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確實很辛苦,我現(xiàn)在漸漸明白什么叫“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了,老師同學看見的都是我光鮮亮麗的結果,可從沒有人問過我背后花費的時間與心思。這個世界哪有那么多天才?不過是用來迷惑世人的假象?!?p> 秋分轉過頭看著他,目光微動,有些情緒在心里翻動、洶涌,但她分不清楚是什么。
“沒想到你也能說出這么有哲理的話,不錯,小伙子有前途?!?p> 錢亞歲一臉嫌棄地拍掉她妄圖觸摸自己腦袋的爪子,聽著她不走心的贊美,竟然沒有一絲快樂。
他盯著大榜看得出神,目光閃爍,竟有幾分落寞之色。
“怎么了?考這么好還不滿意,還想一步登天???”
“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在意成績嗎?”
秋分心里咯噔一下,輕輕搖了搖頭。然后不自然地偏過頭,不看他,兀自盯著大榜,尋找熟悉的名字??烧伊税胩煲粋€熟人都沒有。
像她這么孤陋寡聞的人,連一個年級的同學都不認識幾個,又怎么會認識高一的呢?
“因為我要贏你,這是我最大的動力?!?p> “為什么?你就這么在意這次的輸贏?不過也就還有兩個月,你就會知道答案。結果出來了,你會怎么辦?”
錢亞歲沉默了,他歪著頭,似乎正在努力思索,不過大腦一片空白,他只好誠實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
“假如你贏了我,還會繼續(xù)努力學習嗎?”
步步緊逼,環(huán)環(huán)相扣,這不是秋分的風格,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這么肆意妄為。
“沒想過。你希望我怎么做?”
秋分的眼眸低垂,嘴角又掛起了溫和有禮的笑容,盯著他,淡淡的開口。
“快上課了,趕緊回教室吧?!?p> 錢亞歲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呆呆地出神。一遇到問題就回避,她永遠躲在自己的軀殼里,不出來,也不允許別人進去。
夏至從在樓梯上下來,悄無聲息地盯著錢亞歲。嘴角微微揚起,有一抹苦澀的笑容。她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手里拿著瓶飲料。
“你現(xiàn)在知道什么叫熱臉貼冷屁股了?”
錢亞歲淡淡地看著她,不想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夏至卻沒再咄咄逼人,而是把手中的可樂遞給他,笑得開朗明媚。
“算啦,我已經想明白了,既然你不喜歡我我也沒辦法,畢竟強扭的瓜不甜。再說我這么漂亮可愛,不喜歡我是你的損失,不是我的。不過我們總不能一直這么尷尬相處吧,連小小都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微妙關系。所以以后我們還是繼續(xù)做朋友吧?”
夏至笑得很燦爛,也很真誠,錢亞歲有一絲恍惚,仿佛之前那個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只是他的錯覺。
“好,我們還是朋友,以后我的作業(yè)還是給你借鑒,我的水杯還是由你承包?!?p> “成交,那我就放心了,你要是斷了我的作業(yè)供給,我就玩完了。”
錢亞歲看著她夸張的表情,笑得很釋懷。突然想到什么,笑容一滯。
“那你對林秋分可以恢復到以前的樣子嗎?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一直都在為你著想?!?p> 夏至沉默,避開了錢亞歲期待著目光。心有點難受,她轉過身,背對著他,眼眸低垂,神色晦暗。
“總要給我點時間消化吧,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她怎么說也該付出一點點代價吧。再說哪有姐妹之間不吵架的,過幾天就好了。你就別瞎操心了?!?p> 錢亞歲不置可否,朝她笑笑,笑容溫和有禮,卻莫名地存在距離感。夏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們連笑容都在靠近。
期中考試之后,是一年一度的春季運動會。
譚林看著報名報,有些發(fā)愁。長跑項目永遠是留守兒童,被父母丟在角落里,不聞不問。他盯著報名表環(huán)視一圈,嘆了口氣,能抓的都被他抓來了,現(xiàn)在怎么辦?
“啊,好煩啊。”
他暴躁地仰天長嘯,嚇得她同桌差點把手里的書扔掉。劉鈺轉過頭,一拍桌子,擼起袖子,怒視譚林。
“譚林,你是不又欠揍了?”
“姐,饒命,我這不是為了班級榮譽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嘛?!?p> “姐已經盡力了,剩下的靠你自己。不許在打擾我學習,否則....你懂的?!?p> 最后那個眼神看得譚林膽戰(zhàn)心驚,默默撫了撫自己的胳膊。
劉鈺說完低頭寫歷史卷子,留下譚林繼續(xù)垂頭喪氣,突然眼前冒出一雙小白鞋。他抬起頭,看到了淡笑的秋分。
“1500有人報了嗎?”
“沒有啊,我正發(fā)愁呢,你看頭發(fā)都愁白了,要不你就好人做到底,再上一次吧,最后一次,反正這次是我們最后一次運動會了,姐!”
譚林雙手合十抵著下巴,一副搖尾乞憐的哈巴狗模樣,逗得前后左右都笑出了聲。秋分本來就是來報名1500的,但見他這般模樣,又忍不住調調他的胃口。
“你還好意思說,上次坑我坑那么慘,我還沒找你算賬。”
譚林有些心虛,撓撓頭,嘿嘿一笑,假裝失憶。
“你說什么呢?我完全不記得了。我們要向前看,何必執(zhí)著于過去呢?對吧?”
“說得好,那幫我報名吧,1500。”
“真...真的?你是不學傻了?”
秋分突如其來的轉變不僅驚呆了譚林,還驚詫了一眾小伙伴。
“林秋分,你瘋了?”
“你是不失戀了?受刺激了?”
秋分好笑得搖搖頭,表示自己很正常,很清醒,并且沒有失戀。
“我為班級做貢獻啊,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嘛?!?p> 她信誓旦旦的樣子并沒有打消大家的疑惑,眾目睽睽,她不禁有點心虛,總不能說是為了兌現(xiàn)賭約吧。
“好樣的,不愧是年級第一,就是有我們凡人沒有的毅力和勇氣,我為你鼓掌,鼓掌!”
譚林才不管秋分是因何報名的,只要有人把這個燙手山芋拿走他就樂見其成。他帶頭鼓掌,瞬間帶動了一片人跟風,其它同學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秋分一陣尷尬,趕緊跑回自己的座位。
“幫你寫名字了?”
譚林不放心地再次確認,生怕她反悔。秋分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他心滿意足地大筆一揮。
“你真要報1500?”
“嗯?!?p> 袁仲春沒有嘲諷她的不自量力,只是淡淡地表達自己的疑惑。
“我能問一下原因嗎?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挑戰(zhàn)自我的?!?p> “為了班級榮譽啊?!?p> 秋分俏皮地眨眨眼睛,話說得很不走心。袁仲春嘴角微微揚起,玩味地看著她。
“你不覺得自己的理由毫無信服力嗎?麻煩你騙人也找個靠譜一點的借口?!?p> “你沒聽出來我的言外之意嗎?”
袁仲春愣了一下,隨后笑著搖搖頭,有點懊惱。
“唉,文科生太難當了,每天不僅要解讀文章的意思,還要揣測同桌說話的意圖?!?p> 秋分懟了懟他的胳膊,對他的挖苦諷刺表示不滿。然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轉過頭很認真地看著他。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還要選文?”
他們兄弟之間的疙瘩已經揭開,這個遺留問題也該水落石出了。袁仲春有片刻的猶豫,不過很快釋然一笑。
“其實,我是為了一個人?!?p> “錢亞歲的姐姐?”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
“我大概知道這兩件事有關系,但具體原因還是要等你來解答?!?p> 袁仲春轉著手里的筆,目光恍惚,仿佛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白露姐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人,她酷愛文學,最大的夢想就是考上北大的中文系。那年她高三,也是文科的年級第一,她離她的夢想只有一步之遙,可他為了救我.......所以我的命是她給的,我要幫她實現(xiàn)她的夢想,讓她走得沒有遺憾?!?p> 他的聲音很淡,很飄渺,好像穿越了光年才抵達秋分的耳朵。她盯著黑板,不看他,不評論,不安慰,只是靜靜地傾聽。
“其實你和白露姐很像,說不出哪里像,反正不是長相,也許是氣質,你們都有種超越同齡人的冷靜,淡然,所以當亞歲對你與眾不同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意外。”
她收回目光,他找回視線,四目相對,氣氛微妙。
“你....這是什么意思?”
“還記得你們起爭執(zhí)那次嗎?他為什么那么聽你的話?后來我想了想覺得有一半的原因應該是你很像白露姐,你知道她在亞歲心里的重量?!?p> 秋分把目光重新投入自己的作業(yè),有些恍惚。腦子瞬間一片空白,感覺之前的一切都被抹掉,從未發(fā)生。她瞬間無法思考。
心頓時攪成一團亂麻,她站在原地,盯著這團亂麻,不知如何下手。于是就這樣看著,瞧著,盯著,慢慢頭暈眼花,慢慢目眩神迷。
她揉了揉眼睛,扯了扯嘴角,掛起標準的秋分式笑容。
“這樣啊,你有照片嗎?我想看看這個世界上與我如此相似的人長什么樣子?!?p> “運動會后帶給你吧?!?p>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