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大哥帶著證據(jù)去京城了,你自己顧好自己。世子厚意,可托終身,囡囡所顧忌之事交給大哥,大哥定當(dāng)給你一清白身份。
此一去,不定歸期,勿盼。
一樹的桂花盛開,清香遠(yuǎn)溢,蘇朧煙站在樹下,仰頭看著,陽光透過枝葉,撒在小臉上。
她的大哥,單留下一封信便走了,滿紙卻只顧著她,怎也多念一分自己。
喚了云裳,搬了把杌子過來,要摘桂花。
她的大哥最愛吃母親做的桂花糕了。
安非夜進(jìn)來時,就見著那個月白的身影,踮起腳尖,去采那些花枝。
天地歸靜,猶如春夢一場,這分明是夢中的景象。
安非夜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看這個嫻靜的女子帶著些俏皮的模樣。
蘇朧煙回首,才看見立在院中的那個鴉青色人影。
臉上綻了個笑,提著裙擺從杌子上跳了下來,帶著少女明媚的模樣,嬌俏悄的朝著安非夜走過去。
伸手替她撩起額前的碎發(fā),露出白瓷一般的額頭。
“摘些桂花是要釀酒嗎?”安非夜笑問。
“釀酒我倒是不會,只想著摘些腌起來,大哥愛吃桂花糕,等大哥回來,正好可以做了給他吃。”
“好偏心的丫頭,怎么不見給我也做了吃?!?p> 蘇朧煙莞爾,難得見他這般小兒模樣。
“這桂花鮮著呢,等我曬干的再做于你吃?!?p> 安非夜哪里是非要爭這一口吃的,只蘇朧煙展顏,于他,便是最香甜的糕點。
攜手進(jìn)了屋內(nèi),安非夜拉著她的手未曾放開。
“可有怨我?”
怨?怨什么?
“怨我至今未能幫你落籍,怨我讓你大哥鋌而走險,怨我無能未曾幫你翻案?!?p> 蘇朧煙搖了搖頭,她在那日找到賬本的時候就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瞞著她不讓她知道,而落籍之事又是禮部管著,想來,跟成家有些關(guān)系吧!
“茹嵐姐姐可曾知道這些事?”
安非夜搖了搖頭,他這便不知曉了。
蘇朧煙當(dāng)真不在乎成家在這里頭扮演了一個什么角色,但她在乎成茹嵐,在乎成茹嵐是否知道這事。
“你同我講實話,蘇家的事,是不是涉及到了黨爭。”
敏感如她,早就察覺出了異樣。
安非夜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這事涉險,本不欲你們卷入其中,但一開始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了?!?p> 是,從他們蘇家出事時,已經(jīng)拔不出來了,早就卷入了陰謀之中。
蘇朧煙了然,怕是快要變天了。
“你怎么辦?”
蘇朧煙有些擔(dān)憂,自古涉及黨爭,自是成王敗寇,若是一著不慎,斷沒有全身而退的希望。
“我自然是站在太子這邊的,若是敗了,說不定也淪為階下囚了,到時還得指望你給我送牢飯呢!”
安非夜?jié)M不在乎,倒是看的開。
“若是到了那一日,我定也同你一道下了大獄了,哪里還能去給你送牢飯,咱們一道餓死了,黃泉路上也有個伴了?!?p> 難得蘇朧煙說句俏皮話,卻把安非夜說的哈哈大笑起來。
“朧煙這算是要同我患難與共了嗎?”
蘇朧煙臉色微酡,卻是直視安非夜,“雖然父親常說,做個純臣,明哲保身,但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由不得自己了,與其坐以待斃,不若拼上一拼,而且你若是有任何差池,我有怎能獨活。只盼你能將事情告訴我,莫要一人承擔(dān)。”
安非夜心下甚喜,但蘇朧煙卻沒有把話挑明了說,他當(dāng)然是不允許的。
“朧煙這話好生含糊,便是事敗了,依著咱們的關(guān)系,你是可以獨善其身的?!?p> 蘇朧煙嗔怪的看了安非夜一眼,話都說到這兒,怎還這般不依不饒。
她起身走到里屋,出來時,手里已經(jīng)多了個香囊。
正是那時繡的并蒂蓮,當(dāng)時知道大哥的“死訊”,無心再動,也是見著大哥無礙之后才又動手,里頭裝了些自己配的香料。
低頭羞赧的遞給安非夜,有些話她說不出來,但這總是明顯了吧!
“我堂堂七尺男兒,讓我?guī)€花出門,成何體統(tǒng)?!?p> 安非夜接過遞過來的香囊,繡的很是精致,放在鼻尖聞了一下,有甘松的味道,他也喜歡。
只是嘴上這般說,卻是很誠實的把香囊放進(jìn)了懷里。
“我思量了許久,興許我也該同璩秀秀一般,試一試。但你若是不愿,定然也要告訴我,我絕無怨言?!?p> 蘇朧煙好容易說出這番話,她也是左右思慮了良久的,但感情終究是戰(zhàn)勝了理智。
“這話本子倒是沒白看,你早該如此的?!?p> 言罷,從手上褪下那枚墨玉扳指,放到蘇朧煙的手里,這扳指是他的心愛之物,興許在第一次給他的時候,就注定了還能再回到蘇朧煙的手里。
安非夜也才驚覺,原來那時便對她上心了,不然怎會把這扳指交給她。
“來而不往非禮也,這個跟了我有些年頭了,往后就跟著你了?!?p> 蘇朧煙把扳指又還給安非夜,搖了搖頭,“這個又大又圓,男人的東西,我?guī)г谏砩喜环奖??!?p> 這是撒嬌了嗎?安非夜有些錯愕,又有些欣喜。
“不行,就這個,你必須給我?guī)Ш昧耍羰强牧伺隽藖G了的,我饒不了你?!?p> 當(dāng)真是霸道,蘇朧煙撇了撇嘴,接過扳指,又進(jìn)了里屋,放了起來。
“你整日的手上帶著扳指,怎沒見你拉過弓,射過箭?”
安非夜微微一笑,“誰規(guī)定就得拉弓射箭才能帶扳指的?”
這扳指是他當(dāng)初一眼就看中了的,那年他才十歲,陪著太子學(xué)騎射,皇帝將這枚扳指作注。
彼時四皇子也是看上了這扳指,二人爭的厲害,最后他贏了,得了扳指。
那時少年意氣,卻不想被皇后訓(xùn)斥了一頓,為著一個玩意,得罪了葉貴妃。
葉貴妃圣眷正濃,便是皇后也不敢輕易去招惹,怕極了因為這事引起的枕邊風(fēng)刮向太子。
也是從那時起,他才知道,他貴為一國之母的姨母,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這扳指自那時起便跟著自己,只是從那時,他是輕易不再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