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蘇朧煙跟安非夜過的倒是愈發(fā)的和諧了,彼此的情誼不再遮掩,日子也覺得快了許多。
但這日,安非夜卻是臉色難看的進了院子。
蘇朧煙手里正拿著繡繃在繡花,上頭的并蒂蓮還沒繡完,這是她繡了給安非夜做香囊的。
見安非夜的臉色十分不好,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
“對不起,朧煙!”
安非夜將臉埋在雙手之間,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蘇朧煙手足無措的站在他的跟前,心思百轉,心里做著最壞的猜測。
“出什么事了?”
蘇朧煙盡量控制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般顫抖。
“對不起,派去嶺南的人回來了,你大哥他……”
轟的一聲,蘇朧煙再也聽不到聲音,絕望,無比的絕望,從此世上就只剩她一個了。
在陷入無邊的黑暗之前,蘇朧煙看著飛奔過來的安非夜,以及他一張一合的嘴唇。
“囡囡,看!大哥給你帶回來了什么!”
“囡囡,呶,看看這個紙鳶如何,大哥費了一晚上的功夫給你扎的?!?p> “囡囡,周記的綠豆糕,大哥排了一上午的隊才買到的,趁熱嘗嘗?!?p> “囡囡……”
“囡囡……”
蘇朧煙猛的做起來,哪里有大哥的影子,她的大哥,她沒有大哥了……
淚滴落到錦被上,暈了好大一圈,安非夜心疼的看著她,欲言又止,但終究是什么都沒說。
蘇朧煙換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她爹娘離開的時候,她必須穿紅戴綠,只得偷偷的把里衣換成素服?,F在大哥沒了,她得為他守孝。
“云裳,我想吃周記的綠豆糕了?!?p> 云裳含淚點了點頭,縱然現在不是周記賣點心的時候,但她也一定要把綠豆糕買回來。
蘇朧煙坐在屋檐下,身邊是那塊她曾送給蘇牧哲的玉佩,被她從安非夜那里要了過來,這算是大哥留在世上唯一的東西了。
院里的婆子端了飯過來,看向蘇朧煙的眼神也是盛滿了心疼。
“婆婆,勞煩你去買些肉回來,大哥在嶺南定然吃了不少苦,他愛吃肉,這次讓他多吃些?!?p> 婆子答應著,轉身之際偷偷的摸了摸臉上的淚水。
安非夜出門去了,說是把她大哥給接回來。
等天擦黑的時候,安非夜抱了個罐子回來,說是去的人只能把他的骨灰?guī)Щ貋怼?p> 而這時,院子里已經擺滿了各色的吃食,蘇朧煙跪在地上,漫天的紙錢跟燒剩的灰燼。
安非夜嘆了口氣,將罐子放在桌子上,親自倒了酒撒在腳下的土地上。
“明日,讓你大哥入土為安吧!”
蘇朧煙終是忍不住,附在地上痛哭起來。
安非夜輕拍她的肩膀,無聲的安慰。
從此再無人喊她囡囡了。
一夜無眠,第二日的時候,安非夜早早的便駕了馬車過來。
蘇朧煙一身素服,手里捧著那罐子,一雙眼睛紅腫的如同桃子一般。云裳也是紅著雙眸,提著一籃子的貢品跟在后頭。
安非夜帶她出了城,在城外有座環(huán)翠山,說是山,但更確切的是一個不高的小山丘。
安非夜早就派人準備妥當,但蘇牧哲是欽犯,便是葬禮也不得操辦。
蘇朧煙親手將陶罐放下,一層層的土好像壓的她也透不過氣來。
她從脖子上把那玉佩摘下,放在手心里,本來是想讓它一道埋了的,但終究是不舍,掛在脖子上,便當是大哥還在吧!
一個孤零零的墳頭,無碑無字,任誰都不會想到,當年的江南第一才子會睡在這里頭。
一張一張的紙錢,遙寄思念,若隔山海,山??善?,可如今,我去何處尋你。
終是紙冷香殘,太多的思念唯在夢中了。
馬車轆轆的走在青石板路上,殘陽下,只余一個土丘。
又是一個陰雨天,自蘇牧哲去了,蘇朧煙病了一場,之后倒是好起來了,只是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懨懨的。
蘇朧煙坐在門口,云裳拿了條毯子給她蓋上,這病才好,當下坐在這風口上,莫再病了才好。
雨絲不斷,竟是越下越大了,一場秋雨一場寒,但今年的秋天,怎的來的格外早了些。
遠門口有些響動,云裳高興的道是世子來了。
“這般大的雨,他還過來做甚?!?p> 也只有安非夜來時,蘇朧煙才得展顏片刻,這見那把油紙傘進了門,蘇朧煙起身迎著。
傘下站了兩個人,傘壓的低低的,瞧不見臉面,但從衣裳上看,該是北柒跟安非夜了。
往常北柒是從不進門的,蘇朧煙一個女子,他總是避諱著。今兒,怕是雨大,才送安非夜進來。
才到檐下,收了雨傘,卻是安非夜的笑臉。
“你這里只三個女人,終究我是不放心,才從外頭尋了個人,往后,讓他住院子里,我不在的時候也不用常掛牽著?!?p> 蘇朧煙皺眉,她們三個女人在一處倒也自在些,安非夜怎會平白找個男子過來?
只那男子一直面朝外,看不見臉色,只是身影瘦削,也不像是個能看家護院的。
“我們三個便挺好,不消再找個人來,多一個人,也不方便。”
蘇朧煙說的淡淡的,但安非夜卻笑著問她,“當真?”
蘇朧煙不解,滿臉疑惑的看著安非夜。
“囡囡便這般不愿意我回來嗎?”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稱呼,讓蘇朧煙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回不過神來。
“囡囡?”
又是一聲輕喚,莫不是在做夢。
蘇朧煙艱難的轉頭,淚水卻又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大哥?”
蘇朧煙上前,雙手捧起蘇牧哲消瘦的臉,“大哥,莫不是還在夢中?”
“囡囡,大哥回來了。”
蘇牧哲也是動容,曾經明艷動人的妹妹,現在也是形銷骨立,滿身的憂傷。
看著相擁而泣的兄妹二人,安非夜走過去,拉著他們進了屋。
之所以是趁著這大雨天讓他們相見,也是因為雨天外頭監(jiān)視的人都松懈了,他才敢?guī)K牧哲出來的,他可不想二人在外頭,再被人瞧了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瞞著我做了什么?”
蘇朧煙的心情平復下來,才看著二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