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小雨淅淅瀝瀝，演奏著春天的樂章。
夏至望著陰雨綿綿的天空，思索著今天要不要去看邱晨。畢竟堅持了這么久，她已經(jīng)把去醫(yī)院當成了一種習慣。
她眼神迷離，掃過邱晨空空蕩蕩的座位，眼眸微微縮緊，又憶起了曾經(jīng)的過失。
如果，沒有那封招生簡章，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如果，她沒有伸手去推邱晨，是不是一切都會改寫？
如果，邱晨只是受了一點小傷，并無大礙呢？
如果，不幸就像這場雨，很快就會停止該多好！
.......
每當我們對生活不滿，就開始寄情于“如果”。如果是世界上最好的安慰劑，讓我們可以追憶曾經(jīng)的美好，曾經(jīng)我們也曾厭棄的理所當然。
夏至起身沿著走廊向外踱步，躲避著來來往往的學生。她看著這些燦爛的笑容，默默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眼前一片花白。
她眼神凝固，一陣恍惚。
也許再過幾個月，她就與這些無緣了。心頭那塊石頭，經(jīng)過時間的浸泡，愈加沉重，壓得她越發(fā)喘不過氣。
如果一切都已成定局，她為什么還要在這里浪費時間？
她回望長廊，看著這張血盆大口把所有人吞噬，無盡的折磨潤物細無聲般悄然而至。它低頭注視著下面自以為是的少年，露出一抹冷笑與鄙夷。
“夏至？你看上去臉色不好，怎么了？”
來人嬉皮笑臉，眼睛帶著掩飾不住的粗鄙。夏至不動聲色地轉(zhuǎn)身就走，卻被他伸手攔住。
“呦，還這么驕傲？不愧是我的喜歡的人！”
夏至冷冷地一笑，雙手抱在胸前，打量著寇洵，眼里滿是厭棄。她與邱晨第一次結(jié)仇就是因為他寫給她的那封情書，害得她不僅被全班嘲笑，也埋下了后來的禍患。
想及此，她就把對自己的怨恨轉(zhuǎn)移到了寇詢身上，出言不遜。
“那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才會被你喜歡?！?p> 寇洵早已習慣她對他的態(tài)度，不怒反笑，擺出一副流氓的嘴臉，舔著臉皮，自取其辱。
“怎么能這么說呢？我對你的心那可是日月可鑒，你這樣說太讓我傷心了?！?p> 他說罷，突然拉過夏至的纖纖玉手按到自己胸前，嬌柔造作地盯著夏至，自以為深情款款。
“你聽，我只為你怦然心動?！?p> 夏至惡心得渾身一抖，連忙四下張望，害怕被人看見。手被寇洵攥得緊緊的，她掙得滿臉通紅，還是抵不過男生的力氣。
“放開我，我警告你，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
“哎呦呦，我好怕啊，你喊啊，喊到嗓子都啞了最好?！?p> 兩個人一陣拉扯，寇洵無恥地盯著夏至，毫不在意她無畏的掙扎。
“放開我！”
她忍不住怒斥，手腳并用，朝寇洵招呼過去?？茕靡恢皇志洼p而易舉地制服住了她，把她雙手扣在手心，至于胸前，目光鋒利。
“我告訴你，林夏至，你以為你是誰！你現(xiàn)在就是條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誰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好事？你以為你還跟以前一樣風光，現(xiàn)在除了我還有誰會多看你一眼，你應該感激我才是？”
他用另一只手拍拍夏至光滑細膩的臉蛋，捏了捏。夏至偏過頭，躲避著他的觸碰，心底的最后一絲防線轟然坍塌。
眼淚還是不爭氣地傾泄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突然安靜下來，低著頭，一聲不吭。
“怎么？這樣就受不了了？你以前是怎么對我的，你還記得嗎？你當眾給我難堪，我現(xiàn)在沒當著別人的面教訓你，已經(jīng)很給你面子了?！?p> “滾！”
夏至抬起頭，瞪著寇洵嘶聲力竭?？茕劬σ徊[，劃過一抹戾氣，驟然陰沉了臉。夏至掙扎著往后，他牽起嘴角，突然放開了手。
“好呀，成全你?！?p> 夏至一聲驚呼，不可遏制地往后倒去。她閉緊雙眼，認命般放棄了自救?？墒穷A期的疼痛并沒有降臨，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錢亞歲冷峻的臉龐。
“沒事吧？”
夏至慌忙起身，掙脫了他的懷抱，紅著眼睛，搖了搖頭?？茕p手插兜，一臉看好戲的模樣，盯著錢亞歲目露兇光。
“呦，還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林夏至，看來，你行情沒我想的那么糟糕?。 ?p> 錢亞歲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沒多停留一秒，轉(zhuǎn)頭看著夏至，皺起眉頭。
“你怎么會認識這種人？”
夏至垂著頭，始終不語。
“你小子再說一遍，你他媽是不欠揍？”寇洵說著就準備動手，頭頂那撮用發(fā)膠豎起的頭發(fā)隨著他的動作搖搖晃晃，一看就是豆腐渣工程。
錢亞歲把夏至擋在身后，嘲諷地盯著寇洵，笑著開口：
“要打架你麻煩你先把頭發(fā)梳好了行嗎？不然我看著你就想笑?！?p> 寇洵一愣，抬手摸了摸額頭坍倒的頭發(fā)，瞬間惱羞成怒。他不甘示弱地握緊拳頭，蓄勢待發(fā)，像一頭即將掙出籠子的猛獸。
“別，別打架?！?p> 夏至趕緊拉住錢亞歲，沖到寇洵面前，彎下腰，深深地鞠躬。
“對不起，以前是我太驕傲傷害了你的自尊心，我道歉?！?p> 寇洵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嘴張得能裝下一個雞蛋，久久沒有合攏。夏至始終保持著90o彎腰的姿勢，樣子誠懇。
“你.....”
錢亞歲也被她的舉動驚得呆若木雞，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他拉過夏至，在她腦袋上探了探。
“沒發(fā)燒吧你？你跟他道什么歉？不用怕他，我對付他還是綽綽有余的?！?p> 夏至盯著他的眼睛，固執(zhí)地搖搖頭。
“這是我欠他的，你別管了。”
錢亞歲怔怔的，被她堅定的目光勸服。透過這雙眼眸，他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
寇洵沒想到夏至竟然有一天真的會跟他說對不起，他不禁想起她曾經(jīng)對他的羞辱，他曾經(jīng)一度想要報仇雪恨，可為何這一幕真的實現(xiàn)了，他卻沒有一絲快感？
“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抹掉你對我造成的傷害？不可能！”
他指著她，憤怒咆哮。好似壓抑多年的委屈被時間喂養(yǎng)長大，變得日益強大，不可控制。
“對不起。”
她垂著眼眸，低聲下氣。
時間被按下暫停，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作，每個人都呆呆著站在原地，被時光帶回在靈魂深處，那里有我們不為人知的隱痛。
寇洵最終還是沒再追究，轉(zhuǎn)身悄然離去。背影踉踉蹌蹌，微微佝僂。夏至望著他，緩緩流下了釋懷的淚水。
錢亞歲站在她身邊，握了握她的肩膀。夏至卻朝他笑笑，眉間帶著淡淡的憂傷，一如那個淺笑安然的姑娘。
“你長大了?！彼p描淡寫地感慨。
夏至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看著窗外刺進來的陽光，展開笑顏。
“雨停了?！?p> 錢亞歲走到門口，仰望天空，在一碧如洗的蒼穹之下，掛著一弧七彩斑斕的虹橋，跨越大半個天空，連接天堂與人間。
“你知道彩虹的盡頭是什么嗎？”
錢亞歲回過頭，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當然還是天空了，你沒學過物理啊?！?p> 夏至白了他一眼，兀自合上雙眼，許愿，一臉虔誠。錢亞歲摸不著頭腦，又不好意思嘲笑。
“文科生??！”他重重搖了搖頭，甚是惋惜的模樣。
“我聽說過向流星許愿的，還沒見過對著彩虹許愿的。”
夏至在他的調(diào)侃中緩緩睜開眼，神色晦暗，語氣傷感。
“我怕是沒有機會看見流星了，只能借彩虹來向上帝傳達我的心愿?！?p> 錢亞歲被她深深的惆悵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直覺這樣的夏至不太正常，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你還要活好多好多年呢，這期間不知道會有多少顆流星墜落，怎么這么悲觀？”
夏至望著那條七彩的綢緞，眼波流轉(zhuǎn)，被深深地震撼。她慘淡一笑，隨后收起視線。
“明天和意外我不知道哪個會先來，或者說希望和絕望不知道哪個會先光顧?！?p> 錢亞歲皺了皺眉，一臉不解。
“你最近說話怎么越來越像林秋分了？一套一套的，你被她附體了？”
夏至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往教室踱步。
“你不是喜歡她嗎？我和她越來越像，說不定你也會喜歡我呢？”
錢亞歲一愣，僵在原地，神色復雜地盯著她，欲言又止。夏至見他為難的樣子，無奈地一笑。
“開個玩笑，你至于這么大驚小怪嗎？都說了要當一輩子的朋友了。”
錢亞歲悄悄松了口氣，恢復了一貫隨性灑脫的笑容。
“害，我就說呢！好馬不吃回頭草，你林夏至豈會是這般沒出息之人？”
夏至回頭，沖他揮揮拳頭，語氣一如既往的霸道。
“那是，姐姐我這么貌美如花，喜歡我的人多著呢！”
錢亞歲被她臭屁的樣子逗笑，上前一步，和她并排而行。
“沒看出來，你臉皮也挺厚的?！?p> “什么叫也？還有誰？”
錢亞歲沖她眨眨眼，神秘兮兮地一笑，指了指自己。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p> 夏至噗嗤一笑，忍不住把他推開。
“我才不要和你為伍?！?p> 錢亞歲笑著看著她生動鮮活的笑容，也牽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