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邪帝皇帝

　　楊廣此時正在山谷邊緣的斷崖上方，跟站在崖邊老樹上的一人對峙。

　　那人面貌寬而長，額頭光潔廣闊，下巴略顯上兜，并不顯得丑陋，反而有一種如同大理石雕像般的渾厚意味，身材雄壯，穿著一身寬大的袍服也顯緊束，兼具有勁裝武者和廣袖文士的氣質(zhì)，腳下踩著的那棵老樹有大半截都生長在崖壁之外，凌空虛浮，隨便一陣清風(fēng)都可以讓整個樹身晃動，偏生他站的穩(wěn)如泰山，顯示出絕佳的心態(tài)和絕頂?shù)妮p功。

　　楊廣腳踏實地，站的四平八穩(wěn)，道：“向雨田?！?p>　　“你認(rèn)得我？”那人說道。

　　“你都跟了一路了，我又怎么會還認(rèn)不出你這一身道心種魔大法的功力。”楊廣語氣淺淡，道，“當(dāng)今天下，除了魔門邪極宗之主向雨田以外，也沒有第二個練成道心種魔大法的人吧?！?p>　　邪帝向雨田，是魔門之中一個老不死的人物，年紀(jì)已經(jīng)超過兩百歲，多年前就假死遁世，就連他自己的四個徒弟都不知道他還沒死。可在后世秘史中有記載，唐朝初年還有魔門之人與其結(jié)緣。

　　楊廣輕易猜中了他身份，向雨田也沒有任何秘密被揭破的慌亂，笑道：“天下間知悉道心種魔大法的人不多，能認(rèn)出道心種魔大法的更少。皇帝博聞廣識，出乎意料。不過，我對你的來歷也已有幾分猜測?！?p>　　楊廣：“嗯？”

　　向雨田朝前跨了一步，從老樹上下來，站在斷崖邊緣，眼神中有幾分灼熱之意，道：“楊廣成為太子的時候我見過他，跟你絕不是同一個人?？墒俏乙材芸闯鰜?，你這軀體確實是如今皇帝的身體。這是第一個矛盾點，也是第一層啟發(fā)。能夠用精神長久占據(jù)別人的軀殼，確切來說已經(jīng)是元神的境界，也就幾乎可以等同于無極境界，破碎虛空的標(biāo)準(zhǔn)?！?p>　　“第二，天師孫恩開創(chuàng)的黃天大法兩脈傳人，我都曾經(jīng)有所接觸，你絕對不在其中。除了那兩個渠道之外，世間唯一一個可能獲得黃天大法的地方，就是當(dāng)初天師孫恩的去處——破碎虛空之后的那個世界。”

　　“所以，你認(rèn)為我是從破碎虛空之后的那個世界來的?！睏顝V不置可否，心中卻也暗自贊嘆，一個古人，能做出這種猜想，眼界見識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邁于時代了，也無愧于兩百年的人生閱歷。

　　向雨田看他的樣子，就當(dāng)他默認(rèn)，道：“破碎虛空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仙門后方，真是仙界嗎？”

　　楊廣不答反問，道：“你應(yīng)該早就可以破碎虛空了，卻留在人間，為什么現(xiàn)在又如此好奇？”

　　“我當(dāng)年覺得天下多姿多彩，所以不愿這么早就離開，只是近些年來，我越來越覺得，人間不值得?！?p>　　向雨田眼神惆悵之中帶著一種孤傲，揮之不去的自負(fù)，道，“《莊子·秋水》里說：‘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束于教也?！煜码m大，奈何無一個可以共坐談笑之人?！?p>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此近道也?！睏顝V隨手甩袖，仰頭看著遠(yuǎn)方，似乎語含深意，道，“看來你還差了一步?！?p>　　“大道萬千無所不容，個人走的，只是其中一條小徑，不過是我與《道德經(jīng)》，其道不同?！毕蛴晏锏恼Z氣并不高亢，但這句話可以說是狂的沒邊了，“你雖然說了這句話，但你認(rèn)同嗎？”

　　他不等楊廣回答，又說道，“你如果認(rèn)同，為何興奮？”

　　“哦～”楊廣視線放低了一點，直視前方，似笑非笑，道，“如果你沒有戰(zhàn)意的話，我也不會為此欣悅?！?p>　　“哈！確實。”向雨田雙臂張開，寬大的衣袖服帖的垂落，猶如張開了一雙巨大的羽翼，周圍近百米的范圍內(nèi)，月光、星光都開始變得黯淡，“我只是因為那四個不肖徒的死來見見你，見到你之后，則有兩個想法。第一個是想問一問破碎虛空之后的世界，不過那不重要，因為我可以自己去看。第二個……”

　　“我很想知道，從別的世界過來的人、至少已經(jīng)有過一次破碎虛空的人，跟我，有什么不同？”

　　“就是要打?！睏顝V雙手自然垂下，深色的衣袖與今天戴著的一雙白色手套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的手套全部是吩咐將作監(jiān)制作的，將五種金屬絲線混合天蛛絲以不同比例編織而成，制作的工藝極為高明，手套柔軟的程度就如同真正的絲綢一般，但此時，這雙柔軟的手掌忽然像是擁有了一種魔力，讓人移不開目光，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集中到他雙手之上。

　　向雨田的目光也不由得晃了一下，分了一點注意力看向他雙手。

　　“那就來！”

　　那～就～來～

　　這三個字應(yīng)該是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連續(xù)吐出，但是傳到向雨田耳朵里的時候，相互之間卻有了明顯的時間間隔、空間間隔，因為楊廣在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動身，身體移動的速度幾乎在那一瞬間追上了話語傳遞的速度。

　　那雙持續(xù)吸引著注意力的手掌高舉向天，忽然離天愈近，仿佛要去擎天弄云。

　　向雨田抬起頭來，目光追隨著楊廣的雙手，自己的一雙手臂卻猛然在身前合十，看也不看，向前一封。

　　咚！

　　楊廣的雙腳被向雨田用雙肘擋住，他身體順勢旋轉(zhuǎn)，朝向天空的一雙手掌攜帶風(fēng)雷之勢拍落，宛如一座傾斜的高塔徹底倒塌碾壓而來。

　　那雙白色的手套在從高處翻轉(zhuǎn)的同時，仿佛也吸收了更靠近天空的星月光華，白的發(fā)亮，周圍的環(huán)境卻在向雨田翻飛的雙掌衣袖之間變得越發(fā)幽暗。

　　電光火石之間，方圓百米之內(nèi)最明亮的一雙手掌，與最幽暗的一雙手上下相觸，向雨田腳下猛然綻放出大片龜殼般的裂紋。

　　到這個時候，楊廣方才高速移動，撞破空氣形成的劇烈風(fēng)嘯，才從這一片斷崖上傳入深谷，引發(fā)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