出幾步,后背就被狠狠一擊,好在有羽絨服緩沖,一點也不疼。夏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向一旁埋伏的夏小小,給她使了個眼色。
錢亞歲看她像個死尸一樣靜止在原地,有些疑惑慌張,手里的雪球團(tuán)了一半,就半途夭折。
“喂,你怎么了?”
夏至一聲不吭,只留給他一個僵硬的背影,在他看不見的臉上浮現(xiàn)出陰險狡詐的笑容。
錢亞歲趕緊扔掉手里的半成品,拍了拍手套上的雪,上前查看。
他一步步往前,在厚厚的雪地里踩出一個又一個深深的腳印,發(fā)出咔擦咔擦的聲響。
夏至豎起耳朵聽著他的腳步,在心里數(shù)著1、2、3,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原地蹲下,事先埋伏好的夏小小在錢亞歲錯愕的臉上狠狠拍下一個大大的雪球。
“哈哈哈哈哈,這回你上當(dāng)了吧!”
說完趕緊拉起夏小小逃之夭夭,留下一臉郁悶的錢亞歲抹抹臉上冰冷的殘雪,咬牙切齒地喊到:
“干得好!夏小小!你吃了豹子膽了吧?”
然后毫不猶豫地蹲下去撈起一團(tuán)雪,三下兩下就捏成了橢圓狀,朝著兩個逃竄的少女追去。
“啊啊,我錯了,我是被逼無奈啊,我是無辜的!”
夏小小委屈巴巴地抖著脖子里的雪,牙齒上下打顫,看著被錢亞歲打得毫無反擊之力的夏至,苦著一張臉搖了搖圓圓的腦袋,嘟囔一句。
“早說不要惹他了。”
錢亞歲很快放棄幫兇夏小小,猛攻主謀夏至。他的雪球團(tuán)得快,打得準(zhǔn),夏至只有狼狽逃竄的份。她邊跑邊哀嚎:
“誰來救救我?小?。×河?!你們這些叛徒!”
叛徒們此時正站在一旁看好戲,笑得比打的人還開懷。
很快某人不得不求饒。
“我錯了我錯了,好漢饒命?!?p> 滿頭雪花的夏至癱坐在地,雙手合十,就差磕頭認(rèn)錯了。
錢亞歲得意地抖抖腿,顛顛手里的雪球,佯裝要砸過去。夏至嚇得往后一仰,就摔了個四腳朝天。軍綠色的棉襖讓她更像只蠢笨的小烏龜。
“啊啊,小小救我!”
因為穿得太厚,在地上打滾的夏至怎么也爬不起來,只好求助地看向一旁憋笑的夏小小。
“好了,暫時饒過你,起來吧!”
一只手毫無預(yù)兆地出現(xiàn)在夏至眼前,她頓時被晃了眼。夏至的世界安靜下來,雪不知何時結(jié)束的,一切瞬間清晰起來,眼前這個少年的面龐也清晰可見。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呼出的空氣在嘴邊化為白色煙霧,又模糊了他的模樣。
眼角彎彎,長長的睫毛上有晶瑩剔透的霜,笑得溫柔,像極了冬日的陽光,沒有炙熱的溫度,卻同樣溫暖人心。
夏至呆愣了一會兒,然后把手鄭重其事地交到了他手里,眼睛如雪般干凈清澈,笑靨如花。
她感受到他毫不費力地把她從雪地拽起,想象著整個操場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像男主角一樣把她拉入懷中,溫柔注視,想著想著嘴角就揚起了好看的弧度。
心里像腳下的雪地一樣,柔軟舒朗。
快樂的時光很快從同學(xué)們的笑聲中消逝,終止快樂的魔音響起,宋雪涵站在操場入口喊到:
“趕快回去啦,準(zhǔn)備下一節(jié)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