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烈一頷首,快步退出頤陽宮。
因為,北襄王段泓,此刻正端坐于上書房,等他復(fù)命。
這位新主與先帝截然不同,除了正兒八經(jīng)的朝廷例會,他都宅于上書房,自登基那一刻,似乎沒有休息過,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皇帝身邊的齊公公尤為心疼,多次勸說“陛下保重龍體”未果,便硬生生拖著老骨頭陪這位工作狂熬夜加班。
試問,一個輝煌的時代,哪能容得某位君王高山流水,東籬賞菊?
北襄王段泓做到了。
齊公公大致算了一下,僅月余,滿朝上下皆風(fēng)生水起,眾臣勤政之勢,前所未聞。
段泓特命工部尚書王云,自正殿外兩側(cè),搭建“虎豹文房”。何為“虎豹文房”?
“朕若不出殿,那么,勞煩各位,乖乖待在朕為你們搭建的小別墅內(nèi),把自己的份內(nèi)事兒都做好咯……”
這便是皇帝的心聲。
眾臣雖內(nèi)心抵觸,但都得乖乖聽旨,畢竟,皇帝也在里面忙活呢。
日子久了,大家都習(xí)慣了,很多人逐漸發(fā)現(xiàn),原來手頭還有這么多事沒處理,閑著也是閑著,反正回不去,陪不了妻兒小妾,不如將它們一一處理了,以度時日。
于是,一份份奏折,從“虎豹文房”內(nèi),傳入正殿,一道道圣旨,自正殿穿出。
次年,皇帝及其百官的努力果然沒有白費。北國上下,勞者谷滿倉,商者腰萬貫,人才勤于科考,兵強(qiáng)馬壯,盛世和諧。
皇帝也有皇帝的煩心事,國事為大,家事為小,堂堂北襄王段泓,也為一點家事所困擾:倆兒子不聽話。
先說太子段嶺,天生弱不禁風(fēng),皇帝放個屁都能把他嚇哭,雖得倪皇后指點調(diào)教,禁衛(wèi)軍統(tǒng)帥喬烈也親自出馬,他這個做父親的,瞧著這位未來儲君,哪哪都不順眼。
再說二皇子段棠,較之兄長,倒是強(qiáng)了不少,唯獨讓北襄王擔(dān)心的是,這個兒子,自己抬手,他便吩咐齊公公研磨,自己瞅著奏折一皺眉頭,他便敢傳令:“戶部楊大人,上來領(lǐng)賞吧……”
北襄王琢磨:就算你眼力好,能瞧見奏折上的字兒,也不見得知曉我內(nèi)心是賞是罰吧……但每每被他說中,北襄王內(nèi)心恐懼大于欣喜。
欣喜乃為父之常情。
恐懼乃為王之忐忑。
隨下旨:二皇子段棠,即日起,替朕出巡。
段泓早就想派人去瞧瞧自己的兩位弟弟了:東盈王段覃、南平王段義。
此二人各自坐擁一方,日常工作倒是做的不錯,安排下去的賦稅按時上交,睦鄰友好,還時不時給自己挑選一些稀奇玩意,快馬送達(dá)。
然帝心難測,段泓偏偏想去瞧瞧,無奈自己公務(wù)繁忙,抽不開身,眼下段棠這孩子,雖年方十五,卻是不二人選,一來他天資聰穎,察言觀色令眾老臣都自愧不如,二來侄兒看叔伯,天經(jīng)地義。
擇一良日,刪繁就簡,段棠只帶了少許隨從,快馬輕裘,春風(fēng)得意。
做爹的心,始終是柔軟的,北襄王段泓也不例外,傳旨禁衛(wèi)軍統(tǒng)帥喬烈覲見。
“微臣參見陛下……”喬烈終于到了。
“平身?!?p> “謝陛下!”
喬烈謝恩。
“喬將軍……你過來,離朕近些?!北毕逋跹劬Σ浑x奏章,招手示意。
喬烈略一忐忑。
“喬將軍……陛下喊你過來呢……”齊公公聲音雖小,卻極刺耳。喬烈聽畢,趕忙上前,來到北襄王塌前,跪下聽旨。
“朕召你前來,為何如此怠慢?”北襄王放下手中奏章,活動活動雙肩。邊上齊公公立刻上前,伸手輕輕替他按摩肩膀。
“回陛下,微臣正與太子殿下,在校場練習(xí)騎射,聽聞陛下召見,便立刻趕來……”
“哦……是嗎?”北襄王慢條斯理地說,“這里這里……你這手法越來越輕了……”
“老奴該死……這樣行嗎?”齊公公手下重了些。
喬烈一時不知如何,只得硬著頭皮說:“微臣來遲,但求陛下懲處!”
“陛下近日龍體微恙,聞不得脂粉氣,勞煩喬將軍退后數(shù)步?!饼R公公手上動作沒停,斜眼對喬烈說道。
喬烈大驚:“屬下知罪……”連忙起身,退至一丈之外。
“二皇子出巡,你可有得力周全的陪同人選?”北襄王問。
“回陛下,南宮衛(wèi)士令展滕,歷朝為官,心細(xì)如發(fā),八品高手……”
“展滕……展滕……倒也合適,只是他年事已高,經(jīng)不得舟車勞頓……”
“展衛(wèi)士令身體……”
不等喬烈說完,北襄王便說:“朕記得他有個兒子正值壯年,在禁衛(wèi)軍中歷練許久,想必能擔(dān)此任吧。”
“陛下說的是展滕之子展平?他雖不及展衛(wèi)士令老練,卻也……”
“就他吧……傳旨下去,展滕之子展平,隨二皇子出巡,不得有誤!”
“喏!”喬烈退下。
“陛下……”齊公公停下按摩,朝北襄王一拱手,“老奴以為,展平雖身強(qiáng)體健,但畢竟缺乏護(hù)衛(wèi)經(jīng)驗……”
北襄王仰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淡淡一笑:“朕……就是讓他去……”
“陛下圣明……老奴愚鈍了?!饼R公公眼神一轉(zhuǎn),笑著說,“陛下……該用膳了……”
南宮衛(wèi)士令展滕府,此刻,卻人人都吃不下飯。
展平局促不安地立于父親身側(cè),望著滿臉愁容的展滕。
“陛下將此重任委于平兒,這可如何是好???平兒可是連這皇城都沒踏出過幾次呀……”邊上展平母親以巾掩面,泣不成聲。
展滕拉著一張臉。
圣命難違!
此刻,他想到一個人,這個人絕對能幫上兒子的忙,況且兒子是陪同二皇子出巡,他于情于理,不得不幫。
這個人便是——兵部尚書汪俊考。汪俊考并不能幫忙,真正能幫忙的,是他的女婿,西河幫幫主:秦元江。